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有规定，金丹期弟子必须有自己的契约灵兽。

我选了最劣等的白狐，只因他冲我摇尾。

为了洗涤白狐的劣质灵根，我不惜为他奔走三界。

可他却恨惨了我。

勾结魔道妖女，毁我丹田，灭我宗门。

再睁眼，我回到了选灵兽的那天。

此时，可怜兮兮的小狐狸正灼灼地看着我。

我勾唇轻笑，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指向了一旁的杂毛锦鸡。

「我要他。」

后来，锦鸡化作神兽凤凰，为我筑巢，在我耳边呢喃道：

「杂种狐狸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和我双修。」

1.

剑宗被魔族攻破那日，我的契约灵兽正冷冷站在不远处。

往日嬉戏打闹的同门弟子躺在血泊之中，遍地哀嚎，他却面不改色。

魔道妖女娄熙柔施施然走来，他这才换上一副情意绵绵的模样，讨好地用尾巴轻轻扫过女人纤细的腰。

直到那一刻，身中数剑的我才不得不相信——

巫靖是魔族派来的奸细，他也从未把剑宗当过家。

我瘫坐在地上，双眼猩红，最后选择了自爆。

……

再睁眼，一片寂静。

我环顾四周，注意到那些曾经倒在血泊中的弟子们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瞬间热泪盈眶。

此时高台上的师尊清了清嗓子：

「阿茵，这一批灵兽，你可有中意的？」

我如梦初醒，看着眼前一排尚未化形的灵兽，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百年之前！

我和灵兽巫靖初见的那日。

因开山始祖的道侣是灵兽化形，剑宗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金丹期弟子必须亲自挑选一只灵兽缔结契约，作为自己未来伴侣培养。

若百年之后，二人并未产生情愫，方可取消契约。

我看着眼前一排形态各异的兽人，脑海中闪现出前世巫靖狼心狗肺的背叛，神色愈发冷淡。

未化形的灵兽灵智未开，还未完全摆脱兽类思维，生性好斗。

而剑宗所需灵兽，往往多为凶猛异兽。

原型为狐狸的巫靖，时常被欺负。

我看着狐狸毛上的血痂，嘴角微勾，眉眼尽是轻嘲。

可与我四目相对的巫靖，眼睛亮了亮，甚至讨好地朝我摇起了尾巴。

「大师姐可有喜欢的？」

古灵精怪的小师妹亲昵地搂着我，笑得灿烂。

我垂眸看她，眼泪险些落下。

前世我因慕妙妗剑术不佳，认为她的心思不在剑道，对她颇为冷淡。

可就在巫靖勾搭魔族屠杀师门的时候，她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用瘦小的身躯挡住千军万马的魔兵，只为给门下弟子逃离的一线生机。

直到死，素来娇气的她也没喊一声疼。

等我赶到时，她只剩一口气。

就算是这般，她依旧拼尽全力地劝我快逃。

那般爱美的小师妹，一身血肉被魔族啃食，最后只剩下凄凄白骨。

2.

见我迟迟不回话，慕妙妗尴尬地将手抽出。

「不就是碰了碰你吗？至于红眼睛吗？大不了下次我也让你碰回去。」

「没、没有，小师妹你随便碰。」

我生性木讷，纵然心中有万千话，却说不出来半句。

「你、你今天吃错药了？居然没骂我不务正业？」

她鼓着嘴，我却看到少女耳尖的微红，「谁要碰你了？」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冲我皱起眉。

「你该不会是想和我抢食铁兽吧？我可是早就说好了想要一只，大师姐你可不能夺人所好！」

慕妙妗鼓着嘴，灵动的五官显得娇憨十足。

我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师姐不和你抢，你想要的，师姐都会为你寻来。」

「你、你休想使用美人计！」

慕妙妗结结巴巴，带着心仪的契约灵兽，一溜烟地消失在大殿。

我看着少女的落荒而逃，心道：还是个孩子。

此时座上的师尊也坐不住，他缩地成寸，瞬移到我面前：

「阿茵可有喜欢的灵兽？若是当真喜欢那食铁兽，为师再去川蜀地带走一遭便是。」

听到这话，我再次看向所剩无几的灵兽。

越过冲我摇尾的巫靖，我意外看到了一只秃毛的锦鸡。

不知是我眼花，居然从所剩不多的羽毛中，看出了几分流光溢彩的红。

师尊见我迟迟不回，催道：「若是当真没喜欢的，那就等下次再选。」

听到这话，原本待在原地的白狐顿时躁动起来，朝我奔来。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我衣角时，被师尊一股灵气逼回原地。

「哪里来的杂毛孽畜？」

孽畜？

听到这话，我噗嗤一笑。

师尊说得对，可不就是狼心狗肺的孽畜！

巫靖似乎听懂了这话，龇牙咧嘴的模样格外难看。

可当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却故作可怜，眼巴巴地望着我。

师尊注意到我的目光，皱眉劝道：

「这白狐灵根劣质，恐怕不能陪你走完修仙征途，契约灵兽一事，应当慎重！」

我点头示意，抬手指向了巫靖——

后面的秃毛锦鸡。

一字一顿道：「师尊，我要他。」

3.

