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小花林与溪上节目时，现场连线她刻骨铭心的初恋。

正与我一起给小狗做绝育手术的江别尘，电话突然响了。

「阿尘，我现在不当兽医了，但我一直记得我们的梦想，我收养了好多小动物，你……还在等我吗？」

他匆忙藏起和我的订婚戒指，「无论何时，我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回头。」

后来，他俩救助动物破镜重圆成为佳话，我被指黑心兽医全行业封杀。

许久后再见，江别尘已成为网红兽医。

他直播时红了眼眶，说他曾错失一个女孩，一直在等她回头，然后拨通了我的电话。

我只对着听筒轻笑，「等我干嘛？给你绝育吗？」

1

一针麻醉下去，萨摩耶不耶了，昏沉地被抱上手术台等待绝育。

小狗主人坐在大厅看电视，好像是个综艺。

说话声透过虚掩的门飘进来：

「是我们林与溪！我跟你说小溪超有爱心，好像以前就是兽医，出道之后也收养了好多猫猫狗狗！」

兽医？

我不禁隔着玻璃窗望了一眼。

电视屏幕上的女孩看起来清丽爽朗，又有爱心，确实挺招人喜欢的。

我笑着回头跟江别尘搭话：

「这个女明星以前竟然是兽医啊，我要成为她潜在的路人粉了！」

温暖的怀抱忽然从背后紧紧裹住我，一股清淡好闻的松木香气涌上鼻尖。

江别尘在我耳边呼气，声音莫名有点紧张，「别乱喜欢别人，你答应过我的，只能喜欢我一个。」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他才放心地松开我，去做手部消毒。

