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爱上了穷书生，带着我跋山涉水，来到柳生家的破草屋。
小姐为了供养书生，每日种地、砍柴、做饭，一双秀手磨得血肉模糊。
我劝小姐回家，小姐说她要等书生高中，做状元夫人。
小姐啊，你这哪是做状元夫人，你是来做牛马的。
后来，小姐觉醒了，柳生彻底成了废物。
1
我一定是天下最惨的丫鬟，因为我家小姐和穷书生私奔了。
好消息，小姐私奔带上了我，我不用被老爷、夫人打死。
坏消息，我和小姐一起给书生家里做牛马。
柳生的瞎眼老娘靠墙坐在屋子门口，密密麻麻的苍蝇围绕在她身边。
她只要一动，墙上的土就簌簌往下落。
呼呼的山风，把屋顶本就稀少的茅草，吹得七零八落。
想来小姐也没想到书生说的穷，比家徒四壁还恐怖。
小姐和我面面相觑，我轻轻摇一摇小姐的衣袖，在小姐耳边低语：“小姐，咱们走吧。这连咱家的马厩都不如。”
小姐用力扯回她的衣袖，一双绣眼瞪得浑圆：“彩秀，你怎可嫌贫爱富。只要柳生哥哥足够努力，他终有一天能高中。”
我攥紧了包袱，努力咧出一个没有笑的笑。
柳生嘴角挂着轻蔑斜视我一眼，拉起小姐的手走进没有围墙的院子。
小姐仰着头，眼里带着满满的爱意看着柳生。
我捂着气的刺痛的心脏。这是嫌贫爱富的问题吗？这是道德问题，柳生要真爱小姐，就不该不顾礼仪，鼓动小姐和他私奔。
偏偏小姐是恋爱脑，这要是我女儿，我非把腿给她打断。
“晚晚，快来给我娘磕头。”
小姐提起裙摆，竟然就要跪下。我一把抓住小姐。
“小姐，你凭什么给他娘下跪。柳生一没提亲，二没下聘。你们现在什么关系也没有。”
小姐一时间失了方寸，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晚晚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娘将我养大不容易，她理应来跪拜。”
“你娘不容易是你造成的，又不是我家小姐造成的。要跪你自己跪。”
我攥紧了包袱，拉着小姐往后退。
我用力扯了几下，小姐的脚就像黏在了地上，我知道，小姐的恋爱脑又上来了。
小姐一把推开我。
“彩秀，你这是干什么？你看柳生哥哥的孝心，能感动天地。”
能感动天地，填不饱肚子一切都是零。
“以后我和柳生哥哥是夫妻，理应跪拜柳生哥哥的娘亲。”
“小姐，你恐怕吃不了这个苦！”
小姐抬起裙子，规规矩矩的跪下，骄傲的昂起头：“只要和生哥哥在一起，我什么苦都吃得。”
晚饭，桌子上摆着一碟咸菜，三个麦麸壳掺着玉米面做的窝窝头。
小姐看着又黑又硬的窝窝头问柳生：“这，这是什么？”
柳生斜着眼睛瞟小姐，嘴里发出一声轻“嗤。”
“麦麸壳都不认识，果然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我看着满脸清澈愚蠢的小姐，被骂笨蛋了还乐呵呵的对着柳生笑。
“生哥哥果然是见多识广，以后你多教教我，我可以帮你做事。”
第一次见到有人上赶着吃苦。我越想越难过，这苦到最后大概率都压在我身上。
我摸着咕噜噜的肚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不可忍。
“小姐，这麦麸壳就是咱家平时喂马的饲料。”
小姐即将送进嘴里的窝窝头，咕噜噜落在地上。
“马饲料，怎么能给人吃？”
柳生捡起窝窝头，边拍打边用嘴吹上面沾上的尘土，吐沫星子都飞了上去。
我摸着干瘪的肚子，忽然就不饿了。
2
瞎老太手里的筷子准确的砸在小姐身上。
“还没进我家门，就如此浪费粮食。儿啊，你这媳妇规矩浅，需要打磨。”
瞎老太眼睛看不见，准头还挺准。
“谢晚晚，今晚上你就在院里跪着，什么时候知道规矩，什么时候起来。”
小姐握着筷子，包起嘴，低头小声抽泣。
瞎眼老太嘴角噙着笑，得意的嚼着咸菜。
这才第一日，就给小姐下马威，这以后还有好日子？
小姐嘤嘤切切哭了好一会儿，柳生呲溜呲溜喝着清水一样的粥，好似没看见。
小姐忽的站起来，绣眉一瞪。
我立马背起包袱，激动的看着小姐。小姐肯定要走啦，我可以回去啃鸡腿了。
“跪就跪。我可以学规矩，我就不信我入不了大娘的眼。”
包袱掉落在地上，我全身瘫软的趴在桌子上。
我的小姐啊，他们哪里是给你立规矩，他们是为难你。
“小姐，咱们回家吧，老爷、夫人不会怪你的。”
“你不想家里的四喜丸子？烧鹅？你最爱的莲子银耳粥，哇，香甜软糯，吃一口，甜掉牙。”
小姐的肚子有节奏的咕噜起来，咕咚、咕咚疯狂咽口水。
我瞪大了眼睛，期待的看着小姐，只要小姐说要走，我就连夜带她下山。
小姐看着茅草屋里灯光消失，眼里的光一点点消失，我眼里的光也跟着一点点消失。
我知道，小姐又说服自己了。
“都是我的错，我浪费粮食，柳生哥哥才会惩罚我。”
“只要我好好认错，柳生哥哥会原谅我的。”
“我不会走的。柳生哥哥说了，真爱可抵万物。不就是肉，不吃就不吃，我就当减肥了。”
我扔了手里烂了半边的简易蒲扇，直接躺地上摆烂。
要不是我和小姐一起长大，小姐待我如亲姐妹，我不忍看小姐被骗，我早就跑路了。
不行，我必须想办法让小姐对柳生死心。
小姐若是真的嫁给柳生，我这辈子就完了。
月明星稀，青蛙咕呱咕呱，饿的骨瘦如柴的蚊子，欢快的包围小姐。
我连蹦带跳，驱赶身边的蚊子。
