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封建王朝史中,嫡庶之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都泾渭分明,例如唐太宗李世民对于长孙皇后所生诸子的偏爱以及明太祖对朱标和朱允炆的偏爱。
而在偏爱嫡子的背后,许多皇帝甚至从不把庶子看做己出。
在某些历史时期,同样是皇帝的儿子,庶子的地位却只比奴才高不了多少,还要天天忍受来自嫡子的剥削与辱骂,虽是金枝玉叶,但也只能说冷暖自知。
往往此时,便需要“子以母贵”,倘若母亲能得到皇帝的宠爱,那么爱屋及乌,其妃所生的庶子地位也会高上不少,甚至与嫡子等同。
而在元朝历史中,便有这么一位虽身为庶子,却因母亲受宠,得到了皇帝视如嫡出般的疼爱的皇子:
他便是元太祖“唯一”的庶子:
——阔列坚。
庶子“嫡出”之所以说阔列坚是元太祖“唯一”的庶子,则是由于元朝历史记载大多粗糙且杂乱,除光献皇后孛儿帖所生四个嫡子之外,元太祖究竟有几个庶子各类记载语焉不详,唯独阔列坚是有明确记载的一位庶子,出于严谨起见,故有此说。
阔列坚其人出生年份不详,大约出生于蒙古首次伐金成功,军队北还草原之时,也就是贞祐南渡之时,公元1214年左右。
彼时的元太祖已有四大斡儿朵。所谓斡儿朵,则为“宫帐”之意,狭义上指后宫,广义上可指突厥,蒙古,契丹等游牧族群的宫室都城,比如西辽的虎思斡儿朵(位于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而元太祖的都城彼时便被称作大斡儿朵。
阔列坚并非出生自光献皇后孛儿帖的大斡儿朵,而是出生在第二斡儿朵内,由于蒙古人的游牧特性,斡儿朵位置不详;然而可以确定的是,他的母亲,即忽兰妃便是第二斡儿朵的女主人。
忽兰妃乃是蔑儿乞人,虽是其部贵族之女,但在元太祖之前,草原各部林立,征战相当频繁,而在阔亦田大战后,篾儿乞部作为一个部落的建制更是被元太祖消灭大半。
所以,忽兰妃早年亦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先与其父投降元太祖义父王汗,随后在王汗为元太祖所灭时又举家投奔最后一个能与元太祖抗衡的乃蛮部。
最终,在1204年纳忽崖大战,元太祖彻底歼灭乃蛮部统一草原时,其父才终于下定决心结束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举家投降元太祖,将忽兰献于元太祖为妃。
除了容貌姣好之余,忽兰妃亦有一颗在元太祖怀疑纳牙阿时,肯为曾经护送自己来到元太祖身边的战将纳牙阿仗义直言的心,因此迅速获得了元太祖的好感,最终得以领导第二斡儿朵,成为一宫之主。
而在阔列坚出生后,忽兰妃心中并未多么欢欣雀跃,她早已察觉到了光献皇后的四个嫡子因为利益冲突,时常如同公羊发情时那般角斗,各自争的脸红脖子粗;所以,在面对元太祖时,她曾表示要是阔列坚能是个女孩就好了。
元太祖又岂能不明白她话间担心阔列坚长大后争不过他的几个嫡子的弦外之音,而在彼时的蒙古文化中,嫡庶之间并未如同中原王朝那般泾渭分明——在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拧成一股绳团结起来共同对抗恶劣的各种环境才是明智之举。
于是,为了阔列坚能够顺利成长,元太祖便向忽兰保证:
你的儿子,将与孛儿帖的四个儿子一样享有一只羊羔也不差的同等待遇。”
长子西征,抱憾而终元太祖的承诺向来不是空头支票。
虽然在后世记载中,阔列坚最初的封地在哪一直众说纷纭,有元太宗后来建设的首都哈拉和林附近一说,亦有今蒙古国阿尔泰市一带一说;但在《史集》中,当元太祖大封诸子,将四个嫡子各封了四千军队时,阔列坚也同样得到了四千军队的封赏。
除此之外,按照蒙古当时的传统,阔列坚当与生母忽兰住在一起,在朝廷中亦能获得尊贵的地位,并在生母百年之后,有权继承生母的宫帐,属人和各项财产。
而在元朝时期,每个斡儿朵的私属工匠与专门为皇室及诸王捕猎禽兽,供祭祀及饮食或提供毛羽,皮革的打捕户遍及北京与河北等地,同时还向中书省所辖的今河北、山西、山东和内蒙古部分地区征收五户丝;后来南宋灭亡时,还会向赣州等路征收江南户钞,每年也可获得朝廷赏赐的大量金银绸缎。