玻璃的倒影中，江别尘身形瘦高修长又笔直挺拔，像冬雪里屹立不倒的松树。

哪怕躬身也是好看昂扬的，像被积雪微微压弯的松枝。

我偷偷看他，不禁笑了，一股骄傲和欢喜油然而生。

和我初见他时那副惨兮兮的阴郁样子截然不同了，这棵茁壮挺拔的松树，是我亲手养出来的。

外面突然传来小狗主人激动的大喊。

原来是电视上开始采访林与溪了。

主持人问她，从小到大有没有什么未了的遗憾，愿不愿意现场打给那个人。

清丽可爱的女孩脸上突然多了几分怀念和羞赧。

她没说话，小狗主人却拽着男朋友连声道：

「啊啊啊！我就听说小溪以前有个青梅竹马的兽医男友。」

「但她后来出道，两个人就分手了，之后小溪再没谈过恋爱。」

「快打给他吧！两个人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复合啊！！！」

不止她，现场的主持人、嘉宾和观众都在起哄。

最终，林与溪下定决心似的，拨出了电话。

背后江别尘的电话突然响了。

我无语地提醒他，「拜托，马上要手术了，你把手机放办公……」

在这一刻，电视里和听筒中的温柔女声重叠：

「阿尘，我现在不当兽医了，但我一直记得我们的梦想，我收养了好多小动物，你……还在等我吗？」

它像一声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我不知所措。

江别尘也僵住了。

电视内外都陷入了寂静的一瞬，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等江别尘的回答。

倏地，他慌乱地摘下和我的订婚戒指，藏在掌心。

「在的，无论何时，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回头。」

这话终于让我回神了，紧跟而来的却是心口闷闷的疼痛，它随着血液被心脏泵向全身。

于是我整个人像被钝物轻轻撞击似的，疼得发闷。

电视里，林与溪边哭边笑，现场所有人都在欢呼。

手术室外也传来小狗主人的开心喊声。

我都这么难受了，他们怎么那么开心啊？

我慢慢挪到江别尘面前，双手扒住他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借力，踮脚。

嘴巴凑到听筒边，也凑到他的耳边，大声问：

「江别尘，那我算什么啊？」

电视同步传出我的声音。

所有欢呼戛然而止。

既然我不开心，那他们也别想开心了。

2

两年前，江别尘向我告白时说。

「付颜夏，你是我花光了这辈子所有幸运，才遇到的无价之宝，你是我此生的救赎。」

那时他阴郁、孤僻，仿佛心里藏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头顶遮着万年不散的阴霾。

他就像一个快乐绝缘体，走到哪里，哪里就停止笑闹，开心的氛围会瞬间凝滞。

而我，可能是天生性格使然吧，从小到大都乐乐呵呵的，给点阳光就灿烂。

我们那时唯一的交集，就是碰巧大三都来到这家宠物医院实习。

是他主动走向我。

祈求我，治愈他。

在某个闷热的雨夜，我和江别尘为了救一只脾脏破裂的流浪小猫，加班到深夜。

出门时，他将不大的伞撑到我头顶，自己湿了脊背。

明明是俯视我的，他的姿态却宛若仰视太阳。

「付颜夏，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像你一样，每天都那么开心？」

我本来和其他人一样，是有些害怕他的。

可也许是因为他当时的姿态太可怜，眉眼耷拉着，眼神哀哀的，像一只被人遗弃在雨中的小狗；

又也许是因为在所有人都要放弃这只小猫的时候，只有他默不作声准备手术，说费用他来承担。

总之，我教他了。

伸出两只食指，撑在一左一右嘴角处，向上一提。

「这样，就笑出来啦。」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但后来的每一天，我中午带他一起吃饭，帮他和同事们交朋友。

渐渐地，他脸上多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某天，江别尘向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灿烂的、热烈的、真挚的。

他说，「付颜夏，我喜欢你。」

记忆里真挚的少年和眼前紧绷慌张的脸渐渐重叠。

消毒水的气味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刺鼻难闻，耳边传来主持人尬笑的打圆场声。

「这是谁啊？」

「额……说不定是朋友开的玩笑，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啦！」

电话被掐断了。

关于「我是谁」的疑问，却始终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

林与溪的粉丝们扒出了我和江别尘，借着带宠物来看病的名义，逼问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更有甚者，直接将我定义为插足他们感情的人。

扬言迟早要为民除害，杀了我。

他们还挺说到做到的，这天上班时，我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去死」的怒骂，紧跟着余光就见到什么东西向我砸来——

一个红陶花盆，比我脑袋还大。

江别尘在第一时间就冲过来，将我护在怀里。

一声闷哼，他结结实实替我挨了这一砸，瞬间脱了力似的倒在地上，我扶都扶不起来。

他额头流了好多血，鲜血淌到我掌心，温热黏稠得让人害怕。

江别尘却似乎不在意自己疼不疼、会不会死，只是用尽最后力气，捏了捏我的手心。

「夏夏，别怕，我没事的。」

我不懂。

不懂江别尘为什么甚至愿意替我去死，却不愿意替我澄清一句：

我没有插足他们的感情，我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惊慌吵嚷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叫，「阿尘！」