小姐倔强的跪着，她认为只要她够听话，心够诚，柳生一定会原谅她的无心之举。
没有我驱赶蚊子，小姐脸上的蚊子包越来越多。
“彩秀，怎么这么多蚊子，以前在家里为何没有蚊子。”
“小姐，在家里你有香薰，那香薰一块五十两银子，还有丫鬟给你驱赶蚊虫。”
“额，没事，以后柳生哥哥一定能让我用上香薰。”
我对着天叹气，恐怕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小姐的恋爱脑。
茅草房里，传来柳生的鼾声。
他竟然好意思睡。
小姐能忍，我可忍不了。我拎起缺了半边的水桶灌满水。
我把水一点点倒进土墙的墙根，这老房子没有地基，想来盖房子的人偷懒，把墙根浇透了，房子塌了是迟早的事。
老天有眼，天空响起几声炸雷，柳生嘟囔了几句，继续睡觉。
“彩秀，你这是干什么？”
“小姐，天气太热，我给他们降降温。”
3
当我倒到第六桶水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
“小姐，要下雨了，咱们去村头关帝庙躲一躲。”
小姐满眼期翼，看一眼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脸上都是羞涩。
“关帝庙太远，咱们，不如，进屋里躲一躲。”
还没有成亲，小姐竟然想深夜进入男子房间，我努力压抑心里的怒气。
“小姐，你是未婚女子。私奔已是大错，没成亲你还想和柳生住一个屋。你就不怕被浸猪笼。”
一听要浸猪笼，小姐脸色煞白，被我连拖带拽的拖向关帝庙。
我们前脚进关帝庙，后脚瓢泼大雨倾盆而至。柳生的破草屋应该保不住了。
雨夹杂着风，不断往屋里灌。因为是初夏，我和小姐并没有带厚衣服。
小姐体弱，像小猫一样缩在我怀里。我们带的所有衣服已经搭在小姐身上，小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小姐，咱们明日就回家吧。你看没吃没穿没住的地方，怎么生活？”
“你不用害怕，老爷夫人不会怪你。真有事，我扛着。”
我满含期待的看着小姐，都落魄到这个地步了，我不信她不走。
没想到小姐一把推开我，脸上都是决绝。
“彩秀，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赶走。我对柳生哥哥的心，日月可鉴。”
“柳生哥哥说了，等他高中状元，一定让我过的比我在父母身边更富足，还要给我挣个诰命夫人当当。”
我捶胸顿足，真想把小姐的脑袋打开洗洗，把里边的浆糊都倒出去。
柳生自从十二岁考上童声以后，再无任何进展。
柳生拿着他娘在土里刨出来的钱，在书院课堂上明目张胆看男女双人大战图册，被书院赶了出来。
白城书院都知道这件事，小姐竟然坚信柳生是被冤枉的。
好皮囊果然加分。
我恨铁不成钢，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受罪。
我把关帝庙的门关上，反锁好。庙里的温度瞬间上升了几分。
我刚迷糊住，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开门，我是村西头柳生。我家房子被大雨泡塌了，来借住一宿。”
我看看睡香甜的小姐，拿手帕帮小姐堵上耳朵，继续睡觉。
天色大亮，我打开关帝庙的门，大雨变成了小雨，门口的水聚成了一条小河。
柳生和他娘两人蜷缩在屋檐下，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柳生的脸已经冻的铁青。
柳生看到庙门打开，一把推开他娘，三步两步钻进关帝庙，抖抖嗖嗖的扯下墙上的布帘披在身上。
“冻死了！”
“儿，等等我。”
老太太边呼喊柳生，双手边在浑浊的水里摩挲，水里飘起一丝淡淡的血色。
老太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加快步伐，只想赶快找到避雨的地方。
小姐站在门口，嘴唇弧线向下，皱着眉看看柳生，再看看柳生的瞎眼老娘。
我知道，有戏了。
我一脚踩进冰冷的雨水里。春末夏初，雨水还有三分寒意，刺骨的冷直达天我的灵盖，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扶着老太太，她身上湿黏的衣服弄的我难受。
“老太太，你儿子不是一向孝顺，怎么自己跑了不管您？”
“您眼睛不好，就是我这个陌生人都不忍心看您淋雨受冻。”
4
正在有理有据的痛斥小姐的柳生，愣住了。
柳生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赶快把布帘披在老太太身上。
“娘，您快披上，暖和暖和。”
“娘，都怪这谢晚晚，反锁关帝庙的门，害您淋雨。”
柳生闭口不谈自己丢下自己老娘跑进来取暖的事情。
小姐缩在角落里，呆呆的看着门外。
“彩秀，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不该千里迢迢跟着柳生来这穷乡僻壤。”
“柳生哥哥说我心思歹毒，配不上他，要不是他心善，早就不要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