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与可持续发展：生态足迹的衡量之问

Marie Delaplace

法国古斯塔夫·埃菲尔大学空间规划专业荣誉教授

Martin Müller

瑞士洛桑大学地理学教授

随着巴黎紧锣密鼓地筹备2024年奥运会，环境影响成为备受关注的话题。瑞士洛桑大学教授Martin Müller指出，游客航班和新建筑施工是温室气体排放的主要来源。尽管法国主办方承诺将排放量减半，但奥运会的可持续性问题依然引发争议。奥运会不仅对环境有直接影响，其可持续发展措施也面临诸多挑战和质疑。如何在保持奥运会精彩赛事的同时，实现真正的环境可持续性？巴黎奥运会如何在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方面实现其承诺？

2024年巴黎奥运会的组织者承诺，与前一届夏季奥运会相比，本届二氧化碳排放量将减半。

近几届奥运会都没有兑现最初的环保承诺。

针对伦敦奥运会开展的研究表明，大多数环境指标有所上升或维持不变，但科学界对奥运会的整体可持续性仍然存在分歧。

奥运会温室气体排放的主要来源是游客航班，其次是新建筑的施工。

为了实现奥运会与可持续发展之间的和谐共存，我们必须考虑采取一系列举措。这包括在历届奥运会举办城市轮流举办未来的奥运会，并通过电视转播技术，让世界各地的观众都能共享这一盛事。

巴黎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奥运会。奥运村和现代化体育设施的建设正酣，预计数百万游客将汇聚于此。如此规模的国际赛事对环境的潜在影响不容忽视。正如瑞士洛桑大学地理学教授、环境专家Martin Müller所言：“奥运会的温室气体（GHG）排放主要源自游客航班，其次是新建筑的施工过程。”为了减少这些影响，主办方已经承诺采取措施限制温室气体排放量。回顾2020年，东京夏季奥运会排放了300万至400万吨的二氧化碳当量（COe，包括所有形态的温室气体）。法国主办方承诺，将使2024年巴黎奥运会的排放数字减半。

“举办如此规模的活动总是会比不举办活动产生更大的环境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奥运会的可持续发展问题并非新议题。现代奥运会的组织机构——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IOC）已将可持续发展列为其工作重点。作为其战略路线图《奥林匹克2020议程》的核心支柱之一，奥运会的可持续性已成为举办城市必须凸显的特色之一。法国古斯塔夫·埃菲尔大学空间规划教授Marie Delaplace强调：“诚然，减少温室气体排放是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可若简单宣称奥运会是可持续的，便忽略了一个事实：举办如此规模的活动，其对环境的影响无论如何都会大于不举办的情形。”

图片来源：PI France

注：可持续奥运的衡量维度包括生态足迹、经济效益、社会效应三方面。

这些影响具体包括哪些方面？受国际奥委会的委托，来自东伦敦大学的一个研究团队曾深入研究了2012年伦敦夏季奥运会的相关影响[1]。在该研究涵盖的67项指标中，有15项与环境直接相关。在这些环境相关指标中，有10项显示出了积极影响：例如，通过对前工业废地的再开发，增加了绿地面积；显著改善了铁路基础设施，尤其是在伦敦东部地区；新建了废物处理设施，特别是针对有害废物的处理；增加了住房的供应，并提升了新建筑的可持续性。其余几项环境指标事关利河的水质、空气质量和土地利用等问题，但影响微乎其微。值得一提的是，有效的碳排放抵消措施实现了330万吨二氧化碳当量的抵消效果，因此温室气体排放指标也出现了改善。没有一项指标展示了对环境的负面影响。综合来看，在奥运会结束后的三年里，研究报告的作者对赛事的环境指标给出了一个平均的可持续发展评级，分数为0.56（满分为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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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乏科学共识

然而，在探讨奥运会的可持续性问题时，科学界尚未达成统一意见。Müller指出：“奥运会从根本上遵循的是增长逻辑，这与可持续发展的核心原则相悖，因为后者强调在限制资源消耗的前提下实现优质生活。”尽管如此，正如Müller及其同事在《自然》期刊上发表的可持续发展文章[2]中所述，这一议题引起了科学界的广泛讨论。对部分科学家而言，奥运会和其他大型活动能够用于推广和展示应对全球性挑战的创新解决方案，也是推动可持续发展的政治杠杆。

