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周最顶尖的杀手,奉三皇子李承年为主,与他互许终身。
可当我死里逃生,带着一身血腥回到国都时,他却命人狠狠抽了我一顿鞭子。
只因我身上的血腥,吓到了他千娇百宠着的金丝雀。
我拔除掉那金丝雀的羽翼,将她吊在城门上,放干了她的血。
李承年一直隐忍,直到登基那日,他废掉我全身经脉,把我充作军妓,凌辱致死。
重活一世,我与李承年恩断义绝,果断投军!
1
茫茫雪地中,吐气成霜。
枷锁附身,我赤着脚被牢头推出暗无天日的诏狱,每过一处,暗色的血都浸透了白雪,宛如一朵朵傲雪凌霜的红梅。
严寒对常年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尤其是对我这个大周排名前十的高手来说。
可十年苦练,一朝武功尽失。
我被那个挽着我的手,亲手教我每一招一式的男人废了全身经脉。
现在的身子骨莫说是抵御严寒,便是连寻常的一场风寒都很可能要了我的命。
双足被冰雪裹着,每走一步都犹如踩在刀刃上般痛的钻心。
牢头哈了一口气,一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
“国之叛贼,圣上只将你充作军妓,当真是仁慈!”
“你这种畜生,便该五马分尸后喂给那野狗!”
我踉跄了半步,积聚在胸口的一团污血,终究是没忍住呕了出来。
杀手本来便是提着脑袋过日子,何时怕过死?
可我还是想洗刷污名。
卖国的不是我,背叛他的不是我!
是那个被他捧在心尖尖儿上,千娇百宠着的金丝雀!
那金丝雀生了一张与我一般无二的脸。
便连我都惊叹造物之神奇,世上竟然会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
初见那日,我才风尘仆仆的从边关回来,手里提着已经成了黑褐色的匈奴王首级。
兴致冲冲地推门进去,瞧见的却是,心心念念的主子——李承年牵着佳人的手,案上丹青分明是我的模样。
一言还未发,那姑娘便瞧见了被我拎在手里的人头。
她惊恐地尖叫一声后,便力竭倒在了李承年的怀里。
“滚出去!”
将将立下大功的我,没有奖赏,没有一句温言软语。
有的只是他的勃然大怒和随之而来的五十鞭刑。
只因那姑娘身份尊贵,乃是李大帅当年为救圣驾,却不慎被歹人掳走的嫡女。
这般身份,便连当今圣上都对她恩宠有加,甚至扬言:“无论未来哪位皇子继承皇位,皇后之位都只属于李霓裳。”
我在意的却不是她的贵不可言。
佳人倚红窗,李承年执李霓裳之手与之相望,分明深情似水。
“阿雪,你替孤打下这大好河山,孤便与你同坐金銮,定不负卿。”
明明对我海誓山盟,不离不弃,可他为何转身又能对着另一个姑娘情意浓浓?
我欺骗自己,那是因为李霓裳与我容貌相似,所以主子才会爱屋及乌,待她另眼相看。
直到我亲眼瞧见,我当做生辰礼送给李承年的千年生犀,被雕成了一只簪子,簪在李霓裳发间。
我还记得自己将生犀捧给他时,他问我的那句话:“阿雪,你可知生犀所寓为何?”
“自然知晓。”
隔山海,过奈何,与君携手过阴阳,心有灵犀一线牵。
2
自李霓裳来过李承年的景王府后,我便时常瞧见他们腻在一处。
“承年哥哥,这牡丹,我总是绣不好。”
“承年哥哥,这幅丹青,霓裳总是画不出意境...”
“承年哥哥,过几日的新春宫宴上,父帅要霓裳弹琴,可霓裳明明不通音律,这可怎么好呀!”
她就像一只颜色明媚,嗓音清甜的小八哥,成日里围着李承年转。
一如曾经初来乍到的我。
被李承年指使着杀死第一个人时,我才十二岁。
连做了好几夜噩梦的我哭着求他:“主子,我可以学丹青,学绣花,学一切您喜欢的东西,好好侍奉您。”
“只求您不要再让阿雪杀人!”
他没有答应,还说大字不识一个的我除了杀人,还能做什么?
如今面对同样大字不识一个的李霓裳,李承年却对她的要求无不应承。
他自己不擅长的便花了大力气,请来大周数一数二的绣娘师傅来教授李霓裳。
除此之外,女儿家的衣衫罗裙,首饰妆奁,流水似的涌入景王府,在进入李霓裳的口袋。
没过几日,我却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发现,那些珍宝尽数都被挂在了一家典当铺子里,还是死当。
其中,便包括那支价值连城的生犀簪子。
见我迟迟驻足,那掌柜的便凑上前来说道:“姑娘可是瞧中了这支簪子?”
“您眼光可真好啊,这是生犀,通灵的物件儿,若是送给你的有情郎,能结三世之姻缘呢!”
三世...
便连这一生一世都做不得数,我如何还敢奢望三世?
回到王府后,我连自己的院子都没了。
“霓裳说你这院落向阳,适合做菟丝花的花房。”李承年说。
因为她想养花,我连自己的住处都要让出来,与低等下人睡一张大通铺。
急于证明自己不曾芳心错付的我,穿了一袭月白色单衣,一头长发恣意披散在身后,爬了李承年的床。
深沉月色下,李承年眉目如霜。
“阿雪,你为何这般的不自重,当真令孤失望啊!”
