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贷拿刀上门讨债。
母亲把我推出去替弟弟挡灾。
我被乱刀砍死,死后我遗容急需修复。
身为遗体整容师的母亲却拒绝为我修复。
直到她发现——
日日夜夜都能在独处时,听到我死后的心声后
才终于跑去看我那破碎的遗体。
与她对视间,我整个人都笑抽了。
1
死后我的灵魂飘回到母亲身边。
她端着刚出锅的乌鸡海参汤轻手轻脚走进弟媳的房间。
「趁热喝,补补身子。」
她盛了满满一大碗黄澄澄的浓汤递给还在坐月子的弟媳。
弟媳笑着接过,挑了挑眉,「母亲,海参挺贵的吧,你又挪用大哥的工资卡了?」
母亲爱不释手地抱起小侄子,满不在乎。
「什么挪不挪用的,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孙子的。」
闻言弟媳满意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我拼命地压制内心的苦楚。
但那种苦涩就像利刃一样,刺破我的心。
母亲因父亲出轨而离婚。
我长得最像父亲,甚至可以说是跟父亲儿时一模一样。
弟弟自小比我更会逃母亲欢心。
就这样,母亲把对父亲的恨,转移到了我身上。
只喜欢弟弟一人。
小的时候偏心也就算了。
长大了还对我道德绑架,要我上交工资卡照顾弟弟一家。
弟弟不学无术没有正经工作。
母亲便要我去医院试药给小侄子赚奶粉钱。
卡里的一万块就是上回试药我的肾脏出了问题。
医院那边额外补偿的。
母亲明知道那是我治病的钱,还要私自占用给弟媳补身体。
我在她眼里到底算什么?
「巧巧,我宝贝孙子的奶粉够吗?不够让他大伯再去试药,听说医院下个月又要实验新的药。」
母亲把侄子轻轻地放到婴儿床,目光在房间巡视一圈。
黯然记下待会儿要我购买的东西。
嘴里还不屑地冷哼:
「都说养儿防老,周浩一个月连五千块都赚不到,真是白养了。」
「母亲,让大哥给我买两斤燕窝呗,听说可以美容养颜。」
弟媳满足地放下鸡汤碗。
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好。」
母亲宠溺地笑了笑,低头把要买的东西全部发到我的微信。
我跟着母亲离开弟媳的房间。
灵魂不停地颤抖,满腔的怒火在体内盘旋。
好似每一次喘息无尽的怒火就要喷涌而出。
以前家里不是没有条件。
就是因为母亲不喜欢我。
早早就让我辍学外出打工。
赚钱供弟弟读书。
我一个小学文凭能找到快递员的工作已经十分不易了。
但是母亲不折磨我她就浑身不舒服。
不仅设计我背债为弟弟一家买房。
还要我拿命养她的孙子。
她都不知道几次试药下来我的身体已经受到了严重的侵害。
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痛苦怨恨。
我不像是她的儿子,倒更像她的仇人!
她就从来没想过我。
天下间怎么有这样狠毒的母亲。
哐!
突然,遥控器被母亲用力砸在茶几上。
随后神经兮兮左顾右盼,大骂:
「我狠毒?当初刚生下来就该掐死你!」
母亲眼中怨毒的眼神一闪而过。
唇瓣微颤,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活着碍眼,趁早死了得了。」
我心头窜出莫名的凉意。
原来母亲比我想象的还要厌弃我。
我用力攥紧了手,努力压下心里的苦涩。
带着几分自嘲笑了笑。
如你所愿。
我真的死了。
倏地,母亲抬头望了下。
眼神游离不定。
「你的命溅得很,谁死你都不会死!」
闻言我猛地抬起头,神色震惊。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母亲居然可以听到我的心声!