这声音熟悉到，我和江别尘同时僵在原地。

3

医院走廊，我垂眼刷着江别尘的社交账号。

他不发表内容，只点赞或关注，从三年前至今，日日夜夜从不间断。

所有内容都只与一个人有关——

林与溪。

我抬头望进病房，社交账号中的女主角正坐在江别尘的病床前，眼眶红红。

这个我以为爽朗单纯有爱心的女明星，在见我第一面就发出了恶毒的咒骂：

「就是你这个贱货在现场连线时多嘴的？我可是江别尘心心念念的初恋，你算什么东西？」

她让助理把我赶出病房，笑得很恶劣。

还让我睁大眼睛看看，江别尘爱的到底是谁。

温暖的阳光隔窗笼罩着床前的林与溪。

她真有本事，转眼就从盛气凌人的女明星变回了清纯可爱的少女。

她低下头道歉，说自己从前太任性，问江别尘愿不愿意跟她和好。

江别尘没回答，可是目光却始终笼在她身上。

眼神那么复杂，从中隐约能窥见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

两个人再没说一个字，却默契地相拥。

我慌乱地闭上眼，想躲开这一幕，阳光却将他们的剪影映射在我的视网膜上。

十分不争气的，我掉了眼泪，忍不住埋怨阳光太热烈。

林与溪的经纪人刻薄的声音敲打着我的耳膜。

她给我讲了林与溪和江别尘的故事，很简单，很唯美。

他们青梅竹马，两个家境不太好的人相互治愈、相互搀扶，慢慢长大，慢慢相爱。

可能是同在淤泥中挣扎的缘故吧，他们常常一起救助周围的小动物，一起学了兽医，相约未来一起开一家宠物医院。

可后来，林与溪为了给爸爸治病，背弃约定进了娱乐圈。

在公司的要求下，和江别尘提出分手。

自此，青梅竹马如隔天堑。

她越来越高，他无限堕落。

经纪人的话意味深长，「江别尘真的很爱小溪，他分手后的状态，你应该是体会最深的那个吧？」

我们的故事在这一刻串联。

离开林与溪后，被阴霾笼罩的江别尘遇到了我。

他失去了笑以及快乐的能力，白天像游魂晚上做噩梦。

是我带他重新融入社会，教他和人相处，小心翼翼一点点抖落他身上积雪，让他重新在雪地里长成一棵茁壮的松树。

我以为我和江别尘是救赎的故事。

却没想到，原来我只是他和林与溪破镜重圆故事中的一个插曲。

林与溪的经纪人倚在门边指了指里面，「你看，小溪是明星，身处上流社会，她一双鞋你花一年工资都买不起，以后江别尘也会这样。」

「你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像你这样的普通人啊，还是识相离他们这对金童玉女远点吧。」

恰巧这时，病房里的江别尘看过来。

四目相对。

我扯出一个笑，指指林与溪经纪人：

「她说，以后你会变成和她们一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眼睛长在头顶上、嘴巴臭得要死、穿着一身名牌的上流社会人，我普通人高攀不起，走了，上班去了。」

我转身就走。

我原本只是不爽经纪人的态度，想挑衅一把，却没想到江别尘真的会追过来。

他连针管都来不及拔就要追我，却被绊倒，连人带输液架倒了一地。

江别尘又露出那个雨夜时哀求的表情了。

他不顾林与溪难看的脸色，向我伸出手，颤声道：「夏夏，别抛弃我。」

4

我本来不想答应的。

可看见林与溪那张嫉恨到扭曲的脸时，我又改变了主意，留下照顾江别尘。

大概就是因此激怒她们了吧，没过几天，我突然在热榜上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词条是：#没有边界感的女同事#

附带的照片是一张偷拍图：我孤身在病房外，看着江别尘和林与溪拥抱。

发微博的是林与溪本人：

【这就是现场连线时插嘴的女生，我在此郑重声明，她不是江别尘的女友！不是女友！只是一个关系还算可以的女同事，可能她就是没什么边界感吧。】

随后她又单发了一条微博，还是那张照片，只不过把我截掉，只留下她和江别尘相拥的身影。

【成功复合啦，嘻嘻！】

青梅竹马破镜重圆的戏份，大家都乐见其成。

吃瓜群众往往都只是吃个热闹，他们只想借机来一场抒发情绪的狂欢。

没人会深究真相，更不会在意被冤枉者痛不痛苦。

因为这件事，林与溪一夜涨粉三百万，他们一边祝福，一边骂我知三当三不知廉耻，我的个人信息被传得满天飞。

给江别尘送饭时，我发现他正在浏览那些评论。

眉头皱得死紧，满眼心疼。

可我问他，「或许你该帮我澄清，我是你的未婚妻，不是知三当三。」

他垂下眼：「夏夏，她身体不好，又是明星，承受不住那么多负面评价……」

那我就活该替她承受吗？

但经历过之前那么多次冲击，眼下江别尘的反应已经无法给我造成什么伤害了，甚至可以说是在我意料之中。

我只是不解，为什么他可以拿命保护我，却不愿意出面替我澄清一句。

算了，无所谓了。

我善解人意地冲他笑笑，「我知道你不太愿意，没关系，我不强迫你。」

在他正要松口气时，我说出了下一句话。

「江别尘，分手吧。」

他愕然抬头，下意识想抓我的手，我却后退一步，让他抓了个空。

「你放在我那儿的东西，等你找到新住处了给我个地址，我给你邮寄过去。」

硬气地撂下这些话，我转身藏起微红的眼角。

毕竟恋爱了两年，都带他见过我爸妈，甚至订婚了。

我已经把江别尘看作要和我共度一生的男人。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但没关系，太阳只是短暂地被阴霾遮蔽，等这些阴霾散去，我就好了。

