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常以令人惊叹的技艺引以为豪，而我则以闲暇收藏旧书，心醉于旧书堆里为乐。

我虽没有儒人雅士那样家有几大书柜的藏书。但我那不大的书橱里，也摆放了些经年已久、长短不齐、厚薄不一、清一色黄皮肤且有书虫病菌的老书旧书。

我的这些老书旧书，并不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老书旧书。最早的是民国25年，由翻译家郭定一先生译著的富曼诺夫的著名长篇小说《夏伯阳》。其次为建国初，如1950年群益出版社出版的作家周而复的诗集《夜行记》，生活知识出版社出版的诗人严晨的《唱给延河》，以及由茅盾先生主编的包括鲁迅、瞿秋白、郁达夫、闻一多、朱自清、郭沫若、徐志摩、巴金等24位文学大家的《新文学选集》等。另外，就是建国初中苏友好热情炽烈时出版的书，如人民文学出版社重印第一版由鲁迅先生翻译的法捷耶夫的小说《毁灭》，中国青年出版社第一版的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暴风雨所诞生的》《青年近卫军》《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远离莫斯科的地方》《地下省委在行动》等。这个时期出版的书都是承接过去竖排繁体印刷式样，并有精美的插图，且当时初版印数都很少，因此到现在都显得弥足珍贵。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文化大革命”时期出的书，在时代列车驰过之后，仍有些保留在我的案头，如诗人李季热情讴歌火热生活的诗集《难忘春天》；有为书蒙冤获罪的作家金敬迈的著名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有乡土作家浩然那部影响深远的长篇小说《金光大道》；有工人阶级宣传队编印出版的《我们必须战斗》《毛泽东选集成语典故注释》等；还有那个年代作为内部交流资料,不许外传，只在一定场合露面,内部发行的《各国概况》和波兰著名诗人亚当·密茨凯维支的诗剧《先人祭》等。

我的这些旧书，经岁月洗涤，有些或许已不合潮流，甚至伤痕累累、丑陋不堪。这些补钉帮衬撑起的书，与今天许多印制精美、包装豪华的书相比，更显得朴实无华，但书的质量却好得多。不久前，我为了纪念英年早逝的作家路遥，特地买了一套他以心血和生命为代价写作的百万余字的长篇小说 《平凡的世界》。谁知，这部书谬误百出，让人不忍卒读，后经行家指点，此乃盗版野书，即书中“水货”。甚而某些正规出版社出的书，不说细小的标点之类，开卷后漏字错句比比皆是。而展卷我收藏的老书旧书，却罕见这些纰漏误人之处。

这些年书价翻滚疯涨着，常常让读书爱书的人们，望着昂贵的精神食粮却步兴叹。昔日冷寂的旧书市场，就成了许多爱书人的好去处，我的旧书，大都是在这些地方寻到的，一般只需几角钱或一两元钱。这些书只不过成色差些，或封页有点污迹缺损，但书的内容却是饱满的，从书中汲取的营养也是丰富的。如我在汉口武胜路旧书店，买的一套四卷本的由康熙钦定的 《钦定词谱》，只要几元钱，若在今天，经过豪华包装，码放书店的书架上，那价格肯定不菲。

书，严格而言，没有新旧之分，有的只是内容上的好坏之分、高低之别。好的高尚的书，其广博的知识内涵及丰富营养是永恒的，经得起岁月交迭淘洗，真正能让人汲取无尽的精神财富。因而，书的新与旧，是相对的。我爱书，无论新书和旧书，它们都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尽管旧书飘香的油墨殆尽，经年已久，但它们却使我愉快地度过了人生中无数风霜雪雨、孤独难挨的日子。从那些简素朴实的文字里，我看到了支撑人生信念的灯塔；看到了人们对命运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从那些记录过先哲伤痕累累往事的书页里，我寻到了所要迈向的路，尽管曲折坎坷，但仍有阳光般灿烂的希望，在远方召唤我们前行。（莫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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