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见

袁廷掌

光阴似箭，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一转眼间来到了1979年11月份了，我与孕妻在成都一别，已经有一年多时间了。

正在我牵掛思念妻儿的情感越来越浓烈的时侯，西藏军区后勤部命令:驻珠穆朗玛峰的故乡，后藏日喀则的第二独立汽车营(56153)部队二连组建长途运输车队，运输日喀则军分区、林芝军分区军，转干部行李(毛箱)到相距2600多公里的内地，天府之国成都市一环路南效川办二所。我执行边防运输任务归来时，车队已组建装载完毕，第二天就踏上了危机四伏的漫漫天路。哎，我好遗憾没有赶上执行内地的运输任务啊！正在我愁胀满腹，唉声叹气痛苦烦恼之时的一个晚上，我突然接到值班干部的命令:林芝分区还要增加一台运输车辆，要我第二天一早驾车，赶往相隔355公里的部队，驻拉萨指挥所与车队汇合。第二天早晨，我与助手(学员、四川宣汉人)苟兴文一道，驾驶车辆一路向东，风驰电掣般地疾速行驶，翻越海拨5150米的冈底斯山脉卡若拉冰川，趟海拨4441米的羊卓雍湖，又翻越海拨5030米的甘巴拉垭口，再战二十五公里盘旋而下的傍山险道，跨过雅鲁藏布江中上游，唯一的曲水大桥，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海拨3650米的拉萨市指挥所接受任务。第二天早晨，根据车队部署，我们七台赴林芝军分区装货空载车辆，脱离重载车队，沿着拉萨河逆流而上一路向前，越过海拨5013米的米拉山公路垭口，沿着尼羊河源头顺流而下，攻克尼羊河畔的傍山险道，在夕阳西下之时，来到了色季拉山脚下海拨3100米的林芝军分区装货。驾驶员们受到林芝军分区首长的热情接待，并特别为我们安排了一场，当年特别火爆的美国电影《卓别林》，大礼堂里除了我们车队十多名战友外，还特邀了军分区直属各单位，六八年入伍的简阳老乡陪同观看，另外还有少量分区家属。由于车队跑内地，战友们都心情愉悦地操作驾驶，为到成都见到亲人而更加地努力，做到安全行车，克高反、越江河湖泊、翻冰峰雪岭、战塌方、雪崩、泥石流、飞石区等艰险，特别是战冰雪米拉山、二郎山等极端恶劣气候环境、道路艰难险阻，于十多天后，车队胜利地来到了成都川办二所卸货。车队卸完货物后，又把车辆停放在成都南门兵站。带车干部无声地默认地宣布:车队人员放假三天自由安排。那时由于交通闭塞落后，距离成都较远距离的战友们，有的只好在成都探亲访友玩耍，有的则在路途中，抽空到川藏公路旁的县邮局发报，请家属来成都兵站团聚，而我们简阳的战友们，由于离家乡较近，战友们纷份去火车北站，购买晚上成都发往重庆每站必停的一元伍角钱车票，到简阳车站下车。我晚上十二点过到达简阳住宿，准备赶每天早上六点钟发车的唯一班车回三十多公里外的家乡。因为还是去年九月与孕妻在成都分别，真是日月如梭，一年多光阴过去了，真是思念爱妻，更是想念还没有见过面，马年出生的宝贝儿子啊，听爱妻来信说:小乖乖已经能走路了。我想儿子的相貌是像他妈妈；还是我这个从未蒙面的边防军人爸爸呢？

