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9月的一天,我亲眼目睹了13个战友的牺牲。

真实战争近代史 2024-01-29 16:58:10

生命可以量化吗?

八条命去换一条命是不是值得?这是电影《拯救大兵瑞恩》中引发争论过的话题。

但战争中没有值不值得,是任务就要执行,士兵只有在执行中寻找意义。

老兵潘法官给我讲过15个人去救一个人的故事。

期间,他几度哽咽讲不下去,这是他在援老作战中,经历牺牲人数最多、最惨烈的一次。

在他的讲述中,我脑海中出现的场景,是两个幸存的年轻战士,茫然望着浓烟滚滚的废墟,和自己死去的13个兄弟。

这一刻,巨大的悲伤也浸透了我。

1969年9月20日,我们完成援老抗美第二阶段的警卫任务,刚刚返回到孟赛驻守,连队里突然来了几位上级首长,找连长谈话。

他们在里面秘密谈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事而来。

过了不久,支队参谋长带了两位不认识的人过来找我问话,我不知道他们的级别。

他们先问我9月7日那天发生过什么,让我详细讲讲。

末了,他们问,“为什么只有你和蒙仁忠活下来了?”

这看似不经意的问题,深深刺痛了我。

一种难以抑制的悲痛挤压着我的胸口,是呀,15名战友,怎么就只剩下我俩了。

直到现在,我都无法接受这件事。经常做噩梦,梦里都是那天的场景。

1969年,是我们“硬骨头6班”随军参加援老抗美的第二年,我任6班副班长。

6班全称云南边防民族第1支队3营10连6班,12个人,有8个是少数民族。

这些少数民族战士们很淳朴,从小玩猎枪军事技能很好,作战也是一流勇敢,就是没文化,有的还连汉话都说不清。

我才初中毕业,在连队里都算是能说会写的,班里把我吹捧得不得了。

尤其我还是毛主席家乡来的,大家更是羡慕极了。那是一个每天早上起床要喊毛主席万岁的年代。

我军事技能跟不上,班长张发顺说,不要怕,到时候上了战场,全班都会保护你的。

记得到了6月,连队接到新任务,要护送援老修公路的测绘专家,完成从孟赛至孟洪县,全程150多公里的踏勘任务。

测绘大队一共35人,再加上其他部队,近500来人。

人多目标就大,何况还要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一路勘探,这次的任务十分艰巨。

队伍刚刚出发,奇怪的情况出现了:

突然出现了许多美军的直升飞机,每天对我们进行侦查。就在离我们踏勘线路只有2000多米的山头上,直升飞机不断盘旋、降落,又升起。

对我们进行侦查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这次他们使用的居然是直升飞机,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更危险的。

直升机只能飞几千米,尤其当他们降落到一定距离的时候,我们直接用枪就能打下来。以往他们进行侦查,都是在8000多米的高空,用的是专门的高空侦察机。

这一次他们为何要如此犯险呢?

