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琮鹤死后,我苦苦支撑大厦将倾的沈家。
孝敬婆母,把小妾留下的儿子,视如己出。
十数个寒暑后,一双儿子终于高中状元,入了翰林院。
我亦成了人人艳羡,德高望重的老太君。
长子孝顺,夜夜亲手做羹汤,却不知他在其中掺了剧毒鹤顶红。
死后,怨气无法消散的我,眼睁睁看着他接回了我那假死的夫君与小妾。
沈琮鹤说:“若非你这毒妇不肯让位,我与如眉也不会颠沛流离,吃尽苦头。”
在他们的宣扬下,我从德高望重的老太君成了鸠占鹊巢,阴狠善妒的毒妇。
小妾柳如眉反而被扶正,封了诰命,阖族显贵。
含恨而终下黄泉,鬼差见我可怜,给我再活一回,报仇雪恨的机会!
1
冷眼扫过灵堂上,拍着大腿哭嚎的沈家人,我暗自心惊。
我竟然真的重生了!
还是重生在沈琮鹤‘暴毙身亡’的这一日!
“成亲六年你都无所出,我凭什么不能休了你?!”
成亲六年,沈琮鹤常年在外戍边,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才刚见面,他便用这么荒唐的理由,要我主动下堂。
给一个二嫁之身,甚至还来路不明的柳如眉让位。
“若是我当真犯了七出,夫君可随时休弃我。”
“但若想用莫须有的罪名,侮辱我,侮辱我们周家,我周凝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就范!”
他沈琮鹤不过是区区斥候,若不是我外祖一家没落,他又数次登门求娶我,我堂堂骠骑将军的外孙女,又怎会下嫁于他?
那夜,丫鬟杏儿还在劝我,先和沈琮鹤抓紧生下个一儿半女,才不会让柳如眉僭越了我去。
谁知当晚,沈琮鹤便与柳如眉双双服毒,自尽了。
婆母撕扯着我的头发,打骂我,都是我不容人,逼死了他儿子。
囤兵边关的羌人也在一夜之间攻破边关防线,长驱直入,直指京都!
内忧外患之际,我强忍着悲痛,带着一家人躲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这一躲就是十五个寒暑。
十五年里,我一面尽心尽力伺候婆母,一面呕心沥血地培养沈琮鹤与柳如眉留下的两个儿子。
分身乏术之际,我哪里能想得到,沈琮鹤与柳如眉竟然是假死!
是他身为斥候,早在获知战事将起时,贪生怕死,又唯恐做了逃兵,会被追责赐死。
是以,他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都是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才逼死了我的儿子和好儿媳!”
“周凝!你怎么不去死啊!”
老太皮尖锐刺耳的叫嚣,将我从前世回忆中拉出。
眼瞅着她又要冲过来撕扯我的头发,我悄悄伸出小腿,将她绊了个狗吃屎。
我一声令下,让人将沈琮鹤与柳如眉的棺椁重新挖出。
老太婆声音都发抖了:“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把夫君的尸身挖出来,暴晒百日,免得他怨气不散,化为厉鬼啊!”
柳如眉的两个儿子——沈冲、沈灼听后都急了。
“母亲不可啊!”
“这么热的天儿,若是父亲他中暑——”
我故作心酸地拍了拍他的小脸儿:“傻冲儿,你父亲早就死了呀!”
2
棺椁挖出后,杏儿脸色惨白地说道:“小姐,两口棺材里,都是空的啊!”
我默然不语,却暗自心惊。
沈琮鹤,溜得可真快啊!
老太婆瞪着我的眼神,恶毒又得意。
可当棺椁抬到近前,掀开在光天化日下时,老太婆彻底愣住了。
只见那两口棺材里躺着的两个人正是‘沈琮鹤’与‘柳如眉’。
老太婆不敢置信地扑过去:“不可能!我儿子还活得好好的!”
“他不可能死!”
我命人将她拖开,“婆母糊涂啊,夫君的丧事不还是您一手操办的么?”
“怎么一夜之间,您就痴呆到不记事了?”
不光如此,我还将沈琮鹤的丧事大办。
京都百姓,凡是来吊唁沈琮鹤的,都可以领到白米一斗。
老太婆看着灵堂中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怨毒:“那都是我沈家的米粮!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佯装悲痛地擦擦眼泪,“自然是要百姓们一同来帮儿媳祈福,祈祷夫君在地下得以长眠。”
“可千万不要下地狱啊!”
