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帐外站着的真是丫鬟？ 雕花拔步床挂着三重纱帐，烛芯爆出火花时，帐外垂手而立的姑娘突然抖了下肩膀。她怀里抱着的铜盆早被手心焐热了，盆里漂着的新鲜花瓣正慢慢打旋。深宅大院里的规矩像缠在脚上的裹脚布，这些十三四岁就被卖进来的姑娘，连打哈欠都得掐着大腿保持仪态。 通房丫鬟要学的不止端茶递水。老嬷嬷捏着她们耳垂说过百遍主子咳嗽三声就递热帕子，帐子晃过五回得送参汤新婚夜的龙凤喜被下压着白绸，第二天沾了血要由她们捧去给老夫人验看。 屏风后记事的丫鬟最遭罪。既要数清姑爷喊了几声心肝，又得辨明小姐有没有哭腔。第二天给主母回话时若说错半句，耳刮子能扇得人原地转三圈。有些机灵的会偷藏半块胭脂，在窗纸上戳个洞记时辰。 那些被收房的更可怜。主母孕期里塞进姑爷房中的通房丫头，侍完寝还得摸黑爬回下房。生了孩子也上不了族谱，逢年过节还得跪着给小姐的孩子当马骑。深宅里的算盘珠子早把人心碾成了渣，主人家防外室比防贼还狠。 您当这些姑娘天生脸皮厚？被卖进府那日，人牙子早把她们名字改成了春桃秋菊夜里听着红木床吱呀作响，小丫头满脑子盘算的或许是灶上温着的剩粥。绣楼里的小姐嫌参汤太烫时，帐外那位正用指甲掐手心止住哆嗦。 拆了门墩的老宅院里，当年值夜的铜铃早锈成了绿疙瘩。倒是听九十岁的阿婆说过，守夜丫鬟鞋头都缝着棉花，跑起来像猫儿似的没声响。您家里可还留着这些老物件？墙角青砖缝里说不准还卡着半片金耳坠呢。 这些姑娘用青春熬成的故事，比话本子里的戏码残忍百倍。她们在月事带上绣的花样再精巧，终究裹不住吃人的世道。倒是那些传家的翡翠镯子，里头说不定凝着某个通房丫头腕上的血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