首长命令我们先按兵不动,以免暴露目标,派出特勤科去侦查。

一封接一封的加急电报,两天后搞清楚了,这些直升机的目标不是我们援老抗美部队。

当时的越南战争正处于高峰期,在我国高炮部队的援助下,越南已经成功击落美军飞机2707架,俘虏美军飞行员483人,美军失踪军人多达970名。

在美国民众的游行示威下,美国空军组织了特遣队,准备营救美军被俘人员。这些冒险低飞的直升机,就是来侦查美军被俘人员的。

鉴于当时的国际形势,美军误认为,越南很可能会将俘虏的美军飞行员转移到老挝与越南交界处,由中国的援老抗美部队看守。

大家听说这个消息后,是既紧张又兴奋。

成了美军的假想目标,如果他们来偷袭,保卫测绘专家和首长的难度肯定会加大;兴奋的是,很有可能与美军真刀真枪地干一仗了。

接着电报又来了,说美国情报站已派出特工潜入我们踏勘的地区,务必保持警惕。

指挥部研究决定,要掌握主动权,搅乱敌人的视线。先派出两个侦察小组,深入前面的寨子了解敌情。

6班抽调出我和傣族战士岩恩。

在木卡寨,我们还真侦查到一个傣族青年,竟然接受敌特安排,准备沿途跟踪中国部队,好通风报信去领赏金。

为了隐蔽,我们把情报报告给了老挝解放军,由对方出面将这个眼线给五花大绑押走。

面对严峻的敌情,上级决定派出坦克33师12团3连高射机枪连秘密开进,在我连经过的60公里处森林里隐蔽,给来犯的敌机以狠狠打击。

一听说兄弟部队要来保护我们,大家都很高兴,连长让高机连的同志们放心去挖战壕、设阵地,子弹就由我连队负责扛运。

当时虽然已经修通了简易公路,但汽车还不能开。连队派出了两个排的兵力,从20多公里外,先将弹药扛到骡马道上,再悄悄往密林里的高射机枪阵地搬运。

大家忙到天黑时,还有20箱子弹滞留在骡马道上。

连队还肩负着警卫的任务,实在抽不出人来看守了,我自告奋勇申请留下来守子弹。连长开始不同意,觉得一个人太危险,见我决心比较大才答应。

我问连长要了两支冲锋枪、10颗手榴弹和300发子弹,分别部署在适当的位置。

我心想,要真遇到敌人,一定要大干一场,就算是牺牲了也是光荣的。只要能给陆排长报仇,他对我太好了。

夜深了,森林里面特别安静,我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密切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平稳到了下半夜,突然不远处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响声,我想可能是附近的野兽。突然,“轰隆”一声,我提前挂在树上的手榴弹爆炸了。

是人是动物我也搞不清楚,急忙端起枪戒备,然而没有任何动静,森林里又安静下来。

紧张等了半个多小时,我听到排长叫我的声音,他们听到了爆炸声赶来了。此时天也蒙蒙亮了,我带着排长来到爆炸现场。

一看,没想到炸死的居然是一只黑熊。

远远看那黑熊有将近两米那么长,脑袋已经被炸碎了,排长掏出匕首走过去,准备要去割下熊皮,今后可能有用。

结果走近一看,发现里面居然有衣服,再继续往下扒,这黑熊竟然是一个人假扮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枪。

我们平常伪装也就插个树枝,他伪装成大黑熊,估计是想近距离看看我们秘密搬运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我没有真刀真枪地和对方干,敌特是落在我提前布置的陷阱里,也算是智取吧。

这事在连队里面传开了,大家都说我胆子大、有办法,领导还说要给我提干。我嘴上说没什么没什么,心里还是高兴的。

因为有了高机连的保护,我们这一路七八十公里的路程都比较安全,最后终于在9月5日抵达了孟洪县,这里是我们这次警卫任务的终点。

孟洪县城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大大小小、随处可见的炸弹坑,周围是燃烧过后的断壁残垣,一片死寂,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部队勘测还剩下一些收尾工作,暂时驻扎下来,计划后天一早再返回孟赛。

这时候连队接到通知,因为敌情严重,昆明军区的副司令员将来前线视察,希望沿途各警卫部队做好保卫工作。

我们都以为副司令员最多也就是去到孟赛,不会来到我们这个大前方,所以没有在意。

然而,敌人却盯上这个消息了。

第二天晚上,我6班战士普正华高烧40度不止,全身出现了红斑点,鼻子耳朵开始流血,性命危在旦夕。

初步判断是钩端螺旋体病,这种病在原始森林里面十分常见,多是由于蚊虫叮咬,或者喝了生水导致的。

老挝的蚊虫十分厉害,而且防不胜防,我们连队里的人全部都得过疟疾。

水也是,原始森林里面的水都是有虫的,你看不出来,但喝下去就要出问题,搞不好命都要丢了。

来老挝之前部队给每个人都特意发了一个卫生盒,里面除了药品以外,还有净水片,像糖果一样白色的一片,放进水里能杀菌。

但是部队每天用水量都特别大,光靠净水片肯定不够,每个班都有一个小铝锅,不管多忙,到一个地方,第一件事肯定是烧一锅开水放进暖水壶里存着。

普正华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如果不能尽快得到救治,恐怕都活不过明天。但离我们最近的野战医院也得要到孟赛才有,距离我们有100多公里。

