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郝

作者：张巧梅

老郝的葬礼是辛庄大队上给他操办的，因为他是个老光棍。

老郝是大清早在村东头的垃圾箱那儿捡拾破烂突发脑溢血死的，被人发现时，已经死去多时了，装了半蛇皮袋子的饮料瓶子撒了一地。

老郝的葬礼冷冷清清，除了几个村委委员及几个老邻居送了他一程，竟没有一个亲戚。其实，老郝是有亲戚的，那就是他远嫁他乡的老姐姐，不过，他姐已早他两年去那边见了爹娘。两个外甥在母亲死后还来了一会，听知情人说，没几句话，他们就和老郝闹翻了。原因是，两外甥都愿意养老郝的老，条件是老郝把房产过继到他们名下，可老郝不干！俩外甥临走时直骂老郝是个怪物，活该一辈子没人伺候！

其实，不光他两个外甥不理解，就是村委村干部和那几个老邻居也觉得老郝这个人挺怪的，你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光棍，吃着村里发的米面油等救济补助，领着政府发的养老金，还拾什么破烂啊！再说了，他天天捡破烂也没看见他吃的穿的比别的老人好些，他攒钱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老郝走后，村里按照惯例派旺财和海涛去清理遗物。老郝家在村西头的老宅区，三间正房一间厢房，厢房里放着几袋没来得及换成钱的饮料瓶子和一摞子旧纸壳。走进正屋，正中是厨房，放着一个连门都坏了的破碗橱，碗橱上摆着一副碗筷和一个没吃完的馒头，东面一间是老好的睡房，布置很简单，炕的北面放着一个旧五斗橱，两把旧椅子并排放在橱柜前面。西面屋子也是一铺炕，炕上放了半袋面，一小袋米，还有一桶花生油；地下靠北墙立着一个三十年代的楸木衣柜，那柜门只剩下一扇，里面是老郝活着时穿的那几件破烂衣裳。

两个人仔细地收拾着老郝的东西，奇怪的是，连一张存单都没看见。

你说，他没儿没女的，死前也没防备，又没大吃大喝，难道他的钱自己长腿跑了？旺财说。

对了，开商店的刘叔说，还有人给老郝寄过信呢！还有，他隔一段时间就坐车上县城，该不是在县城有个老相好吧？海涛分析道。

不会不会，就他那肮脏样别说城里人，就是咱村的老娘们都不会跟他！对了，俺妈喜欢把存折放在睡觉的炕席底下，这老郝该不是也放在这吧？旺财边念叨着边掀开了老郝的炕席，炕席下果然有东西！一张五年前的旧报纸 ，十几封信，十几张邮政汇款单，最底下还有一个七千块钱的存折。两个人一对照，那汇款单和信封上的地址都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出于好奇，两个人把那十几封信一一打开，当读到最近那封信时，两个人竟热泪盈眶……

老郝烧头七的时候，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在村长的带领下来到了老郝坟前。两行泪自青年的双颊流下，他扑通一声跪在了老郝的坟前，一边磕头一边哽咽着说：爸，儿子看您来了，儿子终于考上好了离您最近的大学了，可是您竟……爸，儿子好后悔没能提前来看你啊！五年了啊，爸！那年，我亲爸出车祸离开了我和患有糖尿病的妈时，我们家的天也塌了，就在我准备下学外出打工时，却收到了学校老师转交给我的您寄来的三千元钱和一封鼓励我好好学习的信……从那天起，我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只想有朝一日出息了，可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可是没想到您竟离我而去……

回去的路上，村长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说：小伙子，好好学习，老郝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出息了，他也就安心了。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村会一直关注你的……

张巧梅，女，烟台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烟台开发区散文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华夏精短文学学会山东分会会长,《黄海文学》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