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记忆超群,凡是过我眼的事物全都牢记于心。
却在皇上举办的博学会上突然脑袋空空,忘记一切。
在众人的嘲讽中,我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对身旁的小书童说:
“恭喜宿主,成功掠夺女主记忆天赋。”
我跌落神坛,而她则一飞冲天。
我愤怒找她索要被掠夺的天赋,却被她恶毒推下悬崖。
再睁眼,我回到在小书童来我家的那天。
1
我醒来时,是在自己堆满书籍的书房里。
距离皇帝下旨举办的博学会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看的书实在太多。
阿兄便自作主张,替我寻了一个书童伺候。
“心悦,心悦,你在里面么?哥哥把书童给你带来了。”
姜凯之蹭地推门而入。
他脸上笑意盈盈,与我房内的沉静与肃杀格格不入。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女孩。
她有些拘谨地扯了扯粗布衣角,一张俏丽的小脸因激动而有些泛红。
隔着姜凯之,林岚与系统的对话清晰传入我耳中。
“系统,姜心悦就是这个世界的记忆大师么?”
“是的宿主,只要你积攒够她对你的好感度,就能掠夺她的记忆天赋,还能占有她未来的人生。”
“太好了,姜心悦是这个世界的气运女主,她的人生一定很棒。”
顿了顿,接着是更加冰冷倨傲的声音:
“不过,又有什么用,她终将为我做嫁衣。”
哦?原来她除了想要掠夺我的记忆天赋外,竟然还惦记我的人生。
我勾唇冷笑,事情仿佛越来越有意思了。
林岚对着我盈盈行礼,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清纯又真诚,语调轻快甜美:
“姜小姐好,我叫林岚,师兄让我被你做书童,我一定会很努力的。”
前世,我就是被她这幅人畜无害的模样骗了个干净,对她有求必应,让她顺利积攒够我对她的好感度,从而一举掠夺了我的记忆天赋。
我毫不掩饰眼中的冷意,面向姜凯之凉凉开口:
“阿兄难道患了眼疾?没看到门外那块闲杂人等非请不得入内的牌子?”
“你带人擅自闯入,究竟有何居心?”
姜凯之突然被点名,脸上堆着的笑意瞬间沉了下去,一丝戾气在他眼中迅速滑过,下一秒,他又变成一贯的好哥哥脸,讨好似地说道:
“心悦你又乱开玩笑,我是你哥哥啊,怎么是闲杂人呢?”
“岚儿是我最优秀的师妹,在书院深得夫子赞誉,我好不容易求来给你做书童……”
我恍若未闻,直接凌厉打断他:
“阿兄,我不需要什么书童。”
话音刚落,林岚便小脸惨白眼眸通红,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脸色难看,一滴泪恰到好处滴落在粉腮上,显得整个人既可怜又脆弱。
“姜师兄,都是我的错,你们千万别为了我吵架,伤了兄妹和气。”
姜凯之赶忙回身将她扶起,护在身后:
“岚儿,快起来,地上寒凉,当心伤了身子。”
他转头看向我时,眉头已经拧成一个川字,语气也变得不善:
“心悦,你怎么变得这么跋扈了?岚儿胆子小,你为难她干什么?”
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
招招手,示意婢女续上热茶,我慢悠悠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饶有兴趣看着面前惺惺作态的二人,
“林师妹是吧,请问,我为难你什么了?”
林岚一副被吓坏了的委屈模样,小心翼翼扯了扯姜凯之的衣袖,眼里噙满泪水:
“师兄你误会了,姜小姐很和善,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顿了顿,接着道:
“母亲的病,我会再想办法,听说城北的私塾在招女夫子,我去碰碰运气。”
姜凯之直接否定,
“那怎么行?城北私塾里的学生都是平民家的孩子,听说都很粗俗,而且那里环境又脏又差,你身娇体弱,哪能吃那个苦?”