2
我飘到她面前,确定她看不到我。
为了印证我的猜想。
我试探道:「我要是死了,你会伤心吗?」
谁料母亲当场就站起来。
把椅子撞得砰砰响。
「周浩要是死了,我得放三天三夜的鞭炮,庆祝我脱离苦海!」
母亲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霎时间。
好像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心里又惊又悲。
母亲的铃声响了。
她愣了下,才如梦初醒般接通。
「姜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休假,这里送来了一具被砍得面目全非的男子,你今天能抽空过来缝合吗?」
「还有一件事,他的身份证上的住址好像和你家一样,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啊?」
对方是母亲的同事。
我以灵魂状态醒过来的时候,她们正对着我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发愁。
「瞎说什么呢,我家可没死人,再说了我要照顾媳妇坐月子,没空。」
母亲丝毫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母亲是殡仪馆的遗容修复师,技术精湛。
许多死相惨不忍睹的尸体在她手里都可以恢复基本的样貌。
弟弟整天游手好闲,结识了外面居心叵测的人。
骗他为人担保欠下巨额债务。
那天一群凶神恶煞的青年持刀堵在我家门口,逼我弟出去。
母亲想都没想,直接把我推出去。
带着我弟一家从后门跑了。
任由我被他们拖到小树林砍断四肢,挖出眼珠。
临死前他们邪恶地割掉我的鼻子。
在我脸上和身上砍了无数刀。
最后割破喉咙放血而死。
想到死前的画面,我的灵魂剧烈地颤抖。
脑袋轰的一下,发出了颤栗破碎的尖叫。
「喊什么,闭嘴!」
母亲对着空气怒喝。
目光如锐利的刀片,像要穿透我的灵魂将我撕成碎片。
「母亲,你又在自言自语什么呢,当心吵到你孙子。」
我弟周涛睡眼惺忪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
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打着哈欠问道:「我哥呢?」
我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跟我同父同母的弟弟。
待遇差距竟如此巨大。
都是母亲的孩子,凭什么周涛就可以得到母亲全部的爱。
而我只能像只哈巴狗似的蹲在地上摇尾乞怜。
我猩红的眸子靠近他。
眼里的恨意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
「我哪知道,说不定赌气跑出去偷懒了。」
母亲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看向周涛的眼神是我从来没得到过的温情。
「涛啊,我寻思着那些催债的还会再来,要不我们先出去避一避,躲过这阵风头再说。」
周涛埋头喝水,沉默不语。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母亲,能躲到哪里去,这都几天了我哥他不会有事吧?」
「他要是出事了,以后房贷谁来还。」
我当然不会认为周涛在担心我。
他是怕催债的再来,没人替他挡灾。
「能有什么事,他命硬着呢。」
「我已经给巧巧找了家月子中心,咱们一家人都可以住过去。」
母亲得意洋洋翻出包里的卡。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的工资卡。
3
是我留着治病的救命钱!
给弟媳买补品就算了。
她竟然想背着我把我的钱挥霍掉。
心里的怒意像蔓延的野火,迅速将我的理智烧得消失殆尽。
我不顾一切冲向母亲。
想要掐断她的脖子。
但是灵魂从她的身上穿过,伤不了她分毫。
眼睁睁看着他们拿着我的钱住进了装修豪华的月子套房。
巧的是,隔壁房居然是我们村的张姐一家。
「呦,张姐,你也带媳妇过来坐月子?」
母亲笑着和她打招呼。
张姐立即神秘兮兮拉着母亲低声道:「你没听说啊,咱们村的小树林里死人了。」
「血流了好大一滩,把周围的泥土都染红了。」
「要不是嫌晦气,我才不来这儿花冤枉钱呢。」
母亲听了手里的奶瓶没拿稳,掉在地上。
我清晰地看到她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惊慌。
略带紧张地开口,「哪,哪天的事?」
「就是三号那天。」
得知和催债那天的日期一样。
母亲和我弟一家面面相觑。
「母亲,你孙儿的奶瓶碎了,小孩的东西可贵了。」
弟媳不满了,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周涛接收到了她的眼色。
立即会意,挑唆母亲要我买。
窒息的仇恨像是万丈高山压过来,心头强烈的恨意上涌。
我下意识攥紧了身侧的手。
他们像吸血鬼一样吸食我身上每一滴血液。
对我的安危全然没有半分的担忧。
恨意上涌,我心里又生出了要掐死他们的冲动。
奇怪的是。
母亲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干坐在凳子上。
她不是可以听到我的心声吗?
