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卡寨是个傣族村寨，离国境线很近，翻过一个小山岗就是界河，背后是一片深山老林。这天傍晚，少先队员岩角和岩光，帮社里放好牛，便骑着牛回寨去了。
饲养员波依旺老参把牛牵过去，拴在圈口上看了看，拍拍长得溜圆的牛屁股，喷喷地称赞起来，
波依旺老参顶会讲故事，便一口答应了。这个消息传了开去。立即招来一大群孩子，叭叭嗜嗜地把老参围在一棵菩提树下。老参吸了几口烟，开始讲了。
“有一年，寨里遭遇旱灾，大家的生活已很痛苦，老黄狗（国民党部队）还要逼着缴税捐款。你们大家都熟悉的那个白胡子波猛老参，他再也憋不住了，便带领全寨的人起来反抗。
“这事给南卡寨的老黄狗知道了，趁波猛老参带领青年人进林子去的时候，包围了多卡寨，把波猛老爹一家人都杀害了。
“就在那天晚上，波猛老参提着腰刀闯进老黄狗的营部，一气砍了十多个老黄狗，镇长黄阎王额上吃了一刀，几乎送了命。
“后来，老黄狗把他围在院子里，放起火来烧。他攀上几丈高的哨楼，用弩箭射死几个老黄狗，翻身跳下，往老林里逃去…
故事讲完了，孩子们才各自回家。岩角独自走在月光下，想起老爹讲的那些老黄狗，心里十分气愤。他走着想着，忽然有一种异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好像百灵子在叫。岩角感到很奇怪：百灵子在晚上是从来不叫的呀！他再仔细听听，那声音就像傣族人猎哨的盘歌一样，有两只百灵子在对唱呢！
第二天一早，岩角急忙去找岩光，把听见百灵子夜晚鸣叫的怪事告诉了他，并且还说：“百灵子是不会在晚上叫的。
岩光记起阿妈曾讲过的话，肯定地回答：“那是老百灵在哄小白灵睡觉时的催眠歌呀！”说罢，他拉着岩角跑到林子里掏百灵子去了。
两人一口气跑进林子，爬上树去。岩角刚爬上大菁树，就高声地叫起来：“窝里没有百灵子，只有三只蛋！”岩光爬上一棵大榕树，虽然找到一个窝，却是空的。
岩角把蛋放进背兜，攀住一根老藤，正要荡到另一棵树去，忽然有个红色的东西在他眼前一闪。
他鳟下身来一看，原来是半截小红绳。他用手一拉：睫！一个小红哨，多么精致啊！漆得油光铮亮，小柄上还镶着闪闪发光的铜片哩！
这是谁放在这里的呢？他一边想，一边不由得把小红哨放在嘴里吹起来。奇怪！吹出来的声音和百灵子的叫声一模一样。
岩角赶快爬下树，把小红哨递给岩光。他俩都弄不明白：这是谁的小红哨呢？又是谁放在这里的呢？
这天晚上，岩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还想听听百灵子的歌声，可是今晚，树林子里却是静悄悄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这样过了三天，到第四天晚上，岩角瞌睡得厉害，咪着眼正要入睡，老林子里的百灵子又唱起来了，那声音和上次听到的一样，一声、两声、三声.
岩角越听心越痒，也不瞌睡了。他偷偷地爬起来，看见阿妈正在打呼噜，便悄悄地溜了出去。
他穿过竹丛，爬到芭蕉树上，听见那百灵子还唱着呢，不禁骂了一声：“鬼东西，听我的吧！”他把小红哨放进嘴里才吹了三声，谁知那百灵子却和他对唱起来了。
岩角兴奋极了，吹呀吹呀，不知吹了多少次才停下。后来林子里就再没有声音了。岩角有点奇怪，它们怎么唱着唱着又不唱了呢？
第二天，他和岩光到老林子边去放牛，把昨夜和百灵子对唱的事告诉岩光。他俩走过一座小竹桥后，发现半山坡上有个人影忽隐忽现，好像在找寻什么东西。
走近了，他俩才看清是个拉祜汉子。他的头巾压得很低，但隐隐可以看见额上有个伤疤。拉祜汉子看见了他们不觉一惊，一双恶鹰似的绿眼晴朝他们扫了一下，立刻装出笑脸来问话。
岩光不等岩角答话，抢着反问他到哪里去。拉枯汉子指指老林子说：“我到那里去。”岩光说：“我们也到那里去。”他们就牵着牛跟拉祜汉子边走边谈，往老林子走去。
岩光乘拉汉子背过脸去的时候，忙转过头来向岩角挤挤眼晴，岩角楞头愣脑，弄不清岩光的意思。
走到一个竹林，拉祜汉子忽然坐下来说：“我累了。”岩光说：“我们也累了。”便在他身旁坐下，和他谈这谈那。岩角接过岩光的牛绳，在草地上打了个桩子，把牛拴上。
拉祜汉子随手在身旁折了根竹枝，拔出腰刀来削。三削两削，削出个小哨子来。他放在嘴里吹吹，笑嘻嘻地问岩光：“会做吗？”岩光红着脸说：“我不会！