他冷着脸,满是嫌恶的将衣衫单薄的我推下床榻,推出门去。
次日薄雾将散未散时,李霓裳不知从何得知了此事,哭哭啼啼地跑进景王府,与他闹了起来。
随即,她便找上我,雪白的脖颈间,暧昧的红痕若隐若现。
“你可知承年哥哥为何不愿碰你?”
她得意地笑道:“他说你小小年纪便杀人无数,为了执行任务,身下承欢的男人更是不知凡几...”
“脏的令他作呕。”
呼出的每一口气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原来我并没有看错。
他看我,当真是嫌恶,当真是恶心至极呀!
可分明诱惑我杀人,双手沾满血腥的是他。
在我的酒水里掺了药,将我送至六皇子床榻,只为坐实六皇子在其母妃殡天之际,耽于声色的也是他啊!
数次承欢,心如死灰时,是李承年说:“阿雪,你为我牺牲至此,此生此世,我绝不负你。”
他自称‘我’,而不是孤。
我被他的诚意打动,信了他一回又一回,可原来他对我的厌恶,早就深入骨髓。
迟迟隐忍不发,不过是我这把被他削尖了的刀,仍旧锋芒毕露。
既是如此,我便为他奉上乘龙前的最后一份大礼吧!
我将李霓裳捆了脖颈,活活吊在城墙上。
李承年赶到时,我利落的挽了个剑花,一剑割开李霓裳的喉管,鲜血喷溅,瞬间染红了李承年双眼。
数日前我便发觉,李霓裳不光买卖景王府财物,就连景王府相关的密信都被她在黑市上以高价叫卖,换成了金银财物。
我将李霓裳的罪证尽数呈上,李承年却看都未看,便将那些证物一一焚毁。
“霓裳天真不谙世事,孤深知她秉性。”
“你以为用这种肮脏的招数,便能挑拨孤与霓裳?”
“阿雪,为了争宠,孤不知,你竟然手段这般下作。”
我下作?
李霓裳虽目不识丁,可她从李承年书房里盗走的机要文件,未必就不知其厉害。
可她为了获利,依旧将其卖到黑市。
“军需密要又怎样?”
李霓裳丝毫不知悔改,“我父帅统领三军,天大的祸事他也能平。”
“更何况我未来是要做皇后的,我的皇帝夫君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也太窝囊了吧?”
她身份尊贵,便是卖国大罪,也有人为她挡着。
那这恶人便由我来做吧!
3
李承年将我囚禁在水牢中,亲手废掉我的经脉,废去我的一身武功。
“你怎么敢杀她?!你怎么敢?!”
他扼着我的命脉,目眦欲裂。
我跟着他,将他从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子,豁出命去,扶持成为东宫太子。
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他从未问过我伤口疼不疼,身子累不累。
如今只是杀了一个才随时可能让他万劫不复的李霓裳,他便毁了我。
“李承年,当我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时,你说你要我成为不世出的杀器,为你斩神杀佛。”
我咧嘴大笑,笑声嘶哑如夜幕下的受惊逃窜的乌鸦般悲凉。
“可当我如你所愿时,你却说,你喜欢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嫌我脏,嫌我恶心...”
男人怎么能这么善变呀?
凛冽的朔风将我的神志从回溯中拽回。
承恩元年冬月初八,宜嫁娶,宜下葬。
我看着他以九五之尊的身份,过十里长街,于银装素裹中,迎娶了李霓裳的牌位。
而我,衣不蔽体的被牢头丢进军营后,不过两日便被凌辱致死。
尸首只用一张席子裹了,草草丢入乱葬岗。
我自幼无父无母,流浪在京都街头乞讨。
七岁那年,我追着一个滚落的馒头撞到李承年的车架前,几乎被他的侍卫打死,可还是死死咬着嘴里的馒头不放。
“一个小丫头,竟有鹰视狼顾之锐视...好啊!”
我为了一个馒头都能和人拼命,哪里懂得‘鹰视狼顾’有什么寓意?
长大后我才明白,因为我不经意间暴露的狠厉,让李承年断定我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他视我为鸿鹄,我拼了命的飞,想要追上人中龙凤的他。
可最后亲手折断我双翼的却是他。
弥留之际,我吐出一口浊气,若有来生,我再不会执着李承年。
“首领,你一定要撑住啊...”
迷迷糊糊间,我被丫头摇醒。
打眼一看,我竟然真的重生回到了吓晕李霓裳,被罚了五十鞭的那一夜。
本就重伤未愈的我,因为这一顿鞭子,伤上加伤,不到半夜,便起了高热。
“这样不成,奴婢这就去请主子来——”
“不许去!”
“我们都只是主子养在身边的一条狗,狗吓到了将来的女主人,自然是要好好的教训教训。”
以前是我没活明白。
丫鬟愣住了。
这番话也许会从任何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唯独不会是我。
“狡兔死,走狗烹,是我们没活明白。”
他曾许下的承诺就像是吊在驴儿眼前的那根胡萝卜,那么甜美。
眼看近在咫尺,却是我们疲于奔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替我送一封信吧!”
我是个小小的杀手,没有能力与天潢贵胄的他抗衡。
可有一个人可以。
伤口溃烂引起的高热,让我沉浸在梦魇中,昏昏沉沉不可自拔,甚至一度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一道难掩得意的嗓音却将我从昏沉中拉出——
“王府所有人都说,你是承年哥哥最在意的姑娘。”
“可现在看来,即使你再美,再精通媚术,也不过如此嘛!”
李霓裳站在床榻边上,揪住我一缕头发,面目狰狞:“你一个低贱的奴才,连女子最重要的清白都没了,凭什么和我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