「知道了。」
这次母亲回答得明显敷衍。
眼神变得游离,不停地扫视周围的环境。
叮~
母亲的手机响了。
弟媳嫌她讲电话的声音大。
把她赶出了房间。
我也跟了出去,要是我没看错,应该是母亲的同事打来的。
她憋着一肚子气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接听。
「姜姐,要不你还是来一趟吧,死者的名字叫周浩,年纪也和你儿子的一样。」
母亲在弟媳那里受了气,压根听不进对方的劝说。
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
电话再次响起。
母亲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关了机。
我心中暗自嘲讽。
尽管知道就算我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扑通扑通。
我诧异地扬眉毛。
她的心跳这么厉害?
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颤抖。
额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儿。
我的内心还是莫名生出了一丝期盼。
母亲看到我的尸体会是怎样的表情?
「不,不可能!」
母亲突然暴怒。
脸色煞白,惊恐地捂住耳朵。
嘴里念念有词。
「周浩命硬着呢,不可能是他。」
「他不可能死在我面前!」
她躁狂地在安静的走廊里大喊大叫。
听不进工作人员的劝阻。
甚至对人家大打出手。
我明白了。
原来只有母亲一个人的时候。
她才能听到我的心声。
因为母亲的异常行为严重影响到了其他产妇的休息。
他们一家被月子中心请了出去。
4
拿着退还的费用。
周涛和他媳妇已经忘了张姐口中的血案。
窝在客厅沙发商量着出了月子该去哪里玩。
母亲抱着小侄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兴致不高。
我就纳闷了。
母亲她这种异常的行为,为什么周涛他们不惊讶。
深夜。
母亲坐在床上。
拿出手机调出和我的微信通话界面。
上面的信息还停留在母亲要我给弟媳买燕窝那里。
她发了一会儿呆。
像是鼓起勇气一般拨打了我的电话。
我试图通过心声告诉母亲。
我的电话早在我死的那天,被那些人踩裂了。
母亲却此刻假装听不见。
她疯狂地打着打不通的电话。
「别想骗我!手机哪有那么容易踩坏!」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很爱惜我给他的东西!」
「定是不会让别人破坏的!」
是,我向来珍惜母亲送我的东西。
可我的手指一再断掉...更何况,我本身就不足10根手指。
我怎能护得住我的手机?
以前她的电话信息我从来不敢超过五分钟不回。
这一次在打过十几个电话后,母亲彻底崩溃。
毕竟,我已经五天没回她了。
我咬紧牙关,任由无法言说的痛楚侵蚀我的内心。
每次的回忆上涌,带来的都是再次的凌迟。
是我心中无法磨灭的伤痛。
我如她所愿真的死在外面了。
「别说了!」
母亲陡然拔高声音,面容变得狰狞而扭曲。
拉过被子将自己的头紧紧地盖住。
浑身抖动不停。
隐隐传出哭泣的声音。
第二天。
菜市场里熟人多。
今天他们看母亲的眼神格外的奇怪。
「姜姐,今天怎么是你出来买菜,周浩呢?」
母亲身形一震,犹豫了一下。
敷衍道:「和我吵了两嘴儿,离家出走了,这个儿子白养了。」
我死死地瞪着她。
想要看清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把我推出去送死,现在居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撒谎。
「是吗,我在小树林里发现了好大一滩血迹,地上还有一个被破坏的手机,上面的屏保好像是你的照片。」
全大叔迟疑地看着她。
母亲面色一僵,瞬间脸色惨白,语气透着紧张,「你们弄错了吧,周浩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说着快步离开菜市。
连菜都忘了买,急匆匆跑回家。
直到被手机铃声惊醒回神。
她木然地接通手机。
下一瞬。
脸色苍白如纸。
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姜姐,我问过了死者是从你村子的小树林里拉过来的,身份证的信息又与你儿子的一样,我看你还是过来一趟吧。」
「不然依我们的水平怕是难以复原他的本来模样。」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完。
背脊靠着墙壁浑身颤抖。
眼里充满了骇然。
看到母亲这幅模样。
我讥讽嘲笑。
她终于意识到我出事了。
可为什么我又有些难受呢?