“就这么定了,你留下做心悦的书童,每个月二十两银子。”
他轻柔揽着林岚转身欲走。
“站住,”我把茶盏直接摔在桌上,音调中已经有了怒气:
“阿兄,你要想讨好你师妹我管不着,但是别打着我的名头,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需要什么书童。”
“这间书房内的所有书籍文件,有一半都是陛下所赐,里面很多皇家秘辛,负责整理的婢女都是陛下信任的宫女,”
“你若硬要给我安排个什么书童,那我明天上朝就奏请陛下定夺吧。”
姜凯之顿时怔在那里,他一向目光短浅,昨天被林岚哄了几句好话,就一拍胸脯把这事应了下来。
哪能想到其中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见此,林岚死死咬着嘴唇,几颗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上,神情也愈发落寞。
她娇弱开口:
“姜师兄,你是好人,”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决定权毕竟在姜小姐那边,她说不需要,你也没有办法,我不会怪你的。”
“我还是走吧,都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一定会赚钱治好母亲的病。”
我听着这茶香四溢的话都气笑了。
要知道,此刻她心里骂的不知道有多难听:
“系统,气死我啦,我不仅要得到姜心悦的记忆天赋和人生,还要把她死死踩在脚底下狠狠践踏,让她知道,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姜凯之被她一顿挑拨,望向我的目光里果然又多了几分愤怒和赤裸裸地嫉恨。
没错,他嫉妒我,又怨恨为什么拥有记忆天赋的人,是我而不是他自己。
虽然皇上继承了女帝的遗志,一直在努力改善女子的地位。
可世上依旧有一大部分男子认为女子无才就是德。
在他们的印象中,女人不该抛头露面,而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了从子。
把相夫教子视为人生第一要务,白天侍奉公婆,夜晚服侍夫君,在后宅的蹉跎中了却一生。
因为,他们的人生原本碌碌无为,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他们是一个男人。
而当这唯一的特权都渐渐失去作用时,他们才惊惶失措起来,开始怨怼女子的才能。
就比如姜凯之,明明他才是侯府世子。
却除了世袭的头衔外一无所长,在朝中混了个闲散职位混日子。
而他一直看不上的我,却凭借记忆天赋早早声名鹊起,更被皇上封了四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职位。
“阿兄,既看不惯又干不过我的感觉,很难受吧?”
姜凯之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揽着林岚的手,藏在袖中止不住颤抖。
那手腕上数条青筋迸起。
但他还是得强颜欢笑,与我虚与委蛇:
“心悦,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若没事,我先带岚儿下去了。”
真的听不懂么?
前世,我跌落神坛时,他可是拍手笑的好大声,还把我从族谱中除名。
“族长,我以侯府世子的名义,提议把姜心悦从族谱中划掉,姜家没有这种令家族蒙羞之人。”
这样的兄长让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我赶苍蝇一般挥挥手:
“下去吧,下次来时记得先敲门。”
看着两人一脸吃瘪地离开,我心情大好。
让婢女又抱来两摞厚厚的卷宗,开始埋头苦读。
原本需要三个时辰才能读完的晦涩书卷,今天竟然不到两个时辰就全部牢记于心。
按照林岚跟她那个所谓系统的对话,她说我是这个世界的气运女主,并且看上了我的记忆天赋,想掠夺过去为她所有。
可是,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我承认,我的记忆力确实是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刚开蒙时,别的孩子花半天才能记住的诗词,我只要一个时辰就能背诵下来。
那时,夫子常常夸我聪慧,我自己也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被老天爷眷顾,天赋异禀,比别人优越。
可是,随着我渐渐长大,我读的书越多,眼界亦越来越宽阔。
