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族"陷直播迷局:当养老金化作"礼物"飞走

在这个互联网时代,直播已成为许多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正在悄然蔓延:越来越多的老年人沉迷于直播平台,不仅花光积蓄,甚至借贷打赏主播。这一问题不仅影响了老年人的晚年生活质量,也给家庭和社会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近日,多起老年人沉迷直播打赏的案例引发社会关注。家住江西的李阿姨(化名)就是其中之一。她的女儿小李向记者讲述了母亲迷恋直播的经历。

"我妈妈今年70岁,退休前是一名小学教师。她一直很节俭,买菜都要精打细算。但自从迷上了一个自称能解决家庭问题的主播后,她的行为就变得不可理喻了。"小李说。

据小李介绍,这位主播每天凌晨5点准时开播,内容主要是解答粉丝的情感困惑和家庭问题。李阿姨被主播的"火眼金睛"深深吸引,每天准时守在手机前观看直播。

"最让我震惊的是,我妈居然每个月花两万多元在直播间购物。她买的最多的是各种玉石。我带她去鉴定,结果发现这些东西根本不值那么多钱。"小李无奈地说,"我反复告诉她这是骗局,但她就是不听,坚信主播是个'大好人'。"

类似的情况在全国各地频频发生。上海的老张(化名)的父亲也深陷直播漩涡。老张告诉记者,他60多岁的父亲退休后迷上了看直播,尤其痴迷于一位女主播的直播间。

"开始时他每月打赏几百元、几千元,后来一个月竟然刷了十几万元。"老张说,"一年时间,我爸把自己50万元的养老金都打赏光了。"

更令老张惊讶的是,他的父亲以前对直播打赏这类操作并不熟悉。"是那个主播手把手教我爸怎么充值、怎么刷礼物。我爸对她简直言听计从。"

这些案例并非个例。记者了解到,全国多地都出现了老年人沉迷直播打赏的现象。一些老人不仅花光积蓄,还借网贷给主播打赏。

江苏的张女士(化名)的父亲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她64岁的父亲退休后独居老家,竟然成为某同城女主播直播间的"榜一大哥"。"我爸在那个平台的等级已经到了48级,在村里都出名了。"张女士说。

记者查询发现,该平台48级需要消费26万元才能达到。而张女士父亲的退休金每月只有3000多元。无奈之下,张女士查看了父亲的手机,这才发现老人在多个网贷平台借了贷款,最多的一个平台借了3万元,至今未还清。

面对这种情况,许多子女都试图阻止父母的行为,但收效甚微。小李曾多次劝说母亲退掉购买的商品,却遭到强烈反对。"我妈认为自己在直播间买东西既是行善又能买到好东西,根本听不进去我的劝告。"小李说。

老张也遇到了类似的困境。他曾强行给父亲的手机安装管理软件,取关父亲关注的主播,结果只是引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现在他的积蓄已经花光了,但还是拦不住他每天看直播。"老张无奈地说。

为什么老年人如此痴迷于直播?专家分析,这与主播的情感操纵和老年人的心理需求有关。

"主播会打感情牌,说什么老人就信什么。"老张说,"在直播间里,我爸刷礼物就会得到回应。主播会跟他'说情话',跳舞。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存在感和价值。"

社交平台上的一位知识型博主梁女士(化名)曾在一家MCN机构工作。她认为,最吸引老年粉丝的是主播提供的情感价值,只是这种价值往往需要金钱供养。

梁女士曾匿名进入一个老年人集体连麦聊天的直播间,发现聊天内容其实很普通,比如"今天喝的什么茶""路好走不好走""下雨了,千万别出门,鞋子会沾上泥"等。

"这些话,很多老年人在家里肯定听不到子女说。"梁女士说,"但他们需要这样的陪伴,不少家庭忽视了老年人的心理需求。"

面对这一问题,许多子女选择了维权之路,但困难重重。

小李曾多次举报母亲关注的主播,但收效甚微。"那个主播有多个账号,每次开播的账号并不固定。而且他们之间还有'暗号',即使一个号被封,马上又会在新号上开播,老人们总能通过暗号第一时间进入直播间。"小李说。

老张则选择了法律途径,但律师告诉他,胜诉的概率不大。"现有证据较少,我父亲已经在主播的引导下删掉了大部分的内容。"老张说,"而且相关平台并没有对于老年人刷礼物的明文规定。"

北京京都律师事务所律师常莎告诉记者,根据民法典的规定,一般情况下,老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独立实施民事法律行为,包括实施打赏行为。

"但在三种情况下,用户打赏主播的钱可以追回:一是未成年人、成年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或者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打赏主播;二是用公款打赏主播,赏金属于违法犯罪所得应予追缴;三是如果成年人有配偶,配偶一方可以主张自己对巨额打赏完全不知情,该行为侵犯了夫妻双方对共有财产的处分权,向法院起诉撤销赠与。"常莎说。

她进一步解释,除此之外,实践中,公序良俗是对法律行为效力的有效规制。若民事主体的行为违反了公序良俗,则究其行为所形成的法律关系也是无效的。老人及家属如果能证明在直播打赏中存在违反公序良俗的行为,则可能导致打赏行为无效,平台也应当退还相应的打赏款项。

然而,由于缺乏明确的法律规定,老年人直播打赏问题的解决仍面临诸多挑战。

专家认为,解决这一问题需要多方共同努力。首先,家庭和子女应给予老年人更多的关爱和陪伴,满足他们的情感需求。其次,直播平台应加强监管,针对判断力弱、认知能力衰退的老年人设置相应的保护模式,限制大额打赏。最后,相关部门应尽快出台针对老年人网络消费的保护政策,为维权提供法律依据。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老年人网络消费问题可能会越来越突出。如何在保护老年人合法权益的同时,又不过度限制他们的自由,是社会各界需要共同思考和解决的问题。只有多方共同努力,才能为老年人营造一个安全、健康的网络环境,让他们的晚年生活更加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