我这一生,出身名门,嫁妆丰厚,夫婿能干。
虽然夫君生性冷淡,但也相敬如宾,淡着走了四十年。
直到我发现那些来往书信,我才醒悟。
原来他常年出门游历,并不是因为喜好山水。
而是他在江南藏了一个女人。
从青葱岁月到鬓发皆白。
他不是生性冷淡,而是他的热情都给了别人。
我这一辈子,竟然活的像个笑话。
……
1
孙女嚷着要看我年轻时候的画像,抱着我的胳膊撒娇痴缠。
为了满足孙女的心愿,我独自走进书房翻找。
画像早就被束之高阁,落满了灰尘。
我踮脚抽出画卷,却将旁边架子上精致的木盒打翻。
这书房我很少进来,是夫君谢文山处理公务的地方。
我见这盒子精致,想来定是装着要紧的东西。
急忙俯身去捡。
盒子摔碎,掉出满地信件,我刚想收起,却被信封上的字迹吸引了目光。
“文山亲启。”
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婉约秀气,是女人的字迹。
我心中一紧,鬼使神差打开了信封。
“文山,自你走后已有三日,思念如风盼君回……”
“我已经戴上了你送我的玉簪,感觉就像你在我身边……”
我一字一句读着信里的内容。
看完了一封,又伸手打开了另外一封。
读到第三封的时候,我已经十指发颤,几乎要拿不住这薄薄的信纸。
这些信件,像是一出出戏剧,生动形象。
将一对痴情男女的甜蜜相处,跃然纸上。
他们在信里互诉心肠,在信里甜蜜约定。
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感悟。
从青葱岁月,到如今黄土半埋。
我仔细看着信里落款的时间,心里默默计算。
竟然能追溯到四十年前。
那个时候,我跟谢文山刚刚成亲。
而最近的一封信,恰恰是两个月以前,谢文山出门游历的前几天。
谢文山喜好山水,自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四处游历。
他是才子文人,我是将门出身,我们没有多少共同话题。
一年当中,我有大半年的时间被他扔在京中。
我虽然孤单辛苦,却也体谅他的喜好。
他从不狎妓纳妾,也不爱寻花问柳,只是寄情于山水。
我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我经常这样劝着自己。
去没想到,我的夫君谢文山,已经年仅六十的敏平侯,并不是出门游历。
他是在江南养了一个女人。
这四十年来,他竟然有两个家。
我脑中“嗡”的一声,像是被钟鼓猛撞,委屈和愤恨同时涌上心头。
心情激荡,难以克制。
四十年啊!
我从十五岁及笄之后嫁给谢文山,至今已经有四十年。
五十五岁的年纪,我已经被称作老太君。
在这个黄土半埋的年纪,我才发现,自己的人生像是一个笑话。
我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信上的甜言蜜语,心中酸楚难言。
原来我的夫君谢文山,不是生性冷淡。
他也会浓情蜜意,也会热情似火,也会体贴入微。
只不过,这些明晃晃的偏爱,他早就默默给了别人。
再也分不出来给我。
2
我将散落的一地的信件收进箱子里。
跟画卷放在一起,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半天不见你人影,不是说好了今日家宴?”
“还不换衣准备?”
谢文山须发半白,却依然身姿修长,儒雅从容。
他此时微微低头看着我,眉眼冷淡。
跟他一起生活了四十年,我明明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
可是如今却觉得如此刺眼。
戳心。
他为何要这样对我呢?
当初明明是他在百花宴上当中求娶我的。
我是将府千金,勇毅侯独女,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若我愿意,我嫁与宫门王府也是配的。
可我偏偏傲气,想要选一个一心一意的人。
谢文山门第不高,在他金殿传胪那一年,他当众向我求婚。
“我若有幸娶得姑娘,必定一心一意,四十无子才考虑纳妾。”
他的誓言掷地有声。
因着这句话,我点头嫁给这个穷小子。
这四十年来,我陪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顶峰,坐稳了敏平侯的爵位。
操持家事,内外应酬。
还给他生了一子一女,如今也算得上儿孙满堂。
除了他对我冷冷淡淡,我好像没什么不满足的。
他生性如此。
对谁都如此。
我这样劝解着自己,一年一年这样过来。
可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我今日劳累,不想去了。”
“你自己吃吧。”
我转身进了内室,将手里拿的换卷放在桌子上。
“你在说什么?家宴都安排好了,孩子们都等着……”
谢文山见我不言不语,不满皱眉:“你在闹什么脾气?”
