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说中,故事的主角虽总是历经坎坷,但却仍旧靠着坚韧不拔之志取得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纵观韩愈的一生,也算得有几分故事主人公的传奇色彩了。
潮州纪念大文豪韩愈的韩公祠
韩愈出身贫寒,幼时父母双亡,跟随哥哥韩会颠沛流离。但在他十二岁时,哥哥也离开了他,韩愈便靠嫂子抚养长大。幼年的苦难生活使得韩愈拥有成熟的心智,自小便刻苦读书,期望一朝能改变命运。
然而,这条通往仕途之路就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纵观唐朝289 年的历史,进士及第者仅4000 余人,换算到每年,多则三四十人,少则十余人,可见录取率之低,屡次不中的复读生数不胜数,韩愈就是广大复读考生中的一员。
韩愈画像
唐德宗贞元三年(787 年),19 岁的韩愈第一次来到长安,开始结交一些名门大家,以期为科举取第增加筹码。在唐代,科举制虽有“取士不问家世”的说法,可门阀世族仍很强势,寒门中真正能走出来的人少之又少。据《唐书》等史书记载,在统治层中,门阀豪族与寒族中小士者之比是69 :13.5。《宰相表》载,肃宗至唐亡,近一个半世纪,179 位宰相中,两者之比是80 :7。寒族出身之人能挤进上层官场的微乎其微,并且官场中的争斗更是异常激烈。因而,寒门学子为了寥寥几个名额,只能不断奔走于当朝权贵、名士或与省试考官门下,用诗文投刺,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这些人的赏识,进而向主考官举荐自己。
贞元五年(789 年),韩愈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就落榜了,之后两年,他又连考两次,皆铩羽而归。直到贞元八年(792 年)第四次参加科举,韩愈久等的“贵人”终于出现了,他就是当年的科考主考官、时任兵部侍郎的陆贽。正是在陆贽的提携和赏识之下,韩愈才终于进士及第。
若在宋代,进士及第的韩愈马上就可以封官就任。但在唐代,科举及第只是获得了做官的门槛,要想做官,还要通过吏部的“博学宏词科”考试。如果说科举是文化课考试,那么“博学宏词科”是专业课考试。科举已难如登天,“博学宏词科”考试的难度可想而知。果然,韩愈又接连三次以失败告终。
《曹娥诔辞卷》上的韩愈题款
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韩愈放弃了自己的孤傲,奋笔疾书给当朝宰相写起了自荐信,一封不行就写两封,两封不行就写三封。信中,韩愈自言:“九品之位其可望,一亩之宫其可怀。遑遑乎四海无所归,恤恤乎饥不得食,寒不得衣,滨于死而益固。”并直接向宰相发出求救:“抑将安而不救欤?”“亦惟少垂怜焉。”
然而,他这些放下尊严的求告信并未取得任何回音,全都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此时,韩愈在科举这条道路上已经走了十年之久,他深刻地认识到:人才固然难得,懂得赏识和发现人才的人更是难得。
于是他写出了那句千古名言:“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韩愈撰
在生活与理想的两难抉择中,贞元十一年(795 年),韩愈离开了长安。第二年,韩愈受宣武节度使董晋推荐,出任宣武节度使观察推官,在地方节度使的方镇中做了幕僚。
在地方虽温饱不愁,但韩愈胸中的理想和抱负却难以得到施展。五年后,韩愈拖家带口再次回到长安,谋了个国子监四门学博士(相当于现在的大学讲师)的工作,当起了老师,著名的《师说》即写于此一时期。然而在“居大不易”的长安,仅凭一个讲师的微薄工资,并不足以养活一大家子人。韩愈只得放下骄傲,向当时的工部尚书兼京兆尹李实写了一封自荐信。信中,韩愈昧着良心对李实大加夸赞。很快,这封信就发挥了作用。贞元十九年(803 年),韩愈被李实推荐为监察御史。
历尽艰难,韩愈终于踏进了仕途。这一路,若从他初到长安那年算起,整整走了18 年。
唐 韩愈书《李观墓志》拓片
贞元十九年(803 年), 韩愈升任监察御史的当年,关中地区大旱,韩愈在查访后发现,灾民流离失所,四处乞讨,关中饿殍遍地。目睹严重的灾情,韩愈痛心不已。而当时负责京城行政的京兆尹李实却封锁消息,谎报称关中粮食丰收,百姓安居乐业。韩愈在愤怒之下上《论天旱人饥状》疏,反遭李实等谗害,于同年十二月被贬为连州阳山(今广东阳山县)县令。
公元805 年,唐顺宗“永贞革新”失败,太子李纯登基,是为唐宪宗,改元元和。李纯是中晚唐历史上少见的有为君主。在位期间,励精图治,重用贤良,改革弊政,勤勉政事,力图中兴,从而取得元和削藩的巨大成果,重振了中央政府威望,开创了“元和中兴”的局面。
元和元年(公元806 年)六月,韩愈奉召回到长安,迎来了自己仕途的转折。此后十年,他的人生像开了挂,十年九迁,官至中书舍人。
《柳州罗池庙碑》尚书吏部侍郎 赐紫金鱼袋 韩愈撰
元和十二年(817 年) 八月, 受宰相裴度赏识,韩愈随征淮西,聘为行军司马,赐紫服佩金鱼袋。查阅有关官服的资料,在唐朝三品以上服紫袍、佩金鱼袋,可见韩愈的官位级别不低。淮西平定后,韩愈随裴度回朝,因功授职刑部侍郎,官居二品!
看到这里,故事好像就可以结尾了,但现实却往往更加残酷,紧接而来的一个事件,却让韩愈丢掉了辛苦几十年才得来成就,还差点让他丢了性命。
元和十四年,大唐迎来了三十年一度的奉迎佛骨活动。
谏迎佛骨是中唐时期的一件大事。史载:唐元和十四年(公元819 年),唐宪宗派特使持香花,迎佛骨,在宫中供养三日。于是“王公世庶,奔走舍施,唯恐在后。百姓有废业破产、烧顶灼臂而求供养者”。韩愈看不下去,于是上疏《论佛骨表》,直言“佛不足信”,呼吁停止这场声势浩大的活动。
唐宪宗盛怒之下,扬言要赐死韩愈,好在时任宰相裴度、崔群为韩愈求情,他才勉强保住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唐宪宗说:“愈,人臣,狂妄敢尔,固不可赦!”唐宪宗决定把韩愈贬到岭南,让他担任潮州刺史。
唐宪宗终归还是爱才的,他不忍将韩愈这个有大才之人冷落,不到一年就又将他召回了长安,从此再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