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古的迷雾尚未被现代考古学的曙光穿透之时,人们唯有依仗泛黄的书页,试图拨开历史的重重帷幔,探寻那些被主观笔触与模糊史料交织缠绕的真相。秦始皇,这位华夏初统的帝王,其丰功伟绩如同璀璨星辰,无可置疑地照亮了华夏统一的征途,被后世尊为“祖龙”,功在千秋。
然而,历史的河流中,秦始皇的形象却遭遇了曲折的流转。汉朝初立,虽承秦制,却对始皇功过未多加置评,刘邦亲睹始皇风采,发出“大丈夫当如是”的豪迈之叹,心中满是对这位先驱的敬仰。然而,时光荏苒,汉室对始皇的评价却悄然生变,贾谊于《过秦论》中痛陈“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司马迁亦在《秦始皇本纪》中引此论,似有共鸣。高中课本中,《阿房宫赋》以杜牧那瑰丽的笔触,勾勒出阿房宫的辉煌与哀婉,最终留下“亲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的深沉喟叹,直指始皇之暴政,包括修筑长城、秦直道的艰辛,以及焚书坑儒的决绝。在后世史家的笔下,始皇的真实面貌似乎被层层迷雾笼罩,难以窥见真容。
《史记》中,尉缭初见始皇之描绘,字里行间透露出对这位帝王阴狠性格的揣测,言其“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仿佛预示着得志后的残忍。然则,历史的长河却以事实反驳了此等偏见,始皇在位时,功臣皆得善终,此等前后矛盾,不禁令人揣测是否为太史公笔端之微妙偏见。即便《史记》未直言,其作为最接近始皇时代的史籍,其观点自然深入人心。提及长城,世人多冠以“暴政”之名,然湖北出土的1155枚秦简,却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历史尘封的大门,揭示了长城修建背后的真相——那是一场赋予无数人以稳定生计的壮举。数十万劳工虽历经艰辛,但长城的屹立,不仅抵御了外侮,更在无形中为许多罪犯与负债者提供了生存的“铁饭碗”,他们通过劳动换取自由与温饱,甚至家庭的团聚,这何尝不是一种智慧的治理之道?
1975年湖北睡虎地的秦简重现天日,更是为这段历史增添了确凿的证据。它们不仅推翻了“失期当斩”的误解,还原了陈胜吴广起义的另一面,更让世人明白,修筑长城的辛劳之下,实则蕴含着对罪犯的救赎与社会的稳定。劳作成为救赎之路,减刑成为希望的灯塔,长城的每一砖一瓦,都见证着那个时代的智慧与慈悲。如此观之,修长城非但不是暴政的代名词,反而是古代中国社会治理的一次伟大实践,展现了始皇在统一大业之外的深邃思考与人性关怀。历史的尘埃终将落定,而始皇的真面目,也在这一砖一瓦、一简一牍中,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