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事·少年活计·7·薅地·耠地·种地

文石斋主聊文化 2024-07-11 19:12:00

故乡记事·少年活计·7·薅地·耠地·种地

耠地

庄稼孩子长到七八岁儿、十来岁儿,开始跟着大人下地做活计。最早做的,一般都是薅苗。

高粱、粒黍、棉花,都得薅苗。春天,庄稼下了种,用儿不几天,叶芽儿拱出地面儿,再有三五天儿,就得薅。

庄稼苗长到一寸来高儿,先着手揪。这时候儿的苗儿细细儿的、绒绒儿的,弱弱儿的,就像月子儿的孩子,看着就经不住力,得蹲在地上,小小心心地着大么手指头、二么手指头捏住长得又细又的苗儿的根儿,轻轻儿地拔起来,留住长得壮、长得高的。但这时候儿的高粱苗不能薅,得等再过几天,苗儿长得有一巴掌高了,按着半尺左右的株距,薅小留大。粒黍、棉花种的时候儿就分开了株距,分“撮”种,一撮撒三五粒儿种子,省了间苗的工序,直接在每一撮小留大就中。

薅完苗,主要的活计就是薅地、榜地。薅地是在庄稼苗儿长到人腿肚子高的时候儿,着“薅锄”给庄稼松土、除草。薅锄锄板儿当间儿鼓、两头尖儿,像个大卿鱼,半尺长的铁把儿,头儿上有“裤儿”,“裤儿”上钉着比大么手指头粗、不足半尺的木头棍儿,也叫“小锄儿”。着薅锄薅地,得蹲着,一个手拿着锄薅庄稼近根儿的草,松近根儿的土,一个手摩挲地,把薅起来的硬地皮儿抹平,薅出来的草抹得露出根儿,一边儿薅一边儿往前蹲着走。不一会儿,腿就麻了,得起来抖搂抖搂腿儿,站会儿,缓过劲儿来再蹲下接着薅。

庄稼再大点儿,得榜地。这时候儿使大锄,正像豫剧《朝阳沟》里唱的“前腿儿弓,后腿儿瞪,一步儿一步儿往前冲”,是出力的活计,也有技术,往前扔锄、锄落地往地里扎不能忒深也不能忒浅,往回里搂锄的时候儿,劲儿得使匀,不能一会儿深一会儿浅,忒深了没用,榜起来的草根儿还在土上,锄不死,等于“费傻劲”,白费工,忒浅了锄贴着地皮儿走,起不到给庄稼松土,让庄稼“透气儿”的作用,尤其在榜两棵苗当间儿、除苗儿根儿下的草的时候儿,更要小心,不能伤苗、“杀苗”。

耠地,是专给粒黍做的活计。高粱、棉花长起来以后,榜几遍就不用管了,粒黍株距小,长得密,一般留一上一下俩粒黍,夏天刮风下雨爱倒伏,长到没儿胸脯子,着犁杖把垄当间儿的土耠到根儿下,既能防倒伏,又有助于“坐”根,是“一使两用儿”的活计。

耠地是夏天的活计,正赶上放暑假,不管是上高中还是大学,放了暑假,我就跟着我爸爸拾地。我牵着牛,爸爸扛着犁杖,犁杖上挂着“牛酿子”(方言,牛扼)、套绳,爷儿俩一前一后儿地走。到了地头儿,套上牛,给牛戴上铁丝编的、防止牛舔吃庄稼的“箍堆”,我在“里手儿”牵着牛,界着一垄粒黍,把牛牵到己个儿家儿最外头一垄粒黍里头的垄沟,爸爸扶犁,一垄一垄地耠。

耠地牵牛基本不用赶,进了地,牛老老实实儿地跟着人往前走,就是牛累得慌了,有时候儿站下,或者扭头儿想界着“箍堆”舔吃粒黍叶儿,轻轻儿地吆喝一声儿,或拽拽缰绳,使点儿劲儿牵牵就中。

麻烦的是到地头儿换垄转弯儿。有的地头儿临道,道边儿有泄水沟,这时候儿得牵着牛下沟转身,再从沟里上来进垄,牛身坯大,下沟、转弯儿、上沟不方便,有时候儿上沟“噌”地往上蹿,或者进错儿垄,或者踩在粒黍上,都得糟践庄稼;就是在平地上,耠了几条垄以后,牛使得慌了,耠到地头儿,出了地,嘴里拉拉着白“稀涎”(拉长的黏唾沫),“呼哧”“呼哧”地喘气儿,不愿意再进地,也得使劲拽它,吆喝。

我脾气急,这时候儿往往着手里的缰绳头儿抽它,牛又不愿意进地又害怕,扭扭别别地往地里走,有时候儿转急了,蹄子踩在我光着或穿着凉鞋的脚背儿上,疼得我呼呼“雀叫”,就更打它,越打牛越着急,越急越乱,不仅踩庄稼,有时候儿还会“乱套”,这时候儿就得挨说::“是牛听人的还是人听牛的?你牵不好牲口,怪它?”

当时挨累受疼,还挨说,心里忒不欢喜,但后来回想,我爸爸说这话的时候儿是一时脱口而出,没别的意思,里头却实在是有做人做事儿深刻的道理。

“十月儿一”前后儿收了春天种的“早粒黍”,人们还没歇过劲儿,就“叽了咕噜”地忙着种麦子。

1985年的“十月一”,是我离开家的第一个国庆节,这年的9月12号儿,我到保定上大学,离开家半个多月,想家想得受不了,“十月一”班里组织到狼牙山旅游,我请了假回家。

到家儿正赶上种麦子,我爸爸、三哥、三嫂子和我下地,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也来帮忙。种麦子把耠子耠垄、点种是“成庄稼人”的活计,大姐夫会我干不了,我们俩就顺着耠出来的垄沟儿着短梁儿粪箕子“滤粪”,“刨地头儿”。刨地头儿是着大镐把耠子耠不到的地头儿创成垄,跟里头的垄连上。这是我头一回种地,不会刨,看也没看别人咋干,上手就刨,结果把刨出来的土撇到一边儿,大姐夫赶紧教我:“得一镐界一镐,把刨出来的土往两边儿撇,要不撒上种了踢垄咋踢吔?”

耠垄、滤粪、撒种,种撒完了“踢垄”,就是把垄沟两边儿的土踢到垄沟儿,踩平踩实。踢垄活计相对“轻俏”,是大姐、二姐的活计,我没了活计,也跟着踢。但我没干过这个活计,左脚站在垄边儿,着右脚横着抹土,大姐、二姐一看哈哈大笑,一边儿踢一边儿教我:“你得俩脚分八字儿,一前一后儿地往沟儿里踢土,踢进去使劲给土踩实溜!”我看看她们,果然是倒背着手儿,脚分八字儿,一步一个脚印儿地蹚着往前走,赶紧跟着学。

麦子种完了,“上盖”,“擦盖”。“盖”,也叫“擦盖”,是三边儿有木板儿框儿,着粗柳树枝子编的平地的家具;上盖,是牛在头里拉,人站在盖上头,手里牵着从头里框上拴过来的绳子,一边儿使劲往下踩着往前走,一边儿随时左牵右扯、上下抖“盖”,荡平前框头里堆起来的土,把麦垄沟两边儿不平的土压平。

“上盖”“擦盖”,也得成庄稼人才能干。我试着上过盖,但既站不稳,更不能抖盖、平地,在盖上走了还没两米,就吓得跳了下来。

三天的假期,种了两天半地,10 月 3 号儿后晌儿我回了学校,觉着前所未有地使得慌,但心里忒舒坦。

“转地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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