岩角不服气地插上来说：“哼，这有什么稀罕！”说着，把手伸进兜里，准备把那个精致的小红哨掏出来比一比。
岩光急了，在岩角腿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痛得他差点儿叫出声来，但他懂得这是岩光在制止他。拉祜汉子那双绿得可怕的眼睛，紧町着他，等着他拿出来。
糟了！怎么办呢？他的手像被什么钳住了似的，老半天，才慢慢地把哨子拿出来。可这不是小红哨，而是不久前白胡子波猛老参送给他的一只小竹哨。
岩光一见放了心，连忙从岩角手上抓过小竹哨，放在嘴里吹了两声。然后又眼睛指指岩角说：“这是他做的，他可是个机灵鬼哩！
拉汉子却露出非常失望的神情。懒懒地站起身来。笑了笑说：“不错，做得不错。不早了，我要打马鹿去了！”说完匆匆地转身向老林子走去。
拉祜汉子隐没在老林子里。岩光拔出腰刀，向岩角说了一声：“你看好牛！”便飞身追进了林子里。
拉祜汉子只顾赶路，没有觉察有人跟着他。这时，有两只马鹿从他身边跑过，他却没有开枪。岩光心想：他并不是猎人啊！一直跟到老熊沟，见那汉子在一棵大树边一闪就不见了。
太阳当头，岩光才满头大汗地从老林子里奔回来。他把跟踪拉祜汉子的经过告诉了岩角。他俩又谈起夜里的奇怪叫声，觉得事情很蹊跷。
“拉祜汉子可能是个坏人，要不要向八里寨的大军叔叔报告呢？”两人商量了一阵，决定暂时不去报告，装做找牛迷了路，偷着进老林子去察看一趟。
岩光提着上好箭的弩，走在前面，不时爬上树顶向四处张望；岩角拿着赶牛的鞭子，装做“唔唔”地唤牛，在阴暗的老林子里留神搜索。
在一个小窝棚前面，他们发现有一堆灰。岩光用鞭子在灰里拨了拔，肯定地说：“这灰准是最近烧的，要不，早被前天的雷雨冲跑了。这两天，一定有人在这里住过！
他俩正在瑞摩，墓地从空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扑翅声。他们抬头一看。原来是只银色的鸽子，被凶猛的苍鹰紧追着飞来，
岩光條地把弩弓搭上，仰头一箭，射中了银鸽。银鸽带着箭，扑棱了两下翅膀，像流星似的在前方落下。
接着，在银鸽落下的地方传来一阵狗叫声。这深山老林里哪儿来的狗呢？他们立刻警觉起来。岩光攀着藤条爬上一棵大树，向狗叫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位白胡子老人，从一个小棚里走出来，用手遮住阳光向前探望，并高声喊着“多—一卡！多—卡！”
接着，一条飘悍的猎狗，衔着一只扑扇着翅膀的鸽子，朝白胡子老人飞也似的跑去。岩光认出那位白胡子老人正是波猛老参，他高兴极了，从腰间拔下牛角号，“鸣鸣”地吹了一通。
不一会，他们跑到波猛老参跟前。老参惊奇地町着他们问：“你们到老林子来做什么？”岩光把小红哨掏出来递给老爹看，又把前后经过告诉了他。
老爹在小棚门口坐下，望着那只小红哨，半响没有作声。过后，老参抬起头来，眼晴里射出愤怒的火焰，白胡子抖动了一下，向岩光打听。
老参把大手一摊，在他的掌心里又有一只小红哨，跟岩光找到的那只一模一样。两个孩子惊呆了。
老参念恨地说：“这是多卡衔来的。这几天有一股贼钻进了寨子，他们躲藏在深山老林里，用这种好似百灵子叫的哨声来联系同伙。
岩角立刻要去报告大军，老参急忙拦阻他：“不要惊动了贼，大军早就知道了。现在我们应该注意那条界河和老林子，协助大军把这股贼找出来。
岩光还有些不明白，问老参那个拉祜汉子究竟是什么人。老参猛地站起身来，摘下壁上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愤怒地说：“那是个贼！他逃不出傣族人民的眼睛！
从这以后，不论白天黑夜，岩角和岩光更加提高警惕，细心观察老林子单的动静。一天晚上，他们看见林边有个人影一闪，不多一会，林子里就飘出百灵子的对唱声来。
天亮时，他们跑进林子去。岩光忽然喊起来：“岩角，快来！你看这是什么脚印？”岩角伏下身子仔细地看了半天，摇摇头说：“不像马鹿，也不像野牛，这是什么脚印呢？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朝着这串隐约可见的脚印望去，这奇怪的脚印，一端伸向老林深处；另一端伸到那天拾到小红哨的树下，再往前就看不见了。
他们在林边偷偷地搭了个小窝棚，天刚黑，就藏在棚里向老林子窥探。深夜，雷声夹着闪电下起雨来，在蓝色的闪光里，出现了三个人影，从界河边跑来，飞也似的窜进了老林子。