所以,阔列坚的待遇与持有的财富与元太祖四个嫡子比起来,一时似乎真的相差无几。
然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父母终有一天会老去,乃至离开人世。
公元1227年8月25日,元太祖灭西夏,病逝于六盘山下清水县,终年66岁;而在蒙古首次西征期间,阔列坚之母忽兰妃也在西域香消玉殒。
数年间,阔列坚所仰仗的两棵大树轰然倒塌,这位一直寸功未立,长于深宫的王爷这才猛然发现——他似乎被所有人抛弃了。
由于寸功未立加上元太祖在时年幼,他一直未能参与国政,所拥有的不过只有父亲赏赐的四千军队和母亲遗留下来的遗产以及一块封地,而他的哥哥乃至侄子们都早已开始在战场上纵马驰骋,掠夺而来的财富日益增多,有些甚至已然成为了一国之君,将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作为蒙古人和元太祖之子,阔列坚身上自然也流淌着勇武的血脉,望着哥哥与侄子们宫帐中种种的异国珍宝,这股勇武的血脉被悄然激活了。
他不能再守着蒙古老营这些一亩三分地了,他也想纵马驰骋在疆场之上,与兄弟,侄子们一同分享胜利的成果与喜悦!乃至和侄子拔都他们一样成为一国之君!
于是,公元1235年,当元太宗窝阔台为了全面考察皇室贵胄的优劣,让他们充分得到历练以期成为帝国新的栋梁;更为了消磨各宗室贵族的实力,同时似乎也是为了消弭拖雷因他而死造成的人心浮动,宣布发动长子西征时,阔列坚毅然告别了妻儿,率军跟随大部队踏上了征程,成为了长子西征中最年长的宗王。
然而,此去却是他短暂人生的终点。
公元1237年12月至公元1238年春,在攻占了阿尔盘城后,阔列坚率军与拔都,蒙哥等围攻今俄罗斯科洛姆纳市时,也许是守军反抗激烈,又或许是战场经验不足,这位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争取足够多的军功,给自己的后代打下一片江山的王爷竟中流矢而死,马革裹尸而还,年仅约30岁。
西征大军回师后,或许是为了表彰阔列坚的英勇,元太宗赏赐了其长子忽察六千百姓,而由于元太祖的遗命在先,在随后的元朝内部皇室倾轧中,直至忽必烈继位,阔列坚一系都安然无恙,享受着元太祖的遗泽。
然而,直至阔列坚重孙“也不干”继位时,也许是觉得经过内部倾轧与持续发展,阔列坚系虽有元太祖遗命护佑,贫富差距却与其他宗王贵族愈发悬殊;
其人并未与其父那般效忠于忽必烈,而是心怀异志,选择阴谋勾结元太祖弟斡赤斤后代叛王乃颜作乱,最终为元朝所败,按元太祖《大扎撒》处死。
至此,阔列坚一系遭遇空前打击,元朝时代再也未能重获从前的地位与尊敬。
总结虽然,比起那些丝毫不认庶子为己子,还任由嫡子欺凌庶子的皇帝而言,元太祖对于阔列坚与其母忽兰妃可谓是体贴入微;然而,父母无法永远成为孩子的港湾,终有一天,孩子总得独立面对这个世界,到那时,昔日的体贴入微便会成为害了孩子的娇生惯养,对于孩子的成长百害而无一利。
同时,事物总会在时间里此消彼长。元太祖的遗命或许在当时,能够保证阔列坚与其他嫡子间在地位和财富上趋于平等,可一旦元太祖离开人世,岁月变迁,没有军功的阔列坚一系的地位和财富会被有军功的四嫡子乃至各路宗王的后裔迅速拉大,加上自身的挥霍,最终趋于贫困,元太祖的遗命也只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此外,无论阔列坚一系最终趋于贫困还是走向富庶,他们手中掌握的财富都是相当之多的。前文中提到的各个斡儿朵每年在得到朝廷的巨量赏赐之外,亦会产生惊人的浪费,而这些浪费与赏赐,均来自于封建统治阶级对百姓和难民的巧取豪夺。
无论是阔列坚一系还是整个元朝统治阶级乃至几千年封建王朝统治阶级,他们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人民的吸血虫,即便他们其中有些庶子遭遇过兄弟姐妹欺凌,冷暖自知,他们也是人民苦难的根源,踩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
所以,请切不可与封建独裁统治阶级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