我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看着他。
“我不想吃,我觉得恶心。”
他喜好山水,每隔一两个月就要外出游历。
从前我只想着,他出门在外,吃穿不如家里。
作为一个体贴的妻子,我应该照顾他,体谅他。
每次游历归来,我都要操办宴会,替他接风,迎接他回家。
如今我才知道真相。
他哪里是游历归来,明明是从温柔窝回来。
我为他做的一切,根本就不值得。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见我不出声,谢文山眼睛里闪过怀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怎么能长了这么虚伪的一张脸?”
我画卷展开,就着烛光看着我年轻时候的容颜。
“谢文山,当初你为什么要跟我求亲呢?”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当众立誓追求我?”
我侧头看着他,声音颤抖。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你在发什么疯?”
他眼中涌现不耐烦:“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愠怒,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我到了这个岁数,早已经不像年轻人那样气盛。
只觉得悲哀。
我将掩在袖底的箱子打开,把里面厚厚的信件倒了出来。
“孟瑶卿,你翻我的书房了?”
他眼眸森然,声音中压抑着怒气。
“书房重地,岂能随意进出?我和燕雪的信,你也看了?”
“我说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你能不能懂点事?”
“燕雪是我的师妹,她自守寡后独居,我与她来往,在生活上帮她一把,怎么了?”
“你我夫妻四十载,你还信不过我的人品?”
人品?
我曾经对他的人品深信不疑。
我相信那个肯对我当众立誓求娶的年轻人,可是我换来了什么?
看着铺满了桌子的信件。
这四十年的欺骗,以狰狞的面貌展现在眼前。
我只觉得茫然悲凉。
3
那天的家宴终究还是没吃成。
孩子们在正厅等了许久,迟迟不见我和谢文山的身影。
儿子儿媳久等不得,一起来后院请我们。
一进院子,撞见了我和谢文山争吵。
“你简直不可理喻!”
自觉在孩子面前丢了面子,谢文山沉着脸拂袖而去。
那天之后,他独自住在书房,再也没踏进过我们的院子。
“娘,你和父亲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什么可吵的?”
儿子忍不住抱怨:“不就是一些信吗?”
“父亲是和柳姨有来往,可是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我缓缓抬头,看着他脸上的不耐烦。
“你知道他和柳燕雪的事?”
“是,我之前下江南,跟父亲一起去看过柳姨。”
“柳姨是父亲的师妹,两人青梅竹马,可是却错过了。她后来落难,父亲照顾照顾怎么了?”
“你为了这点小事跟父亲争吵,也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父亲这多年不纳妾,在京城已经很难得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柳姨我接触过,很通情达理的。她和父亲情投意合,却不要名分,不愿进府,避你锋芒,你何必咄咄逼人……”
我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儿子,心如刀割。
“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去跟父亲赔礼道歉,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儿子叹气:“若是时间久了,父亲真的不理你,你后悔也晚了!”
“这四十多年,他理我与不理我,有什么分别吗?”
我将手里的茶盏扔在桌上:“他又何曾真正理过我!”
将我哄骗娶进来,又对我冷淡至极。
就连耳鬓厮磨那点事,也是敷衍应付,只是为了繁衍后代罢了。
想着那些信里的浓情蜜意,我顿时红了眼。
“你总是这样强势逼人,非要究根问底!”
儿子脱口而出:“从小你就守着规矩,就连我都觉得想逃,更何况父亲呢!”
“娘,女子应当温婉顺从,柳姨就从来不会疾言厉色,莫说父亲,就连我见了也喜欢!”
“你给我滚!”
我挥手将茶盏狠狠扫到地上,碎片溅了一地。
“你爹不纳妾,是因为他在皇上和你外祖面前发过誓。”
“你以为他是如何求娶的我,又如何获得这敏平侯的爵位?”
世上有才之士千千万,没有登天梯,如何踏的上青云路!
“你父亲毫无背景,混迹官场,我若不崭露锋芒帮着他周旋谋划,他还不知道要怎么艰难!”
“至于你,你小时候顽劣,若不是我逼着苦学,何以能成才?”
我抚着胸口,大口喘息。
“怎么,你们父子享尽了富贵,如今倒嫌弃我强势了?”