隔天我回到宠物医院上班，可没想到，江别尘也提前出院回来了。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老板还带回来一个新员工。

「我知道她身份特殊，但她入职，就是咱们宠物医院的活招牌，你们一定要多带带新同事！」

大家盯着新同事，或惊喜或尴尬，又或是不敢置信，纷纷偷看我脸色。

在犹犹豫豫的鼓掌声中，林与溪挑衅般冲我一笑。

「付颜夏医生，听说你是阿尘的搭档？我和他可是老搭档了，以后请多指教。」

5

有些瞬间，我相信了林与溪经纪人说的话。

林与溪和我们所处的阶级是不同的。

身为大明星，她想加入一个宠物医院，就轻易可以拿到宠物医师的工牌。

她消极怠工，每天只知道围着江别尘打转，也不会有人怪她，反而还相互劝说她很特殊，要多包容她。

她每天上下班都有保姆车接送，每天医院外围满了送饮料的粉丝，明明自己在高温烈日下晒着，却还要心疼在空调房里的她。

林与溪俨然将宠物医院当成了她的个人秀场，一天至少能换三套漂亮衣服，门外到处都是跟拍的狗仔和站姐。

她还很喜欢使唤人，尤其是使唤我。

「哎，刚送来的那个狗太恶心了，又丑又臭，手术你替我做。」

那是她粉丝养的法斗，人家是专程冲着她来的。

我垂眸查看狗狗的情况，顺便撸了两把，它便友好地冲我摇尾巴。

「这不是挺可爱的吗？你还好意思说小狗，它哪有你丑啊？」

「你！」林与溪气急，一把将我拽到角落。

她左右看看，确认这里没有监控，粉丝和同事们也看不见这里，才扬起手。

啪！

我比她更快，快准狠地扇下去一耳光，皮笑肉不笑。

「谢谢你帮我确认环境安全哈。」

林与溪捂着脸惊呆了，可能在她成名之后，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尤其是被我这种普通人打。

我活动一下手腕，回忆刚才的触感，其实，他们这些所谓的上流社会人，和我们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嘛。

打下去还不都是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和一汪没什么用的眼泪。

不对，眼泪可能也有点用。

能唤起江别尘的心疼。

他突然冒出来，一把将林与溪护在身后。

他个子高，肩也宽，一下将她挡得严严实实，低头以一种保护姿态俯视我。

「夏夏，你有怨气可以打我，别伤害她……」

话没说完，我面无表情给了他清脆的一巴掌。

「你以为我不想打你吗？」

说完，我扬长而去。

但很可惜，林与溪又一次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作阶级的权力。

她直接联系了院长，通过他给我下命令，让我协助她进行手术。

为了饭碗，我只能老老实实进了手术室。

小狗的病不严重，只是耳朵里出现了血肿，只需要切开血肿排出脓液就好。

林与溪嫌恶心不愿意动手，只抱着手臂在旁看着。

还好这是个很小的手术，我自己也完全能应付。

可就在我划开小狗耳朵的瞬间，林与溪的神情突然变得怨毒，攥着我的手猛力一推。

噗嗤——

整把刀都狠狠捅进了小狗的耳朵！

或许，已经贯穿头部了。

小狗的身体颤了颤，彻底不动弹了。

那瞬间我感觉流到我手上的不是温热的血液和脓水，而是生命。

我呆住了，林与溪突然爆发出激烈的大哭声：

「付颜夏！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啊！你恨我就来杀我啊，为什么要害我粉丝的小狗！？」

外面的小狗主人听见动静，几乎是狂奔着冲进手术室的。

像是有预谋似的，林与溪的经纪人这时拉开了宠物医院的门。

粉丝和记者鱼贯而入。

劈头盖脸的巴掌混合着小狗主人的哭喊声打在我头上、脸上。

无数摄像头对准我，疯狂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