便懂得所有命运的馈赠其实早已标好了价格。
我既拥有这一分天赋,就更要付出九十九分的努力,来让自己配得上这份天赋。
为了一次次超越极限,我不停寻找训练超强记忆力的方法。
几乎无论寒暑,都是天不亮就早早起床,胡乱吃一口饭后便到书房研究学习,一直到深夜。
京中别的高门贵女们会相约去戏班子听戏解闷,会时不时逛街选购胭脂首饰。
天气好时,她们还会三五成群去京郊田野踏青放风筝。
更别说那些夫人们隔三差五举办的雅集会赏诗会,怀春少男少女们相看。
这些,我通通都没参加过。
在世俗人眼中,我只是个呆板无趣,既不会女红,亦没有任何才艺特长的世家女。
但是,在无数个充实的日子里,我早已明白,命运给予的馈赠固然重要,那些日复一日的努力更加必不可少。
现在,林岚却轻飘飘地,将我为之努力付出一切的东西称为气运,还妄想掠夺走我的人生。
她好大的一张脸。
按照前世的时间轨迹,林岚要在皇上举办的博学会前将我的记忆天赋夺走,然后代替我在博学会上大出风头,一飞冲天。
我闭上眼,思绪仿佛又回到前世被掠夺天赋的那一日。
原本,博学会是为朝中广纳新人才举办的比赛,我已官职四品,是不需要参加的。
但因我是女子,且是朝中唯一女官,皇上想让更多官员认可到女子的价值,不止在内宅中发挥作用,所以特批我参加。
当然,我亦有自己的想法。
我寻找到了适合普通人练习的增强记忆力的方法,想把这个方法广泛推广开来,让更多的人掌握超强记忆的秘诀。
可是,曾经多年日夜不停苦练积淀下来一切,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顷刻间从我的脑中被抽走。
那一刻,我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劈中一般仓皇无措。
直到我看见一直跟在我身后的书童林岚。
一改往日的诚惶诚恐,而是自信满满地从角落中走到场地中央。
原本深刻在我脑海中的内容,源源不断从她嘴里说出,赢得如雷鸣般经久不息地掌声。
她飞上云端,而我,跌入泥潭。
眼角有一滴泪珠滑落,耳边传来婢女恭敬的声音
“小姐,侯爷让奴婢请你过去吃晚饭。”
我与父亲的关系一向寡淡,从不一起吃晚饭。
今天他突然邀请,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我刚在桌前坐定,还没来得及夹起一口菜,父亲就朝门口招招手,语调轻柔,
“凯之,快把岚儿带过来一起吃饭,让心悦见见妹妹。”
父亲没有妾室,他与阿娘琴瑟和鸣,一直都是整个上京城达官贵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阿娘也只生下我跟姜凯之两个孩子,那这个妹妹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外室子。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声,赶忙转头向旁边的阿娘看去。
她脸色难看,眼框红红的,应该是刚掉过泪。
看来,在我来之前,父亲已经跟她摊牌了。
不过他既然能整这么一出,必然是已经逼迫阿娘让步。
我抓住阿娘冰冷的手,想给她点安慰,她对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时,姜凯之已经挽着一个少女走到桌前。
我抬头一看,正是今天下午被我轰走的林岚。
她还挺难缠。
几个时辰不见,林岚已经不再是下午那副贫穷狼狈的模样。
身上的粗布衣服换成了一身嫩粉色的襦裙,皮肤素白透亮。
纤纤细腰如弱柳扶风,浣洗干净的发丝散发着香气。
比我都像一个娇柔温婉的世家闺秀。
她对我漾起笑脸,眼睛亮晶晶施了一个礼,既恭顺又诚恳:
“姐姐,我一直都很敬仰你,没想到我们竟是姐妹,我真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真的是这样么?可我明明听到她心里说的是:
“系统,古代人都重视血脉亲情,我顶着妹妹这个身份接近她讨好她,她应该能喜欢我了吧。”
系统不置可否,只是淡淡提醒道:
“宿主,这次修改身份消耗了太多积分,你现在需要赶紧积攒好感度来提升气运。”
“知道啦,不过是一群陈旧迂腐的古代人罢了,还不是被我玩弄股掌间。”
依旧是高高在上冰冷倨傲的音色。
这么自信么?那我偏偏不叫你得意。
“父亲,我怎么不记得阿娘还给我生了个妹妹?”
我无视林岚故作热络的讨好,抬起眼皮死死盯着父亲的眼睛。
“咳咳,”父亲老脸一红,咳嗽一声,
“为父当年去外地办事,被偷了钱袋,是岚儿母亲搭救了我,然后那天晚上我们情难自禁,就有了岚儿。”
“可曾有聘书?在官府过了明路?”