他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
竟也帮着他父亲欺骗我,那颗心也不知道偏到了哪里去。
我被骗了一辈子,被误了一辈子。
到最后竟成了,我不知足。
“瑶卿,是我错了,对不住你。”
谢文山不知道在门口听了多久。
“瞒了你这么久,是我不对。”他面色纠结,讷讷开口:“可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瞒着你,也是怕你伤心。”
我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已是平静。
“谢文山,我们和离吧。”
他倏然停步,难以置信看着我。
4
话说出口后,我整个人轻松起来。
我将谢文山的衣物收拾出来,请他住到书房去。
同时也让身边自小跟着的下人,开始清点我的嫁妆,整理这些年积攒的财物。
谢文山没想到我会闹到这个地步。
这几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闭门不出。
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儿子不止一次来劝我,让我见好就收。
被我赶了出去。
“或许是我这些年对他太过骄纵,他都忘了我的身份。”
我嗤笑一声,将手里的绣布剪烂。
“姑娘,早就该如此了。”
吉祥在一旁帮着我撕扯。
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又陪着我出嫁。
在这冷清寂寞的后院里,陪了我四十年。
为了我,她没有嫁人,自梳留府,与我相伴。
如今年近六十,我们头发都白了,她却还是喊我一声:“姑娘。”
就像我还在闺阁时候那样。
“这姓谢的对姑娘冷淡这么多年,老爷和夫人若是在天有灵,该多心疼啊。”
说着她就抹起了眼泪。
我心中一酸,眼眶有些湿润。
当初谢文山当初求娶我的时候,我父亲母亲原是不同意的。
“咱们家是武将,与那起子文人有什么话说,我觉得不好。”
父亲瞧不上小白脸:“出身也一般,难不成让我的娇娇嫁过去受苦?”
“可是……他立誓说自己不纳妾。”
母亲犹豫:“这一点,倒是还行。”
我原本对谢文山算不上喜欢,见父母反对,便想算了。
可是这个时候,谢文山亲自登门,言辞恳切。
我思虑再三,点头答应。
婚后的生活平淡,一过就是四十年。
在他母亲过世之前,我的日子实在算不上好过。
谢家门第不高,却世代读书,有着骨子里的清高。
婆婆一方面想要我出身勇毅侯府的风光,一方面又嫌弃我的粗俗。
经常端着婆婆的架子,给我立规矩。
那时我既要帮着谢文山交际,又要隐忍婆婆私底下的刁难。
可谢文山除了公务,便寄情山水,出门游历。
就连他母亲病危的时候,他都没回来。
婆婆临死前,曾经握着我的手说:“这个家,多亏了有你。”
“文山对不住你,你多担待。”
我原以为她是在说谢文山对我冷淡。
现在想来,怕是……她早就知道谢文山和柳燕雪的事了。
这一大家子,就我是个傻子。
我拿着写好的和离书,敲响了书房的门。
“我的嫁妆和财产都已经整理好了,你早日在和离书上签字吧。”
谢文山面容憔悴,还穿着几天前的衣服。
“瑶卿,你何至于此?”
“我们到了这个岁数……你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午后的阳光正足,明亮的阳光照在他银色的头发上。
刺得我眼睛发疼。
“我孟瑶卿一声光明磊落,行得端,坐的正。”
“哪怕有朝一日到了地下,面对你谢家列祖列宗,我也挺得直腰杆。”
“我怕什么笑话?”
“我明日就会搬走。”
这敏平侯府,我是一眼都不想再看。
儿子女儿眼睁睁看着我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了侯府。
这才相信,我是铁了心想要和离。
急的什么也顾不得,寻到了我的别院。
儿子还是那一套说辞,无非是我任性妄为,落人笑柄,为老不尊。
女儿则是哭得泪水涟涟。
“娘,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折腾什么呀。”
“不就是一个女人,反正远在江南,也碍不着你的地位,你这是何必呢。”
“你这样闹腾,我在婆家也抬不起头来。”
我静静听着,还未开口,吉祥就先冲了出去。
“少爷,小姐,做人可得讲良心!”
“你娘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你们一点都不心疼,只顾着自己的脸面!”
“当真是狼心狗肺!”
吉祥连骂带撵,把他们轰了出去。
谢文山迟迟没有在和离书上签字,反而每日都往我住的别院里送东西。
衣食玩物,无一不精。
直到有一天,柳燕雪来到了京城。
终于看到这么解气的文了,不拖泥带水,女主一气呵成
挺好[得瑟]
不在他人身上再放一丝心思,是对自己最好的治愈也是对他人最大的报复。
有些时候,轰轰烈烈是报复,润物无声也是报复,就是这四十年劳心劳力顶多只换他一二十年的折磨有点亏。
想想还是好亏,毕竟女主当了40年的牛马供养这对j夫y妇风花雪月。希望这对祸害别亖得太早,长长久久地受折磨才好呢
好窝囊
不重生一下吗?
不用再看那些后悔就重生的故事,太好了[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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