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会为扬家洗脱冤屈，
我便为他而活。
他说最爱我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却在多年后，爱上与我截然相反的姑娘。
她明媚耀眼，我黯淡无光。
我在爱里缝缝补补，却最终衣不蔽体。
后来我知道，他骗了我十年。
等我死后，他却疯了。
第一章
这是我陪伴周昭的第十年。
从罪臣之女到母仪天下的皇后，人人都要高看我一眼。
唯独周昭，对我不似从前那般好。
宫内流传谣言。
说皇上腻了皇后。
看好戏的人大有人在。
毕竟当初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一个背负叛敌罪名的女人登上凤位。
但皇上那时信誓旦旦拉住我的手，在列祖列祖，满堂朝臣前掷地有声永不变心。
民间多为歌颂帝王的痴情。
时间愈长，宫里人质疑声揣测声愈加多。
有一次我听见他们玩乐打赌皇上何时会废了我这个皇后，改立明妃为后。
想起最后一次闹得不欢而散时他怒目圆睁。
我摇头叹息。
哪里能看的出爱呢。
不爱为何要立我为皇后，将我囚在这深宫高墙内。
后宫新进一批妃子，其中明妃便最得盛宠。
人如其名，明妃明艳动人，那双潋滟的眸子顾盼生辉，似是能盛进世间富有生机的万物。
冷清的皇宫在她那里成了欢声笑语的春天。
我没见过春天，我只懂寂寥。
或许是见过的，满园荒草的春，屠尽满门的春。
自出生起便只有无边落寞的萧索，心思沉重荒凉。
但我有春天。
周昭许诺做我的春。
很早之前在东宫我便与这明妃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我是东宫身份最为卑劣的贱婢。
周昭不在身边时，我是不能够抬头直视他人的，否则便会挨一顿鞭打。
明妃踏进东宫，一巴掌猝不及防扇在我脸上。
没等我来得及喊疼又是一巴掌。
丫鬟钳制住我的胳膊，等到她手扇累这才罢休。
我记不清挨了几巴掌。
她恶狠狠瞪着我，长指甲划过我的脸，一道道红痕。
“你给我离太子哥哥远一点。这次只是小小的教训，再有下次，你这张滑嫩嫩的脸皮也就别想要了，杀死你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我不敢动。
脸庞肿起，看着滑稽又搞笑。
周昭这时候出现，我眼中蓄满泪水。
“疼不疼啊？”周昭温情的话响在耳边。
不疼的。
我抬眼想用眼神传递。
抬眼瞬间，泪水决堤。
此时周昭握着她的手，小心地吹着她手上发红的那块。
对比下来，我可怜得如同蛆虫。
“扬遥，跪下给董家小姐道歉。”周昭拧着眉，抬起下巴恨声说。
扑通一声，膝盖受到一股推力，我头埋的更深了。
“累着小姐的手，是奴婢的不是。”
周昭又罚我在雪天跪了一整夜这事才算翻篇。
所以，我从不跟明妃争什么，也争不过。
事后，他柔情捧着我的脸说他是迫不得已，他心中仍有着我。
我信了。
我永远不会喊痛。
因为我的后背有一座座石碑。
国师预言我是天煞孤星。
周昭从前不信，我却是一直信的。
否则扬家上下会呼吸的怎么仅剩我。
自幼家中逢乱，朝廷正逢动荡不安。
扬家满门英烈，父兄皆战死沙场。
而我扬家妇孺斩于朝廷刀下。
他们唾弃我扬家叛国通敌，是大周朝耻辱，斩的好！
可我记忆深处记得父兄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扬是扬名立万的扬，扬家不出孬种。”
母亲被绑上锁链押往刑场说的最后一句话。
“阿遥，扬家世代忠骨，莫信了那狂徒之言。
身为扬家儿女，就要挺直背大胆去走你的路。”
那年我七岁。
扬家上千人个个无惧，挺直背奔赴刑场。
扬家一门唯我独活。
是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舍命求得的宣昭，救下我一命。
那天独我一人守在空荡的扬府。