我们应如何准确评估此类大型活动的实际环境影响？Müller解释称：“在讨论中，有时会使用‘气候中和’这一概念，然而，这实际上更多是一个营销术语，指通过购买碳补偿证书来抵消温室气体排放。不幸的是，研究指出，许多这类碳补偿证书并不可靠，无法真正达到其所宣称的抵消效果。”尽管国际奥委会要求申办城市展示其在可持续发展方面的努力和能力，但科学家们普遍认为，国际奥委会并不能确保奥运会在环境可持续性方面的承诺得到兑现[3]。毕竟，2016年里约奥运会、2008年北京奥运会、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2012年伦敦奥运会以及2014年索契冬奥会均未完全实现最初的环保目标，且相关证据十分充足。Delaplace进一步补充道：“国际奥委会采用的评估指标过于宽泛，且往往采用全球性的标准。此外，我们不应仅仅从单一的影响角度来考虑问题，毕竟这暗示了一种直接的因果关系。如果从共创的角度来审视奥运会，便能更好地从时间和空间的角度去评估奥运会带来的影响。这就需要我们在微观层面进行更细致的分析和推理。”

图片来源：PI France

注：历届奥运会的可持续性得分，柱状绿色部分代表生态，红色代表社会，黄色代表经济效益。

Müller及其团队对1992至2020年间举办的16届奥运会进行了全面回顾，并对其可持续性进行了深入评估。在他们的研究中，可持续性被定义为较低的生态和材料足迹、社会公正的改善，以及经济效益的提升。综合评估结果显示，奥运会在可持续性方面的表现处于平均水平（48/100）。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生态指标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得分仅为44/100。此外，作者们还指出，自1992年以来，奥运会的可持续性表现，尤其是在生态方面，持续呈下降趋势。2014年索契冬奥会和2008年北京奥运会在生态指标上的得分尤为不佳。与此相反，1992年阿尔贝维尔冬奥会、同年的巴塞罗那夏季奥运会、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以及2004年雅典夏季奥运会则在生态得分上表现较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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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事遗产的再利用

另一方面，奥运会在“长期可行性”指标，即奥运会结束后设施的使用情况上得分颇高（76/100），这引发了人们的另一个讨论：这些赛事留下了哪些遗产？例如，2024年巴黎奥运会的组织者宣称，奥运村将建于一片工业废地之上，并计划将其改造成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区域[4]。Delaplace指出：“伦敦也经历了类似的转变，该地区围绕城市化和社会融合问题展开了一系列讨论。塞纳-圣但尼地区（巴黎郊区）现在也面临着相似的争议。”为奥运会建造的一些设施，尤其是公共交通系统，能在赛事结束后让当地居民获益，伦敦的情况便是如此。然而，在里约和雅典，这些设施的实用性却受到了更多的质疑和争议。Delaplace补充道：“奥运会遗产的评估并非易事。难点在于，是否有足够长期的数据来评判奥运会遗产的真实共创轨迹。有些项目即便没有奥运会也会实施，而有些则是在城市申办过程中就已经开启。因此，很难界定奥运会的实际贡献起点。”Müller指出：“理论上，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大型赛事来加速低碳转型，比如更快地引入清洁能源。但目前这方面的研究还相对匮乏，而且以往的研究显示，尽管奥运会可能带来了一定的展示效果，但在推动更为重要的结构性变化方面，却未能取得预期的成效。”

是否存在调和减缓气候变化与奥运会之间关系的可行之道？科学家们已经提出了多种潜在解决方案。其中，改善治理首当其冲，即解决国际奥委会在推动可持续发展方面激励机制不足的问题。考虑到新建设施对环境的影响不容忽视，有人建议，奥运会应在历届奥运会举办城市轮流举办，以减少对新建筑的需求。Müller对此进行了总结：“关键在于，我们要让奥运会触及更多人群，而不是鼓励人们都涌向奥运会举办地。我们想要缩小奥运会场馆的规模，鼓励游客在世界各地通过电视转播技术欣赏奥运会的精彩赛事，而非千里迢迢飞来现场观看。”

作者

Anaïs Marechal

编辑

Meister Xia

1.https://www.rgs.org/about-us/what-is-geography/impact-of-geography/assessing-the-impact-of-the-london-2012-olympics

2.https://doi.org/10.1038/s41893-021–006965

3.https://doi.org/10.1080/1523908X.2017.1302322

4.Website consulted on June 7, 2024: https://olympics.com/fr/paris-2024/nos-engagements/environnement/methode-carb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