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表妹下毒将我和腹中孩儿害死。
身为大理寺少卿的夫君，却为了表妹将证据销毁，认定这一切都是我陷害表妹的把戏。
更是带着仵作来到我的棺材旁，掀开棺盖，羞辱我的尸身，让我给他的表妹赔礼道歉。
“徐清你又耍什么把戏？别以为你怀着孕我就不敢动你，快给阿柔道歉！”
1.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是在灵堂。
大理寺的侍卫和仵作把灵堂围得水泄不通。
顾知许带着仵作若无其事地向棺材边走。
仿佛只是寻常的案子。
“你们不是说她被毒死了吗？大理寺最有名的仵作就在这里，这么幼稚的把戏都看不出来，等谎言被拆穿了我看你们怎么演！”
我的贴身丫鬟红肿着眼睛跟在顾知许的身后，我快步走上前抓住红叶的手臂想知道情况。
却什么也没抓住，穿过了红叶的身体。
看着透明的手臂，我才悲凉地发现。
我已经死了。
死在了夫君最爱的表妹手里。
还没从能接受我已经死了的事实，顾知许执剑劈开了棺材盖。
看着盖着白布尸体轻嗤了一声
“把戏这么拙劣，盖着白布也不知是从哪找的尸体来代替她自己，徐清快点出来，你陷害阿柔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继续演下去，我看你怎么收场！”
作为最富盛名的大理寺少卿，在自己妻子的案子面前这么武断，在场的人都默不作声，心底暗暗鄙夷了顾知许一把。
唯有红叶狠狠瞪着顾知许，上前一步攥紧白布，犹豫之下掀开了白布。
我的惨状的尸体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
毒发后顾柔把我的尸体扔进了后院池子里，尸体被鱼咬了好几个时辰才捞上来。
我的身体上细小的伤口不计其数，毒发后吐出的鲜血还染在衣裙上，肚子微微隆起。
那是我未成形的孩子。
顾知许镇定自若的脸上闪过丝丝怀疑与慌乱。
他没想到，我真的会在棺材里。
一旁的顾柔用帕子捂住鼻。
“知许哥哥，好浓的鱼血味，嫂嫂这次真是下了大功夫呢……”
顾柔长相娇媚，素来温柔的她此时眼底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
平时娇柔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
被她这么一说，顾知许才闻见了空气中弥漫的浓浓的鱼血味。
毫不犹豫撕下我带血的襦裙，我的小腿就这样裸漏在众人面前，一旁的侍卫和仵作不敢抬头去看，纷纷看向地面。
顾知许凑近闻了闻襦裙布料。
眼神里满是嘲讽
“徐清你真是心机深沉，竟然拿鱼血来蒙骗我，没看到阿柔被你吓成什么样了吗？快醒过来给阿柔道歉！”
“再不起来，休怪我休了你！”
灵堂里安静如斯，仵作与侍卫碍于自己官职卑微不敢说什么。
顾知许没有秉公办案就算了，还让我死后不能安寝，撕掉我的襦裙，让我死后也受到羞辱。
红叶不怕顾知许，红着眼眶冲顾知许嚷道
“小姐就是死了，你若是还有良知，就该让小姐死后好好埋葬！”
顾知许被一个丫鬟吼叫，一时之间面上有些挂不住，眼神冷冽看向红叶
“真是个忠心的丫鬟，为了你那主子敢诓骗大理寺！”
随后看向我的尸体，“你不是喜欢玩这种把戏吗？你一日不醒，我就一日杖打你的丫鬟五十杖，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拉着顾柔扬长而去。
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背影，我的心像是被刀子剜去了一块一样疼，比毒发身亡，胎死腹中更疼。
2.