战友普正华

这里离美军的情报基地很近,连队的警卫任务很重,连长犹豫了。

但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救战友的性命要紧。

连长调配了6班的警卫任务,要求我们硬骨头6班连夜护送普正华去孟赛的野战医院,由班长张顺发带队。

6班除了一名傣族战士被抽调走做了翻译外,全部出发,另外配了卫生员和两个其他班战士,一共15人。

普正华一直昏迷不醒,连长特意给配了一匹骡马,我们就用背包绳把他捆在马背上。

临出发前,连长还特意交代,明天中午之前,要我们一定要穿过上岗寨子。

上岗寨子是老挝的一处大寨子,处在孟洪和孟赛之间,那里是一片大坝子,紧挨着一条河流,平坦、空旷,敌情复杂,不利于隐蔽,如果遇到敌机轰炸,我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之所以要赶在中午之前穿过去,是因为亚热带森林里面,整个上午都是雾沉沉、灰蒙蒙的,这种情况下敌机来了也发现不了我们。

但是到了10点钟,特别是11点、12点的时候,太阳一出来,雾气散了,这时候从上面看底下就一清二楚了,不利于防空。

尤其上岗寨子那里还没什么遮挡,就更危险了。

当晚我们一路急行军,根本不敢休息,一小时就走了5公里多。本来是可以赶过去的,可惜天公不作美,我们没走多长时间就下起了大雨。

一下雨,森林里面的骡马道就特别难走,不管是人还是马,一脚陷进去,要费很大劲才能拔出来。

结果到了下半夜,我们才走了20多公里路,天亮了还没赶到上岗寨子。

到了上午9点,太阳要出来了,我们头顶上隐隐传出敌机轰隆轰隆的声音,再往前走就是上岗寨子的大平坝了。

怎么办?是隐蔽起来还是继续前进?

前面这段平坝也就10多公里,如果我们加速前进的话,普正华就还有抢救的希望。

作战经验丰富的老班长也犹豫起来了。

“我渴,我渴。”

这时候,昏迷了一夜的普正华醒过来了,虚弱地要水喝。我把水壶递到他嘴边,他只喝了两口就无力地推开了,鼻孔、耳朵又开始往外流血,随即再度昏厥过去。

他的病绝对不能再等了。

班长望了望普正华,最后坚定地发出指令:“继续前进。”

班长张发顺是6班军事能力最过硬的一个,平时给人印象严肃,但其实他最关心战士。每次一到宿营地,本来我是副班长,内务卫生该由我负责,但他总是争着做。

每天晚上都严格要求全班战士挖土坑、铺上塑料布,在里面倒上热水烫脚,以保证健康,不影响明天的行军。

这还不够,他还要一一检查每个战士的脚,看是否磨出血泡。如果有,他会用针帮战士挑出水泡,再敷上药。

全班的战士他都给端过热水洗脚,挑过血泡。

对我更是没得说,每次晚上我们俩轮流站岗时,他都帮我多站两小时。他说自己是老兵,撑得住。

所以,他肯定不会放任普正华不管。

我们一行人正式进入了平坝区。因为知道情况危险,大家全都高度警惕着,就想尽快越过这片区域。

到了中午,我们终于到达了上岗寨子,此时烈日当空万里无云。突然,从寨子后山的密林里升起两颗信号弹。

“快卧倒!”我一边大声呼喊,一边抱着枪滚进了河沟边的草丛里。

5架F105美国轰炸机出现在了我们头顶上,随着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呼啸声,敌机投下一颗颗巨型炸弹,整个寨子瞬间变成一片火海,浓烟直冲上云霄。

哐当一声,一颗重型炸弹在普正华身边爆炸了,马背上的普正华,还有旁边的骡马手孟罕旺,当场牺牲。

目睹了战友牺牲,班长悲愤难忍,只见他跳入了泥巴墙的壕沟里,端起冲锋枪就冲着敌机射击,一梭弹匣打完了又换上一梭,嘴里还大喊着“打倒美帝国主义”。

冲锋枪打肯定是打不中飞机的,班长就是气不过!

结果敌机发现了班长,机关枪疯狂扫过来,一发子弹直接击中了他的头部,壮烈牺牲了。

敌机还在狂轰滥炸,不断进行低空机枪扫射。

轰隆又一声巨响,一颗炸弹在卫生员李长生身边爆炸,当时他双腿刚跨在寨子口的篱笆墙上,还没来得及跳下墙隐蔽,双腿就被弹片炸断了。

但他没有倒下去,没了双腿的他也愤怒地端起冲锋枪,朝着敌机猛开火,最终倒在了篱笆墙上。

我当时就隐蔽在相距50米处的草丛里,目睹了战友一个个倒下,那种无助感让我心如刀割。

我两只手紧紧薅住身下的草,草皮被我连根拔起,我把指甲嵌入泥土里,握紧拳头,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里流下来,心里在滴血。

敌机轰炸场面

这时候我抬头,瞥见战友张平均和吴冬生隐蔽在水沟的小桥底下。说是小桥,其实就是几根木头,上面铺了一层泥巴,能挡子弹,勉强可以用来防空。

我松了口气,在心里喊着,别动,你们千万别动,就地隐蔽。

结果就在此时,一对老年夫妇突然冒出来。

这两位老人明显慌了神,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张平均和吴冬生看见了,立马就从桥底下跳出来,把他们拖进了木桥下面。

他们刚把老人藏好,一颗炸弹就在旁边炸开了,这两人,也牺牲了。

其中的张平均才17岁啊!