话音落下,老太婆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吓的。
“你这个妒妇,竟然敢诅咒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她伸手就要朝我脸上撕,我灵活地一把攥住她的手,喊来府中护院,将她丢进后院柴房。
老太婆这下是真被吓坏了,尖叫着不停嚷嚷:“周凝,你敢?!”
“我是你婆母,你胆敢大逆不道?!”
“你死后就不怕下地狱吗?”
我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恶事做尽的你们都不怕下地狱,我怕什么?”
府中一应花销,一直都是我负担。
这也有个好处,阖府上下都只听我一人差遣,我让他们往东,他们便不敢往西。
杏儿担忧地问我:“可棺椁中的尸体是假的,若是姑爷回来...”
我拍拍她的脸蛋儿,“他回不来了。”
既然沈琮鹤要假死,那我便弄假成真,让他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回府的路上,杏儿还问我,怎么安置柳如眉留下的两个野种。
我微微一笑道:“还能怎么安置?”
“他们可是我的亲亲夫君,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我自然要好好善待才是啊!”
我可怜他们,他们兄弟俩却恩将仇报,残忍的将我毒杀。
既然如此,这辈子,我便锦衣玉食的好好关照他们。
“您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送到偏远乡下受罪?”
送走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哪里有把他们留在身边,看着他们兄弟反目,自相残杀来得有趣呀?
次日清早,沈灼便敲门来向我请安。
“母亲,孩儿想如宗族学堂学习,早日成才,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小小年纪的他,眼圈通红,短短一句话却数次哽咽。
一直在期盼拥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儿的我,第一次听到沈灼这么说,很是感动。
可惜,现在的我听了,只觉得反胃恶心。
“灼儿有孝心,母亲早就知晓。”
“可身体才是学业的根本,不把身子养好,我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亲娘呀?”
为了能‘养好’他们兄弟俩的身子,我不惜花费大价钱,从各地搜罗厨艺精湛的大厨,变着花样的给他们俩做好吃的。
都是小孩子,没有不喜欢美食的。
即便是很有心机的沈灼,也在一次次看着哥哥沈冲享用美食后,经不住诱惑,开始大快朵颐。
不过半月的光阴,兄弟俩便足足胖了一大圈。
再没有先前的清秀与灵气。
才从柴房放出来的老太婆,瞧见两个金孙不但没有受到我的虐待,还被我养得红光满面后,恨恨瞪了我一眼。
“周凝,你会遭报应的。”
“日子还长呢,婆母可要命长些,看看究竟是谁会遭报应。”
3
这段时日,不光是沈家大乱,大周内外也是一团乱麻。
羌族人踏破了大周防线,长驱直入,直奔京都而来。
幼时,我曾跟随母亲学过数年拳脚功夫,直到被我那个朝三暮四的爹发现痛骂一顿后,才停止。
如今我又偷偷捡起来,不为别的,只为在面对意外时,不用任人宰割。
大半年过去,我派出去寻找沈琮鹤与柳如眉的人马,也如泥牛入海般,再无音讯。
“小姐,还要再派人去找吗?”
我摇摇头,看着窗外的漫天风雪道:“不用了。”
如今兵荒马乱的,送出去的人只怕是大半都死在了战火之中。
“杏儿,把母亲留给我的大周防护图找出来。”
我母亲本是前大都督独女,随着外祖南征北战的那几年,比男儿还要出类拔萃。
可就是这般奇女子,却在爱上我父亲后,卸下铠甲,穿红装,心甘情愿地留在后宅,相夫教子。
偶尔一次拿起银枪,英姿飒爽地舞上一段,被我父亲发现后,还要痛骂她有失女子柔婉,贤良不足,杀气过重!
而偷偷练枪的我,则要被罚跪在祠堂三天两夜来悔过。
“凝儿,虽然刀剑无眼,可娘还是希望你能纵马杀敌,看看边关那广袤的土地。”
“只有看过了国土的壮丽,你才知道,为何你外祖宁可战死,也要死守边防。”
杏儿没有动身,“可是小姐,老爷不是不希望你...”
“去拿。”
我要靠自己保护自己,自己给自己撑腰,自己为自己讨一个公道,报仇雪恨!
我苦练拳脚的几年里,沈冲与沈灼两兄弟也没闲着。
“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大少爷都快把二少爷打死啦!”
哦豁,还有这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