二人去了灵堂的里屋。
说是里屋，但离我的棺材只隔了几丈远。
刚进去，顾柔就迫不及待地往顾知许怀里钻。
“知许哥哥，嫂嫂也是想要哥哥的关心在意才陷害我的，哥哥不要同嫂嫂置气。”
顾知许冷哼了一声
“她出嫁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素来娇纵惯了，如今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我是不会轻饶她的！”
顾知许一边说着，一边解开顾柔的襦裙。
“哥哥我不在乎这些的，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我甘愿做妾！”
“我同她成亲，不过是为了我的仕途，等到我官位稳定下来，一定休了她，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一个整日只会舞刀弄枪的女人，哪里能和阿柔比！”
顾柔还想说什么，顾知许欺身而上
“哥哥……姐姐的棺材还在那里……”我还怀着身孕呢……”
顾知许却不以为然
“正好让她听着！早点结束这可笑的把戏！”
“我问过大夫了，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我轻些……”
里屋里的声音不堪入耳，我只觉得心中悲凉无比。
原来我这几年的爱意对他来说抵不过顾柔的几句撒娇与奉承。
我本就苍白的脸上如今血色尽失，那一瞬间仿佛被冰水浇个湿透，比在水底被鱼虾撕咬还要疼。
在我的棺材旁缠绵，简直比凌迟还要让我难以呼吸。
二人筋疲力尽，正打算睡去时。
灵堂外传出声响。
“顾知许，滚出来！”
年迈又雄厚的声音传来，是我父亲。
顾知许也辩出了声音，连忙穿上衣服狼狈地跑出来。
我爹虽已辞官，但威望还在，顾知许仕途如此通畅，全是我爹在帮衬。
父亲抽出长剑，架在顾知许的脖子上。
“我来抬走我女儿的棺材，从此我女儿与你们顾家再无关系，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你也别想好过！“
声音中气十足，顾知许也卸了胆，但仍是固执地不肯相信。
“岳父大人，她竟然连你也串通了，这一切都是徐清陷害我表妹的把戏！岳父大人不要助纣为虐！”
“徐清为了不让我纳妾，竟然这般不知羞耻！什么都做得出来！”
父亲看着顾知许固执又癫狂你的模样，不想与他多费口舌。
“大理寺少卿，你的仕途到头了！”
父亲扔下长剑，命人抬走我的棺材。
我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行动不如早些年利落，看着我的尸身红了眼眶。
我只觉得愧疚不已，都怪我，所托非人。
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了竟要为女儿料理后事。
灵堂很快就被搬空。
“徐清，走了就不用回来了！我看你能演到几时！”
顾柔见父亲已走，小心翼翼地出来询问情况。
“徐清真是胡闹够了，为了陷害你竟然搬动了岳父！好，她这样那我就休了她！看她演到什么时候！”
3.
认识顾知许是在一个雪天。
彼时他只是一个进京赶考的穷困举人，而我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本来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那日雪下得很大，飞檐屋脊都覆满了白雪，我与丫鬟在屋檐下焦急地等着，希望雪能快点停。
也不至于淋着雪回去病上好几日。
这是顾知许出现了，他长得好看，一眼我就记住了他。
他看起来比较贫苦，身上只穿了洗的发白的衣裳，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顾知许二话不说就把油纸伞塞进我怀里，然后转身冲进了漫天大雪里。
从此，我的世界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我开始故意接近顾知许。帕子，香囊，源源不断地送到顾知许的手里。
顾知许也不拒绝。
终于在花朝节，他向我表明心意。
眸子认真又虔诚，单膝跪地温声道
“愿为裙下臣。”
我只觉得心怦怦跳，铁了心要与顾知许成亲。
尽管当时我也清楚，顾知许娶我是为了他的仕途。
但这又何妨？
顾知许一定会被我的真心打动的。
父亲一开始并不同意。
父亲希望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顾知许家境太过于贫寒，父亲怕我嫁过去吃苦。
我用绝食来抗议，父亲终于妥协了。
我终于如愿嫁给顾知许。
新婚夫妇，开始的日子蜜里调油。
顾知许在家温声准备京试。
我在家学着做一个好妻子，顾知许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亲手操办。
他为我描眉，我陪他温书。
郎情妾意，莫过于此。
顾知许在我父亲的帮衬下，官路通畅，一路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可谓春风得意，年少有为。
但父亲年事已高又手握兵权，不久便辞官颐养天年。
我也在此时发现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一切都顺遂又幸福。
但原本幸福的生活被顾柔的到来而打破。
顾知许以照顾怀孕的我为由，将远在乡下的表妹顾柔接来。
二人在房内搂搂抱抱被我看见。
顾知许慌了神，但眼见为实。
只好卑躬屈膝来求我“夫人，是我数月前醉酒后犯了错事，将阿柔当成了你，但阿柔已经怀了我的骨肉，夫人慈悲心肠，一定可以接纳阿柔的。“
我只觉得心痛到难以控制，只得步步退让，喝下了顾柔的妾室茶。
从此以后二人更是肆无忌惮，顾知许一连数月都待在顾柔房内。
父亲辞官后式微，我身后忽然之间没了靠山，不能再像闺阁时那样肆无忌惮。
没想到助长了顾柔的气焰。
顾柔趁顾知许去京城外办案，给我的饭菜里下了毒
府内的管家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竟然没有一人阻拦告发。
等我毒发时，已经晚了。
鲜血染红了襦裙，我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离开了我的身体。
自己也瘫软在地。
顾柔趾高气扬走来，指尖用力捏住我的下巴。
“你以为知许哥哥是真心爱你吗？他只是为了仕途罢了，你除了有个将军爹，还有什么能比得过我的？”
“哦，不对，你爹早就辞官了，你现在没有靠山了，不如快点去死，给我腾位置！”
说完，让手下丫鬟拖我去后院池子抛下去。
冰冷的池水浸过我的身体，我只觉得池子里的鱼虾都在啃食我的身体。
临死前看见顾柔狞笑的脸。
顾知许，往后的日子，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4.