他是我们这拨人里面最小的一个,还是家里的独子。

我记得他是昆明人,本来按规矩,独子是不建议当兵的,但他自己想来部队,父母也支持,叫他来部队里面历练,这才跟我们走上了前线。

我知道他是家里独子,平时执行任务都会格外照顾他,晚上站岗都尽量不排他的班,就怕他有什么闪失,连队无法向他父母交代。

但他自己却总喜欢抢在前面,天天喊着要历练历练。

就在昨天,连队行军遇上大雨,我们要过一条河。我因为在头一年脚受过重伤吃过亏,对这件事就比较敏感,站在河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脱鞋。

我也只是一晃神的工夫,结果张平均二话不说就背起了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河水湍急,他也不怕。

他这个人身材单瘦单瘦的,重情义,很活泼,平时总是满脸笑容,连队里的人都喜欢他。

本来寨子里的百姓对轰炸已经很有经验了,敌机一来,能跑的村民都已经躲到后山的防空洞里了,只剩下生病的、没力气跑不动的,还有一些猪牛羊牲畜。

这一场轰炸,寨子里有不少老人因为跑不动,都被炸死了。

张平均和吴冬生救了两位老人,可我们怎么向他的父母交代!

敌机轰炸了整整两个小时,等到终于结束了,我从隐蔽处爬起来,大声喊,“还有谁活着!”

泥巴墙底下,班长还保持对天空射击的跪姿,他的整张脸都已经被炸得模糊了,我把他的遗体扶到地上。

继续大声喊,“还有谁活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喊出来的是什么声音,别人能不能听到。

但有一个声音应了我,我马上去寻他,是我们班的战友蒙仁忠。他也受了伤,我给他简单包扎好,看了一圈,除了我们俩,13名战友全部牺牲了。

遗体我们俩暂时是无法收殓了,只能先把战友们的枪收好,然后回身去找大部队汇报。

我们俩人各自背了五六支枪,蹒跚着走出村,在村口碰到了上岗寨子的村长,他正在贴布告。

上面写着,来支援我们的中国军人遭遇了敌人的狂轰滥炸,是救我们老百姓才造成的重大牺牲,全寨子的男女老少一起,帮忙收捡尸体和遗物。

“尸体不全的,手啊脚啊的,尽量找一找,交给他们部队首长。”

村长看见了我,紧紧握住我的手,同样悲伤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一路怎么走的,我也不知道。

走出寨子十公里的地方,我们遇上了连队。

敌机轰炸的时候,大部队离我们实际只有二十公里远,营长和连长发现了敌机在轰炸上岗寨子,他们就猜到是我们遭遇了袭击。

因为前面没有其他部队,施工部队也不在。所以营长第一时间已经发电报给了在孟赛的11连后卫部队,请他们火速赶到上岗寨子,支援我们。

看到连长,我话也说不出来。

还能说什么,朝夕相处的战友,说没就没了。

我低着头,连长过来,一手搂住我,一手搂住蒙仁忠,说,“你们都是好样的。”

我哭着说:“全班都牺牲了,我们俩没有完成好护送普正华的任务。”

连长也哭了。

等我们赶到上岗寨子,11连的战友已经将牺牲的战友遗体全部转移到了寨子后山。村长把收捡到的一些水壶、行军包交给了我们。

普正华的遗体已经找不全了,手和脚都没了一只,头颅也找不到了。还有三四个战友的遗体也不全了。

后来才知道,敌人把我们当成了一个团级部队,才会重点轰炸,而且目标就是马背上的普正华。

我们是作战部队,要营以上干部才可以骑马,马只用来驮一些文件。敌人看到普正华在马上,误以为是大领导,一发炮弹丢下来,首先就丢到了马背上。

那炮弹有汽油桶那么大,一瞬间什么都没了。

之前普正华曾好奇地问过我:“副班长,你是毛主席家乡的人,你到过毛主席故居韶山吗?”

