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杨校长，如今的杨局退休了，我请他和师傅吃饭，他爽快地来了。 我调侃他:局座大人光临，蓬荜生辉呀！ 杨局笑了:这个小丫头，还没长大。 我斜着眼睛怼她:当年被个姓杨的校长当蓖麻似的压榨嘛，个子没长高，连心眼也堵死了。 师傅笑着骂:小宇，你这七窍玲珑心了，还不满意，来，师傅教你一招。 我狗腿子似的蹭到师傅跟前，给她个大大的拥抱，师傅狠狠地拍了我两下，说:替老杨收拾你，想当年，太难缠了。 我难缠吗？大约是吧。当年和杨校长吹胡子瞪眼睛，将办公室门踢得咣咣响，一边不忿一边干活，一边扮着鬼脸和他瞎略略。 杨校长从没恼过，他是师长又是兄长，任由一个17岁的黄毛小丫头从讲台爬到树上，从简便计算到主持晚会，从写演讲稿到拿着快板悄悄编排他。 他就乐呵呵地看着猴子活蹦乱蹿，始终没逃出他的手掌心。 我喜欢上老师这个职业，喜欢上教育事业，喜欢和学生们玩成一片，杨校长是领路人，是恩师，是个好领导。 当年有多讨厌他，后来有多感激他，尽管那条路我没走多远。 那年我和小冯老师接了五3班，我特别喜欢两个学生。 一个叫彭丽娟，老天赏饭吃，神童。 另一个叫李杰，编段子打快板随口就来，很合我的胃口。 彭丽娟那小丫头也喜欢我，一下课，我前脚出教室门，她后脚跟上，蹑手蹑脚的，趁我不备，哈一一一下，就爬上了我的背。 我背着她在校园里转圈圈，那丫头开心地咯咯笑，银灵般的童音。 我怂恿她唱一段，小丫头不拿捏，大柳树下摆开架势，一捏兰花指，一扭头一亮相，那晶晶亮亮的眼睛里全是戏，嫩生生的花骨朵，清泠泠的音儿响起，连我师傅都乐得直拍掌。 彭丽娟要拜我为师，我能教啥？你爸妈出生梨园，是名角呀！老师还在门外呢，丽娟说:老师，教我数来宝，打快板吧！ 这有何难，有戏曲的表演功底，能写那么好的作文，数来宝算啥，教你！ 小丫头粉嫩嫩的脸泛起激动的红光，她抱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地晃。李杰不服气，他一个箭步上前，说:师傅，你瞧好吧！ 李杰众目瞪睽下现编现演，那猴子，眉毛飞起，眼神四丢，嘴巴不停: 你就是沙漠花，像风像雨像风沙，空气散了都难抓 你就是一道疤，风飞沙雪中花，刀子往我身上扎 李杰这也属于天赋呀！小小年纪，编啥都接现实，接天地！彭丽娟不肯示弱，我鼓励她:去，和李杰搭一段，比一比，看谁的思路敏捷。 这两个小孩子，往那儿一站，演员似的抱拳鞠躬，乒乒乓乓就干上了，不用擂鼓助威，小女孩舌灿如花，小男孩出口成段，引来了一群围观的老师和孩子们。 上课铃声打了许久，没人挪窝，气坏了杨校长，他怒气冲冲地跑出来，瞪着喷火的眼，一阵硝烟:张小宇，你又不想干了？上课，上课！ 大家都散了，几个学生咂摸着嘴，羡慕得流口水。 我跟着校长进去，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呗:sorry，sorry，高兴过头了，没刹住闸，下不为例。 我想糊弄过去，杨校长不肯饶我:张小宇，你多大了？嗯？ 我答:19了。杨校长气笑:分寸，分寸感能不能把握？教学与课外孰轻孰重，你这教书第三年了，还闹不清？ 我小声嘟囔:给你培养特长生呢，埋没孩子的天赋，天打雷劈！声音很小，蚊子叫，结果杨校长耳朵尖，全听到了。 我悄悄瞭他一眼，哎呀，那脸色阴沉沉的，暴风雨前的节奏。 今天敢骂我，我找师傅告状去，嘁，又想打地铺了，我暗暗咬牙。 谁知，杨校长转身从文件柜取出一叠成绩单，指着五3班的成绩，手不停地噔噔桌子，可怕的沉默过后，他说:冯老师全镇第一，你的数学成绩第三，我很失望。 妈呀，第三了还失望，要求太高了吧。我心想。嘴上却保证:杨校长，给我时间，向第一发起冲锋！ 杨校长冷笑:给你时间，三个月还是一年？ 我很想说，过程不重要，笑到最后才是最美的。看看杨校长锋利的眼神，我一缩脖子:三个月。 杨校长:那点出息，下次考试夺不了魁，拉了冯老师后腿，向家长以死谢罪去吧。 秒杀我呢？我怕吗，一拍胸脯:我立军令状。 杨校长得逞，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 用功吧，歪门斜道没用，硬成绩才有权利说话。 那天我们上体育课，我和韩脆打羽毛球，校门开了，杨校长领着一个女老师走进来。 这个女老师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乡村出身的土包子，看见了一只忧郁的白天鹅，我扔下羽毛球拍，呆呆地看着那白天鹅向我走来。 她穿一件宽松丝麻鹅黄衬衣，衬衣上有一簇绿竹，很写意很葱茏，下面一条白色阔腿裤，个子极瘦极高，远远地，只觉清冷的风扑面而来，没看清她长啥样，只觉得千万人中，蓦然回首，她就是那一簇灯火。 等她进了办公室，我看清了她的脸。挺秀的鼻梁，细长的眼，眼里不知盛了多少忧郁，随着眸光流动，那忧伤溢出来，我雀跃的心也泠泠的了。 这不是个一眼就惊艳的女孩子，但她那抹气质，那丝悲凉，就这么大喇喇地扎进了我的心。 我狂热地喜欢上了她。我想往她跟前凑，校长叫我:小宇跟我来。 青春系列，未完评论区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