明明是她亲手把我推出去的啊。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倏地。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夺门而出。
我紧紧跟在她身后。
想要知道待会儿她看到我的尸体该是如何的惊慌。
来到殡仪馆。
她的同事立刻领着她来到停尸间。
「姜姐,你总算来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打开吧。」
母亲努力平静着声音。
微微有些发颤。
打断她们的话。
随着放置我尸体的冷宫柜被拉开。
几截看不出人形的肉块赫然出现在眼前。
后脑挖空,脸部面目全非。
所有人都缄默不语。
气氛一度低沉得窒息。
「姜姐,这是死者的身份证。」
同事默默拿出我的身份证交到母亲手里。
母亲颤颤巍巍接过,
看到了身份证上的我。
随后整个人身子差点一软,被同事连忙扶住。
“姜姐,你要冷静。”
而她好像不太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的”
随后状若疯狂地把冰柜全部拉出。
终于,她在一堆肉块中翻到了我的左手小拇指。
「周浩!」
母亲绝望颤抖地大喊,彻底瘫倒在地。
恐惧像看不见的手,紧紧攫住了她。
她死死地捂住嘴巴,眼泪哗啦啦流下。
5
我盯着尸体上的半截小拇指。
余晖朦胧间,眼眶微微泛红。
我仿佛看到了十二岁的我。
弟弟使坏把我推进河水里差点儿淹死。
我第一次反抗和他打了一架。
他脸上挂了彩。
母亲不问理由。
气得拿刀剁了我半截手指。
钻心的疼痛如浪潮般袭来。
却比不上当时母亲眼中的狠厉。
「姜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默默地拿出工具,协助母亲帮我修复遗体。
母亲不愧是这里的一把手。
即便情绪崩溃,双手颤抖。
还是在两个小时后将我的脑袋基本恢复。
「咦,五脏全部病变坏死了?」
负责替我把内脏塞回肚里的两个阿姨脸色大变。
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
母亲缝合的手一抖,怀着茫然的恐惧扒开我的肚子。
下一瞬就像天塌了似的哭得歇斯底里,几乎晕倒。
「周浩啊!」
我看着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双手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
悲伤就像一股汹涌的潮水,涌上她的心头,将她淹没其中。
满室的空气中都充满着悲痛。
我的喉咙变得干涩难耐。
握紧了身侧的拳头,抬头欲将喉间的酸涩咽下。
为了多拿钱。
母亲总是逼我去试验危险的药物。
弟弟还算有良心,看不过去劝阻了几次。
但是母亲一意孤行,不把我的利用价值榨干她是不会消停的。
胃穿孔,肝硬化,肾衰竭,糖尿病坏疽都是试药的后果。
我这一生前半辈子没有得到母爱,后半辈子被病痛折磨。
即便没有暴力催债,我也活不久了。
好在死后能看到母亲为我掉眼泪。
这或许是唯一可以慰藉我的地方。
母亲哭了一阵已经无力处理我的后事。
委托她的同事将我火化后。
她一个人呆坐在火化室外的石凳上等候。
叮~
母亲机械地接起电话。
声音是我没听过的苍白落寞。
「周涛,什么事?」
「母亲,你怎么还不回来做饭,还有这个月的房贷我哥还没交,银行那边催了。」
听得出电话那边周涛非常焦急。
「你哥死了,被那些人砍死了。」
母亲的语气波澜不惊,叫人听不出情绪。
周涛沉默不语。
我冷眸一转,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儿。
现在我死了。
月供三千块,足以让没有工作的周涛焦头烂额。
「那他的内脏还能卖吗?我看中的跑车下个月就要付定金了。」
长时间的沉默后。
周涛却说出了让我目瞪口呆的话。
「试药损坏了他的五脏,恐怕器官贩卖那边我们要违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