我告诉他,我也还没有去过,等执行完任务以后,回到家我一定要去韶山参观,到时我邀他一起去。

他好高兴,拉着我说:“好,一言为定。”

在战场上,多大的牺牲,也要先保证任务完成。

连队脱帽向烈士遗体告别后,我怀着难以言状的心情,继续护卫测绘队员和首长们赶夜路。

上岗寨子离孟赛还有50公里,指挥部决定必须夜行军30公里,第二天好进入原始森林防空。

因为根据情报分析,敌机还会对我们继续进行轰炸。

果然,第二天上午10点,我们正在原始森林隐蔽,头顶又响起了敌机的声音,轰炸又来了。

一位测绘队员现在听到敌机的声音就慌,觉得哪里都不安全,一会儿从大树下往沟里跑,一会儿又要从沟里往低洼丛林里去。

我赶紧跑过去,一把将他拉住,敌机投下的巨型炸弹,就在我们身旁炸开。只见他吓得浑身发抖,觉得这里也不安全,又想换一处躲避。

周边爆炸声四起,情急之下我将他扑倒,用身体护住他。边上的树木被炸断了,砸在我身上,我的手被树枝划伤了,但所幸技术员安然无恙。技术员见到我的伤,心里感动,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

这一次隐蔽得好,全连没有任何伤亡。

一路昼夜奔袭,9日上午顺利到达了孟赛,终于安全了。

连队驻扎在河边的一片树林里,后面是一个岩洞,里面安排了电台班,我负责在门口站岗。

一天,连长找到我,说现在他有个最大的难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让我给拿拿主意。

他说,一下子牺牲了13个人,不知道是现在就通知烈士的家人,还是等一等再说。

将心比心,我对连长说,应该马上通知到家人。

在战场上牺牲,第一时间通知总比拖两个月要好。一是家人知道他们是在战场上牺牲的,荣誉感要强一些;二来战斗还在继续,家属也能够多些理解。

连长让我帮忙拟一份电报稿。我心里想着张平均的音容笑貌,提笔给战友们的父母一字一句写下通知电文。

连长看后很满意,对照着一样的格式拟了13份,交给电台班立即发出,告慰烈士亲人。

不久,昆明军区总政治部派了调查组,先找连长进行了秘密谈话。一开始连长不知所以,还在礼貌问候,结果调查组直接严肃问道:

“6班牺牲了这么多战士,你是怎么安排的,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减少损失?”

连长这才知道谈话的目的,眼泪一下又失控了。

护送普正华去治疗的决定没有错,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士病死。

派6班护送也没错,6班班长是5年的老兵了,完全可以准时、安全地完成任务。但是谁也预料不到当晚下起了雨,耽误了行军速度。

朝夕相处的兄弟说没就没了,连长比谁都难过,面对调查组,连长最后说:我问心无愧。

先遣连的任务是警卫,测绘队员、首长没有一个受伤的。先遣连的警卫任务完成得如何,调查组尽管可以到测绘队、到指挥部去了解。

调查组听了也很动容,最后决定,我们全连立集体三等功。

后来,连队重新组建了“硬骨头6班”,我仍留在6班当副班长,眼前都是全新的面孔。

但我总想起来留在老挝上岗寨的硬骨头6班,每年都去看他们一次。从1998年一直持续到2019年。

这几年去不了,我就老梦见他们,一个个还是那么的年轻,一点都没有老。

很多人说战场是地狱,他们错了。

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地狱可比战场舒服多了。

亲眼目睹了13个战友的牺牲,潘法官至今还经常梦见年轻的战友,耳朵里会不时冒出“啾”的声音,那是敌机轰炸的前兆。

自1998年开始,潘法官每年都会去一趟老挝的中国烈士陵园,跪拜“硬骨头6班”的战友。

刚开始去的时候,陵园很荒凉,一些墓碑倒了也没有人管。潘法官一次次给当地省长写信,要求修整陵园,一直没有反馈。

直到近几年,烈士陵园才被重新修缮一新,墓碑上落款的有“中华人民共和国退役军人事务部”的字样。

老兵潘法官看了特别开心,也特别骄傲。

因为咱们国家重视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修缮一新的老挝中国烈士陵园

编辑:佳汇 霞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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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战争近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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