原本的灵堂如今喜庆一片。
我死后不过七日，顾知许就要和顾柔成亲了。
原本不用那么早的，只是顾柔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不好再拖下去。
宾客熙熙攘攘，也有骂顾知许负心汉的，结发妻子刚去世就迫不及待迎娶新人。
顾知许全然不在意这些眼光。
在他看来，能娶到顾柔是最大的幸事。
执起顾柔的手，温声道“她这装死的把戏不错，正好让你成为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再也不用装作对她情根深种的样子了。”
原来顾柔说的都是真的。
顾知许娶我只是为了仕途，对我没有半分情分。
我猛然发觉，自己以为的真心原来这般可笑。
正准备拜天地的时候，一队人马冲了过来。
“我女儿尸骨未寒，顾知许你怎敢另娶新人，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顾知许有些烦躁，但碍于宾客，不好发作。
“徐大人，徐清装死的把戏还没玩够吗？您是长辈怎么也跟着她胡闹？还好意思来破坏我的成亲礼！不要太欺人太甚！”
“再说了，是徐清先吓着阿柔的，我给过她机会了，可她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不肯出来，那就别怪我无情！”
“把戏？顾知许你竟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
然后命人押着顾知许，去往我的坟墓前为我磕头认罪。
顾知许想要挣脱，嚷嚷道“我没空陪你们继续玩，徐清若是想回来，就对阿柔磕头赔礼道歉！”
但父亲的侍卫都是征战过沙场的，顾知许挣脱不开，只好跟着去我的墓地。
我看着一把年纪的父亲为了我主持公道，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当初为了不让我受委屈，父亲拿出半生的积蓄为我置办嫁妆，又拼尽全力让顾知许的仕途通畅。
我只觉得自己如此蠢笨与固执，为了这样一个不爱我的人，连累了父亲。
还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5.
来到郊外我的墓地旁。
顾知许看见墓碑，第一次自我死后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又带着点不可思议。
但顾柔反应迅速，扯了扯顾知许的衣角
“嫂嫂这次真是下了大功夫，竟然连坟墓都能弄出来，这棺材里怕不是空的吧！”
顾知许显然并未相信顾柔的说辞。
他看见墓碑前的石阶上，有我未焚烧完的遗物。
看着烧了一半的碧玉簪，顾知许呼吸一滞。
那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平日里我最宝贝得紧，整日放在匣子里不舍得拿出来戴。
如今却出现在坟前。
还有我平日里最爱的流仙裙，不离身的玉佩香囊。
顾知许怔愣了许久，发疯一般冲向我的坟墓。
用双手开始刨土。
父亲见状赶紧命人拦住顾知许。
“顾知许，你难道还要挖我女儿的坟墓来羞辱她？”
顾知许仿佛置若罔闻一般。
朝着四周大喊
“徐清！我知道你在附近躲着，你现在出来我就不和你计较！”
“徐清，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等我看穿你的把戏！”
四周静悄悄，回应他的只有林间的风声。
怎么回答他呢？
我的尸体早已在地下了。
顾知许怔愣了片刻，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
冲上前去扒开坟墓上的土。
父亲见状勃然大怒，命护卫拉回顾知许。
顾知许却像是受了刺激。
头发凌乱，指尖渗出血渍，跪在地上磕头。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徐清真的死了，你让我看她一面，你让我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