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素有四梁四柱之说,四梁者是老生、青衣、武生、花脸(净),四柱是花旦、小生、老旦、丑。谈到花脸这根梁,在舞台上确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按翁偶虹先生的划分,唱工花脸闻于世者为“四山”(何桂山、穆凤山、朗德山、金秀山), “四刘”(刘永春、刘寿峰、刘鸿升、刘永奎),“李裘纳董”(李长胜、裘桂仙、纳绍先、董俊峰),“金郝王马”(金少山、郝寿臣、王连浦、马连昆),“三奎裘”(王泉奎、娄振奎、赵文奎、裘盛戎)共二十位。他们技艺全面,能戏颇多,以各自独特的艺术风格赢得了一代代的观众。
侯喜瑞《盗御马》剧照
在20世纪的30年代,出现了一批颇有声望的金少山、郝寿臣、侯喜瑞等花脸名家,树起了花脸演员在梨园界的精英地位,确立了净行由傍戏配角登上独挑大梁唱头牌的至尊。这些前后两代和具有显赫声誉的杰出艺术大师们,当年,都是以唱“铜锤”为主,“架子”兼工的“两门抱”演员。
侯喜瑞大师
30年代末期在北平新新大戏院举办了一场花脸大会,开场戏是王泉奎的《白良关》,第二出是刘连荣的《取洛阳》,第三出是侯喜瑞的《丁甲山》,压轴戏是郝寿臣的《审李七》,大轴是金少山的《御果园》。称做花脸三杰的金少山、郝寿臣、侯喜瑞,老先生们说郝寿臣本是以“铜锤”的功底演红“架子”,而金少山则是从“架子”唱红“铜锤”。
金少山、郝寿臣、侯喜瑞
到了五十年代,又相继崛起了统领正净及架子花两门抱的裘盛戎和袁世海二位名家,与闻名遐迩的金派(金少山)传人吴松岩(即吴炳璋、吴钰璋兄弟的父亲)铜锤三奎(王泉奎、赵文奎、娄振奎),以及袭盛戎的四大弟子方荣翔、夏韵龙、王正屏、钳钧宏。此外,还有侯喜瑞的门徒尚长荣、李荣威、袁国林等,郝寿臣的徒弟周和桐、樊效臣、王永昌、李幼春、王玉让等。
有人用诗赞金少山大师是:乌龙下界铁罗汉,叱咤风云金霸王。金少山大师首开花脸演员挑班的先河,此举也是京剧花脸历史上的里程碑事件。而且,金少山一生中共演出了包括《遇皇后》、《打龙袍》、《铡美案》、《探阴山》等在内的多出“包公戏”,也将“包公戏”的发展向前推出了一大步。
金少山《连环套》剧照
金少山对于“包公戏”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第一,《遇皇后》与《打龙袍》连演,首开先河。此后的花脸与老旦合作演出时,纷纷效仿金少山,将两戏作为大轴戏连演,并沿用至今。第二,丰富了《铡美案》演出形式,京剧舞台上的《铡美案》最早是在清末由梆子戏翻改而来。在金少山之前,《铡美案》篇幅较短,只包括“告刀”、“审美”两场戏,多作为中场垫戏演出。1937年,金少山对《铡美案》进行精加工,在“告刀”、“审美”之后加入“见皇姑”、“见国太”、“铡美”几场戏,使得故事情节更为丰富、连贯。而且,金少山还将《铡美案》列为大轴戏演出,此举也极大提升了该戏的地位。第三,“包公戏”唱词精雕细琢,使其更为传情达意。他常常根据自身理解对所演剧目的唱词进行合理修改,使得戏情戏理更加通顺,也更加符合包公形象。
“金派”花脸因嗓音要求甚高,吴松岩是其最得意的入室弟子,唱腔颇似乃师。娄振奎、王泉奎在领悟“金派”唱工方面亦有较高的造诣。
王泉奎、娄振奎、赵文奎均系铜锤花脸,曾名噪大江南北。王泉奎有“金嗓子铜锤”之称,拿手戏《空城计》(饰司马懿)、《刺王僚》(饰姬僚)堪称双绝。
娄振奎不是金少山的入门弟子,却是金派传人,《敬德装疯》为其代表作。由于其嗓音极为宽亮厚实,又唱的是地道的金腔儿,所以声名日隆。
赵文奎先生,论嗓论唱,不弱于王(泉奎),娄(振奎),但出道较晚,知名度较低而已。他与李和曾合演《将相和》,《二进宫》等戏,赵文奎之嗓,高亮洪厚,在《二进宫》中以高八度拔唱“进前来听老夫改说一桩”的“进前来”三字,奇峰突起,触耳惊听。
赵文奎先生《五台山》饰杨延德
赵文奎先生偶演《敬德装疯》等主戏,虽列开场,亦博众赏。当时的剧院副院长、党委书记马少波在一次调整工资的报告会上,郑重提出:“文奎同志,艺高位低,应升三级”。从此,他与李和曾所倚重的架子花脸景荣庆,在二团呈双雄并峙之势。后上海京剧院缺少铜锤演员,向中国京剧院求援,于是赵文奎先生举家迁入上海,入上海京剧院二团,在样板戏《海港》中担任高志扬一角名声大振。
“金派三奎”在中国京剧院独掌铜锤花脸之江山,这在“十净九裘”渐成气候背景下,也算“奇迹”。