我没理会怔愣的巫靖，朝闭目养神的锦鸡伸出手：「你愿意做我的契约灵兽吗？」

片刻，一只爪子落在了我的手心。

他的周身突然爆发出璀璨的金光，淡红色的灵气在其中萦绕盘旋。

原本秃毛的锦鸡居然直接幻化成了人形。

与巫靖的柔媚不同，他生得剑眉星目，一头红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显得格外桀骜不羁。

「吾名戈绥，我的主人。」

他朝我走来，神色淡漠，看上去无悲无喜，却巧妙地挡住了巫靖窥伺的目光。

可就算是我已经有了契约灵兽，巫靖依旧不肯放弃让我改变人选的心思，再次破开结界，朝我奔来。

我本想趁巫靖虚弱，将他重创，让他再也掀不起半点波澜，却没想到契约的新灵兽比我动作更快。

半晌之间，本就瘦弱的巫靖被他一脚踹在了石柱上。

看着巫靖趴在地上，如何挣扎也爬不起来的狼狈样子，我的心情好极了。

「干得漂亮！」

戈绥没回我话，但我并不在意。

沉默不语总好过花言巧语。

拜别师尊后，我将戈绥带回了自己的洞府。

前世我并未听过戈绥的名号，也并未听过哪位剑修的契约灵兽是锦鸡。

「主、主人，看我做甚？」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灼热，戈绥说话的时候都开始结巴。

「没什么，我的灵兽，就算是只锦鸡，我也要让他成为这天下最厉害的契约灵兽！」

前提是，你可千万不要背叛我。

没等戈绥说什么，我嫌弃地看了眼他身上的污渍，推着他来到浴室。

我本是凡人半路修仙，就算修为已经金丹后期，也改不了沐浴的习惯。

「主人，这个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我刚把储物袋里面的天材地宝放入浴桶，就听到这么一番话，回眸便看到戈绥通红的脸。

「快吗？」

明明高我一头，却被我看出了几分女孩子家家的扭捏。

「这难道还不快吗？」

戈绥的目光在我和浴桶上来回游离，抿唇的样子似乎在生气。

「你先泡药浴，洗涤杂质，日后我再为你寻找合适的功法。」

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看上去不高兴，只好暂时离开。

4.

可我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门外居然传来敲门声。

我皱了皱眉，挥手解开禁制，却没想到门外居然站着化作人形的巫靖。

「你来做什么？」

还没等巫靖回话，一道蛮横的女声响起。

「怎么？不能来吗，大师姐？」

我看着手拿灵鞭子的二师妹蒲婵，眼神冰冷。

她是我游历时从血海中捡来的乞儿。

前世她时常会因为一些小事情和小师妹争吵，我怜惜她幼时遭遇，经常偏袒她。

却没想到这人骨子里就烂透了。

魔族攻打剑宗那日，她是第一个投降的。

甚至为了表达忠心，亲手屠杀宗门杂役弟子。

想到这里，我抽出灵剑，啪的一巴掌，用剑鞘打在了她的脸上。

「来了也不提前打招呼吗？剑宗就是这样教你礼义廉耻吗？」

清脆的声音响起，蒲婵震惊地捂住自己的脸。

「顾茵，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

我冷笑，将剑收回剑鞘，「凭你平时松散逃课，凭你不尊师长！」

蒲婵愣住了，瞪大了双眼，却说不出来半句反驳的话，嘴里叫嚣着让我等着，一溜烟地就跑了。

可她不知道，我岂止是打她耳光，我更想将背叛师门的人通通挫骨扬灰，永无再生的机会。

可现在不行。

现在的蒲婵不过是讨人厌，并未犯下滔天大错。

哪怕我想直接杀了她，也要顾及宗门子弟的感受。

「你的主人都走了？你还不走？」

我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巫靖，语气淡漠。

「大、大师姐，那只秃毛锦鸡性格易怒，从前在灵兽山的时候，就经常因为闹事被罚，要是以后和这么凶的灵兽过日子，你会后悔的。」

见我不说话，巫靖以为我心软了，颤巍巍地伸手想要牵我衣角。

他总是这样，用最楚楚可怜的姿态，说着颠倒是非的话。

看来是大殿上戈绥给的教训还是不够。

可当我看到巫靖身后逐渐靠近的人，强忍恶心，并未拒绝他的靠近。

5.

下一秒，巫靖就被怒气冲冲的女人甩了一巴掌。

「我本以为三尾灵狐的你已经脱离了兽性，却没想到我不过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你就开始勾引人！」

「我、我没有，是……」

巫靖的未尽之言很明显，蒲婵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我。

「顾茵你该不会是嫉妒我的灵兽比你厉害，想要撺掇他和我结契吧？」

我：区区三尾灵狐，不过是残破修为而已！

「我的主人可不稀罕什么杂种狐狸！」

本该泡药浴的人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浓厚的药草香扑鼻而来。

「管不好发情的灵兽，就别把他带出来丢人现眼。」

蒲婵被这番话气得咬碎了银牙，可却又自恃清高，不愿和灵兽争论，拽着巫靖就离开。

但我知道，蒲婵不会善罢甘休。

她向来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前世小师妹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蒲婵新买的灵器，次日小师妹养的灵兔就被扒皮抽筋地挂在洞府前。

就连我碰了她的东西，都得要数十倍的补偿蒲婵全新的。

从前我只当她性子敏感，可如今看来，倒是我心慈手软，没能及时将这坏种斩杀在剑下。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

巫靖成了她的灵兽，我只需要看他们狗咬狗，在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

「你喜欢他？」

寒冷入骨的声音自我耳后响起，灼热的气息喷洒，让我不禁往外挪了几步。

我摇了摇头，「不喜欢。」

前世对巫靖的爱慕让我赔上了剑宗数万人的命。

这份情太痛，痛到我都想不起来巫靖究竟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拒绝巫靖的靠近，为什么要一直看着他？」

戈绥不断朝我逼近，将我抵到门上，这才停下脚步。

四目相对，我撞入戈绥那双赤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