周昭推开大门，带着浑身的伤痕，摇晃却又坚定着步伐冲到我面前抱住我。
凡他走过的地方血迹满满，但他却扯着苍白的嘴角对着我笑。
“我会为扬家洗得冤屈，为我存在吧阿遥。”
在我人生中周昭从未缺席，他奶声奶气时便许诺我一辈子。
我忘记当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犹记得藏在袖子中锋利的刀刃掉落。
我抱住他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那年太子十四岁，少年稚嫩的言语，青涩的脸庞。
孤身一身闯进我的世界，不惜捧起世界对我好。
登帝后，周昭推万难，坚持立我为后。
以一人之身抵挡万千大臣谏言。
在我如此坚定他爱我之时，变故来的猝不及防。
或许早已变质，只是这最后一击令我痛不欲生。
如我这般对感情淡薄的人并非没有去争取过。
换来的是一次次打脸。
两个月的冷板凳后，我不请前往皇上的书房。
我想告诉他，我能为他改变。
我可以变得活泼好动，可以学甜言蜜语。
他喜欢的样子我可以去尝试。
庄严冷清的书房带着欢声笑语，越走近那笑声便越清晰。
我脚步微顿，走的缓慢，前方似有洪水猛兽。
刘公公守在门外，见我到来，脸上挂着尊敬的笑，犹豫道：“明妃在里面陪皇上用膳。”
我有片刻的错愕。
在我的认知里书房是处理政务的。
转念一想明妃性格大大咧咧，倒也不算稀奇。
微微点头，不自觉的将手里的桂花糕往后藏了藏。
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大抵是察觉出我的动作，“奴家帮娘娘送进去吧。”
“不了，我自己去吧。”
李公公说话间已递出手，听到我回答后停在半空的手僵住。
他鲜少判断事物。
若按照往常我定会如他想的般递出糕点转身走掉。
不争不抢，心如死水般平缓。
这才是我。
与皇上在一起数年，从未提出过一丝出格的要求。
有礼有节贯彻着我的一生，像是烙印深深刻在我的行事作风上。
幼时母亲管教严厉，动辄打骂，久而久之落得个谨慎有加的脾性。
再之家道中落，更是不敢懈怠。
生怕拂去扬家名门厚望，害怕母亲死后不安宁，怪罪我这不孝女。
后来母仪天下，一举一动皆被记录。
要为后人做标榜，每日三省吾身。
是否担得起皇后这个身份，
是否有能力伴在皇上身侧为他消忧解愁，
是否对得起母亲不辞辛劳的教诲。
听着书房银铃般笑声伴着低沉沙哑的笑，我慌了神。
拥有过春天的人要如何度过寒冬呢。
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周昭我的决心。
发了疯的想要回到先前恩爱的日子。
我只有周昭，我如鱼渴望水般渴望着他。
我提着糕点踏进书房。
我的步子是被宫里礼仪嬷嬷夸赞过的。
此刻我却浑身不自在。
这条平缓的路似乎比帝后登基上百步台阶走的更令人紧张。
我手心有汗冒出。
周昭还会回心转意吗？
第二章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心中有了确切的答案。
明妃牵起的嘴角在看到我的瞬间平下去。
周昭随之望过来。
他眼中带有一丝责备，在看清是我后厌烦无限蔓延。
相对无言。
他甚至懒得装。
表情上有着明晃晃赤裸裸的厌恶。
这般嫌弃的眼神我见过。
后宫一旦有不怕死的嫔妃在他面前晃时他便这般。
待那人走后，他便会安排李公公将人送出宫去。
送出宫去的妃子下场没有好的。
现在我成了招人烦的对象。
我清晰感受着背部的绷直，硬如板直的木板。
对面二人同侧而坐唯我独立。
我是突兀的第三人。
“臣妾为皇上带的桂花糕。”
我走上前亲自打开盒子，端起一盘桂花糕放到皇上面前。
“滚下去，谁准许你进来的。”
周昭搂着明妃，嘴里像是啐了冰，语气冷冰冰的。
他丝毫不顾及着有外人在，语言是带有刺的巴掌，疼的我心瞬间被揪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