在似睡非醒的梦境里，我听到窗外滴滴答答雨水声，心里都凉了半截啰。由于思家心切睡不安稳，我干脆起床走向车站排队等候购票。五半点钟开始卖票了，售票员听说我要买到云龙区的车票，她说:今天下雨，按照站里安全行车规定，停运到云龙山区的班车，你只能买到十多公里外禾丰区的车票。真是满腔热血换来一盆冰水浇啊。无奈我只好搭乘班车到禾丰区下车步行回家啊。但前面还有二十多公里的山路，泥泞不堪的道路等着我去征战呢。车到禾丰下车后，川中丘陵的冬季，小雨淅沥沥地下过不停，天际边缘才渐渐露出鱼肚白，我走到一家刚开门的杂货店，用三角五分钱，买了一顶草帽戴在军帽上，就急匆匆地冒雨赴向了回家的幸福路！我艰难地在泥泞不堪的公路上行进，这时来了一台载货车辆，我迫不及待地招手示意:驾驶员见我是一个身着“六五式”三点红军装的解放军，就同意我搭车到云龙区上，我千恩万谢后，爬上解放牌大货车大厢盖货(磷肥)布上，因为盖布上有雨水，只能踭在盖布上，一只手紧紧抓住大厢前栏杆，一只手抓住头上的避雨草帽。车到云龙生资店下车后，我又趁热打铁，冒着浓浓雨雾向7公里外的家乡徒步走去。由于翻山越岭的攀爬泥泞不堪的山路，一只脚的皮鞋蹬子也弄掉了，我干脆脱掉另一只皮鞋，提着泥鞋在凄风苦雨中，继续赤脚踏上翻山越岭坎坷路，向朝思暮想的家乡走去。中午时分，我终于爬上大山坡垭口，举目眺望远处的七零水库，五通桥两孔巨大的圆形桥洞，犹知一副绿色眼镜，镶嵌在碧波荡漾的水中央。近瞧山垭口下，就是我翠竹森森掩映，时隐时现的家呀！此时，我忘却了饥饿寒冷疲惫愁胀的心理，打起精神，在泥泞溜滑的山路上，快步向寥寥炊烟一缕乡情的家乡院落奔去。我以激动的心情，推开后门，大喊一声妈、妈妈，儿子回来啰。亲人们听见我突然的呼唤声，都激动地望着我狼狈不堪的身影。只听老母亲喊着儿子小名“军军”，你爸爸回来了，并抱着他来到我的面前，并教他喊“爸爸”。这时爱妻也歇下煮饭的活儿，从老母亲手中接过儿子，也亲切地引导儿子喊“爸爸”。可是儿子从出生呱呱坠地一年多以来，还从未见过我这个身着“三点红”六五式，草绿色军装的父亲呢，而我这个父亲在他那幼小的心灵里，是一副懵懂的印象呢？他还被吓得紧紧抓住爱妻的手婉，哇哇哇地大声哭泣起来。望着骨肉连着筋，血脉相通的父子相逢不相识的北尴尬处境，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当父母双亲及爱妻听说:我又驾车执行任务到成都后，抽空回家两天探家时，他们也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心里话要诉说，特别倾诉分别一年多时的离愁别绪。更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一个大家庭分崩离析变成了三个小家。我和妻儿一个家，再也感受不到，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的温馨欢乐气氛了。在一天半的仓促探亲时间里，我在父母亲，特别是妻儿的陪伴下，深深体会到作为夫丈，父亲的双重责任心更大了。我也尽最大努力，搂抱亲亲乖儿子，感受人世间初为人父的快乐幸福时光！看到儿子那步履蹒跚学习走路、依哩哇啦学习说话的乖俏模样，我心啦，真替儿子高兴，因为他在慢慢成长，也给年老的父母亲及爱妻带来更多的生活乐趣，也使他们艰难困苦的生活，过得更加舒心愜意！我与妻儿及父母亲团聚了一天半时间，第三天起了个大早，亲亲还在睡梦中的儿子脸庞，告别了年老的父母及亲人，又与相送的爱妻，赴向川中丘陵冬季的茫茫雾霾中，向山山那边的公路垭口客运班车招呼站奔去。在与爱妻相处一天多时间里，总有说不尽道不完，分别一年多时间知心话儿要倾诉: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互致保重身体，祝愿儿子快乐成长，一家人的生活平平安安，幸福每一天！班车的喇叭声由远而近，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与泪眼婆娑的爱妻作最后的告别后，踏入了车厢内，面向窗口，含泪挥手向公路旁眺望的爱妻告别——再见了亲人！等着吧:但愿明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我们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