“都不曾。”
“哦!”我拉长语调。
“律法规定,无媒无聘而苟合者,视为私通,这位姑娘的母亲随便跟男子做出苟且之事,理应被浸猪笼啊。”
我将细长的竹筷往桌上一摔,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边林岚已经委屈的开始掉泪,她把嘴唇都咬出血印,才委屈开口:
“姐姐,我阿娘不是那样的人,是爹爹手写了婚书,她才对爹爹以身相许。”
“这些年,我跟阿娘过的很辛苦,要不是我拿着当年爹爹留给阿娘的玉佩去典当,被爹爹看见,恐怕还不能相认呢。”
父亲皱了皱眉头,将微不可察的嫌恶死死压住:
“心悦,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接受不了,但是岚儿毕竟是你妹妹,姜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
我冷笑,“父亲这是要强逼我认下这个妹妹?”
父亲还没开口,就被姜凯之的厉声呵斥打断:
“够了,姜心悦,你怎么用这种语气跟父亲说话?你的教养呢?”
“岚儿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你不说心疼她,还往她身上泼脏水,到底安的什么心?”
“别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拿乔。”
林岚扯了扯他的袖口,假模假样为我辩解:
“哥哥你别怪姐姐啦,我知道她不是故意为难我的,只是事发突然,她还没接受而已。”
她睁大双眼,泪水盈满眼眶,显得既懂事又破碎感十足。
姜凯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吟吟看着她:
“岚儿,你怎么如此善良,”
“不用怕,哥哥会保护你,没有人能欺负你。”
‘啪啪啪’,我禁不住拍手,给他们叫了一声好。
“真是一场兄妹情深的戏码,比戏台上演的都好。”
“姜凯之,你想要认便宜妹妹可别带上我,阿娘,夜深了,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我站起来,挽着阿娘的胳膊向门口走去,身后传来父亲冷漠的叹息。
“心悦,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我已经决定将岚儿母亲抬为贵妾,”
“岚儿就是我侯府的庶小姐,你们姐妹日后相互扶持。”
听到这话,阿娘身形一个踉跄,几乎跌坐在地上,我赶忙招呼旁边的婢女一起搀扶。
好半天,阿娘才平复了情绪,缓缓开口:
“姜廷远,当年你立下字据,承诺绝不纳妾,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才下嫁于你,”
“想不到我父亲去年刚去世,你今年就露出丑陋的面目,真无耻。”
父亲低声开口:
“淑芬,别怪我,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我为你守了半辈子,已经仁至义尽,”
“若你不同意我纳妾,我就只能以七出善妒的名头休了你。”
“现今将军府老的老,死的死,你若被休,可是一点倚靠都没有。”
我看着父亲被烛火映照的冷漠脸庞,竟然觉得十分陌生。
当年,老永定侯得罪了女帝,差点就褫夺爵位贬为庶人,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
父亲以永不纳妾为承诺,求娶身为大将军独女的阿娘。
倚靠着阿娘的嫁妆和将军府的威名,才让侯府又过上这体面的富贵生活。
在我的记忆中,他确实一直与阿娘琴瑟和鸣相处甚欢,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却不成想,这温情不过是假意,恩爱也只是伪装。
外祖去年刚过世,他便以为阿娘的靠山依仗没了。
这些年委屈求全的丑恶嘴脸便迫不及待暴露出来。
阿娘整个人都是呆的,她从小被外祖保护的太好,成婚后又被父亲用小意温柔的糖衣炮弹洗脑多年。
哪里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姜凯之也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添油加醋:
“母亲,你都一把年纪了,要是被休回家多丢脸?而且你母家的女孩都会背上不好的名声,以后想嫁个好人家可就难喽。”
“岚儿的娘亲又不会跟你争宠,你怎么这么自私?就不能给她们一个活路。”
我紧紧握住阿娘气的颤抖的手臂,目光冷冷扫向对面三个人。
“姜凯之,劝自己母亲接纳妾室的,你是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