为首的那个人闪到一棵大树后面，一只手放在嘴边，林子里马上响起了百灵子的叫声。
接着，在另一棵树上也响起了同样的叫声。不多一会，那边也出现了一条黑影，四条黑影聚在一起，箭也似的向老林子深处窜去。
岩角和岩光紧紧跟了上去，打算找到匪窝，报告大军。不多远，就见贼们坐在空地上歇气，他们就伏在挂满藤蔓的大树后面监视着。
为了给大军叔叔带路，他们一面跟踪，一面用腰刀在树干上刻下路标。林子越走越深，这时，雨已停止了，老林子里渐渐升起一片茫茫的白雾。
这时，从林外又飘来了一片浓雾，恰恰把那几条黑影罩住。当这片浓雾散开的时候，贼消失了！两个小伙伴伏在树上望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多么令人着急啊！
他们着树干摸过去，发现这里已是老林子的尽头，前面是断崖，两边被荆棘和野藤遮得严严实实，没法穿过，贼到哪里去了呢？难道他们钻进地里去了吗？
终于被他们找到一个崖角，下面垂着许多光滑的老藤，好像有人攀爬过的样子。他们猜想贼可能是从这里滑下去了。
岩光趴在地上，把头伸出去向下一望，只见崖半腰浮着一片灰白色的浓雾，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崖谷。
他们正要滑下去看看，不防身后发出了低沉的吼声：“你们好大的胆子！”他们立刻跳开，拔出腰刀来防备。岩角回头一看，不禁惊叫起来。
多日来，老参一直带着多卡在老林子里搜寻这股贼。刚才，老参也和他们在一起追踪，可他们就没有发觉。
老参把他们悄悄地领到崖边，用手指着半崖上那片飘动的浓雾，轻声地说：“孩子，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老参指的方向望去，他们隐隐看见一个黑洞，洞口挂着几根光滑的老藤，这分明是贼的窝穴。他们心想：幸好老爹来，不然一下去，岂不正掉在贼嘴里！
老参决定自己留在这儿监视贼，叫他们赶快去报告大军。
岩角和岩光刚穿过老林子，正巧碰上大军叔叔和联防队员迎面走来他们也早在搜索这股贼，不料和岩角、岩光相遇。岩光抢着把情况向领队的大军叔叔报告。
在大军离崖口还有一里多路的时候，崖口那边响起了枪声。“跑步前进！”领队的大军叔叔手一挥，队伍迅速地向崖口那边跑去。岩角和岩光紧紧地跟在后面。
枪声越来越密。岩角和岩光急了，崖口只有老参一个人呀！他们几次想跑到队伍前面去，但都被大军叔叔挡住了。
队伍跑近崖口时，已有十多个攀着藤条爬上来的敌人，朝他们开枪。波猛老参的额角上尚着鲜血，身边躺着三四个敌人的尸体。
这时，左面崖口边又冒出一个贼的头来。老爹眼快，迎头一枪，贼立刻跌入云雾范范的崖谷。
紧接着，崖口边又冒出第二个敌人，老参把枪一扔，抄起寒光闪闪的长刀扑过去。正在这时，另一个贼悄悄从侧面闪出，在老参背后举起枪来。
说时迟那时快，岩光手起一弩，“嗖”的一声，箭笔直地插进匪徒的臂上。这家伙带着箭窜进老林子逃走了。
那边，大军和联防队消灭了崖口的匪徒，回头又去追赶逃人老林的贼。这时，崖口除了敌人的户体外，只剩下岩角、岩光两人，连老参也不见了。
他俩刚要奔进老林子，听见前面藤蔓里响起了一阵塞塞宰宰的声音他们急忙闪到一块石头后面，只见对面的一丛荆棘被悄悄地拨开，露出半个脸来。
啊！这不是那个拉祜汉子吗？岩光立刻张弩搭箭，咪起眼晴来瞄准。他正要射出，那匪徒的脸又在藤蔓间隐没了。
林间忽然响起两声百灵子的叫声，这明明是贼在找他们打散了的同伙。岩角灵机一动，掏出身边的小红哨，躲在大树后面轻轻地吹了两声。贼果然循着声音的方向偷偷找来
半响，林间又传来低低的百灵子叫声，拉祜汉子的脸在靠近岩角、岩光的不远处探了出来。他俩的心里十分紧张。
岩光正待发，忽然看见波猛老参提着寒光闪闪的长刀，紧跟在贼后面。这下，岩角胆子壮了，用小红哨又轻轻地吹了两声。
拉祜汉子发现情况不对，正要逃跑，波猛老参洪钟似的吼声在他背后响开了。贼一吓，只得把枪丢下，举起双手。岩角和岩光立刻跳出去，把他反绑了起来。
波猛老爹的眼晴，在贼的伤疤上停了一下，接着，一记有力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原来他就是十多年前被波猛老参砍伤、解放后逃出国境，在国境边杀人放火，不让傣族人过好日子的镇长黄阎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