郝寿臣先生前期以铜锤花脸为主,后专攻架子花脸,也是两门抱的名净,唱腔豪迈粗犷,厚重凝炼,韵味浓郁,念白创造性地使用颏音、搂音、遏音、炸音,做表细腻洒脱,活泼奔放,就是脸谱也极考究,有自己的独特风格,也称“郝派”。
郝寿臣先生演曹操戏最擅长,以《捉放曹》、《徐母骂曹》、《长坂坡》、《冀州城》、《阳平关》、《华容道》、《逍遥津》、《青梅煮酒论英雄》著称,赢得“活孟德”之美誉,曾与金少山并称为“黑金白郝”。
50年代前期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由郝寿臣(饰曹操)、小翠花(饰邹氏)、李盛藻(饰张绣)、李万春(饰典韦 )、叶盛章(饰胡车)合演的《战宛城》,堪称绝响。郝寿臣先生一生演出剧目有220多个,塑造的人物有168个,最有代表性的剧目有《审七长亭》、《野猪林》、《除三害》、《牛皋招亲》、《赠绨袍》、《火牛阵》、《连环套》、《红逼宫》、《荆轲传》、《桃花村》、《胭粉计》、《打龙棚》、《伐齐东》等。弟子有袁世海、樊效臣、王永昌、王玉让、周和桐、李幼春等。
郝寿臣《连环套.坐寨盗马》
侯喜瑞大师与郝寿臣并称瑜亮,专工架子花脸,世称“侯派”。侯喜瑞工架凝重大方,造型隽美,身段矫健,表情准确精细,念白沙棱苍劲,喷口有力,别具风格,武功稳练干净。早在富连成科班排演三国志时即荣为首席花脸,博得了“活曹操”的称号。侯喜瑞一生在舞台上成功地塑造了众多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如《战宛城》的曹操,《盗御马》的窦尔墩,《法门寺》的刘瑾,堪称三绝,无与伦比。其在《牛皋下书》、《取洛阳》、《清风寨》、《穆柯寨》、《红拂传》、《失街亭》、《打严嵩》中所饰演的牛皋、马武、李逵、焦赞、虬髯公、马谡、严嵩等角色,都是脍炙人口,令观众百看不厌的精品。能传“侯派”艺术者寥寥,有李荣威、尚长荣、袁国林等。
裘盛戎是50年代以来最有影响的花脸表演艺术家,雄踞净行首席。他在吸收金少山、郝寿臣、侯喜瑞及周信芳(“麒派”)各流派之长而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在唱、念、做、舞各方面都具有很深厚的造诣,尤其是“裘派”的声腔艺术,迂回婉转,含蓄细腻,刚柔相济,韵味醇厚,感染力强烈已达到了最高的艺术境界,当今花脸大多宗裘。“十净九裘”之说,不无道理。
裘大师是一位全才的演员,“裘派”艺术也是集前人之大成的一门综合的表演体系。裘先生不仅擅长如《探阴山》中的包拯、《将相和》中的廉颇等以唱工为主的角色,而且能演《法门寺》的刘瑾、《取洛阳》的马武、《黄金台》的伊立、《花田错》的鲁智深、《打严嵩》的严嵩、《四进士》的顾读等。他还陪朱家溍先生打过把子,能打《赵家楼》的王通和、《拿高登》的徐士英。他与刘宗杨合作,演过《骆马湖》的李佩。(以上诸剧目均见于吴小如先生的近作《“盛”“世”观光记》)。可见,“裘派”艺术对于演员的工架基础乃至武功基础都是有很高的要求的,而不是只会唱一唱便为“裘派”了。
在当今剧坛,花脸演员却均以“裘派”标榜,说“十净九裘”,倒不如说“无净不裘”,且上演的剧目又总是《铡美案》、《赤桑镇》、《探皇陵》等寥寥二十几出。目前各个剧团都有花脸演员,但是好的太少。为什么京剧花脸行当的好铜锤越来越少?嗓音天赋,韵味,尺寸,工架,唱铜锤的呲花常见,声振屋瓦绝少。原因何在?是太讲究天赋,还是训练培养方法有问题?
经常看到戏迷们调侃说某某演员没有花脸嗓,该去唱老生、老旦,这就说明花脸对嗓子要求高。比如康万生老师,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好嗓子。邓沐玮老师,嗓音条件也是比较优越的。听康万生老师最解恨,欣赏邓沐玮先生味道最醇厚。孟广禄老师之所以褒贬不一,我认为很大原因就是他嗓子窄,音色沙,嗓子上天赋差了些。像邓沐玮,康万生,姚宗儒这样的还有几个?
邓沐玮老师
其实,不单单局限于花脸这一个行当,而是当今京剧舞台上的一个普遍问题。老生几近“余”、“杨”独步天下,旦行则雨后春笋般出了一批“程”、“张”,而且一张嘴就是“昔日有个三大贤”、“春秋亭外风雨暴”那几段所谓脍炙人口的唱段。
这些演员们又是否真正地传承了所宗法的流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