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泽说,「你大度些,她只剩下三个月生命,我们假离婚成全她最后的心愿,是做好事。」
我哭诉道,「可我连三个月都没有了。」
他不信,觉得我是为了不离婚而胡编乱造。
等他真的看到我的尸体时,哭出血泪,悔恨得一夜白头。
后来,他从警察口中得知,我是被人毒杀。
而那罕见的毒物,是他当初亲手喂进我嘴里的。
1、
今天的雨很大,我正站在医院门口处等着雨停。
下一秒,就看到早上刚以忙拒绝接送我的丈夫萧延泽,以及他的小青梅。
两人挨靠着,一个低着头温柔地说着什么,另一个抬头满脸仰慕。
俊男美女的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若是放在画里,那必是一出郎情妾意的爱情佳作。
萧延泽撑开伞时不经意转眸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了我的存在。
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变得若无其事。
他和陈婉儿说了几句话,随后朝我走来,「你怎么在这?」
我轻呵一声,「谁没事来医院,当然是身体不舒服。」
萧延泽被我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句后愣了下,但还是好脾气地关心问道,「哪里不舒服?还是老毛病?」
远处的陈婉儿双眼紧盯着这边,脸上的笑意看着温和,我却从期间看出对方的胜券在握,心脏不由得狠狠紧缩一下。
我努力扬起一抹笑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随后视线淡淡地转向萧延泽,嘲弄道,「我这点病哪值得你大教授亲自过问。」
萧延泽神情满是无奈,「心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满身带刺的样子。」
「今早你要是说明是来看病的,我肯定会陪着你。」
他的话让我在心里生出一丝期待,低声反问道,「意思是,你会让陈婉儿自己来看病?」
萧延泽蹙着眉,「为什么你一定要闹到有你没她的地步?要不是每次一提她的名字,你就变得跟刺猬似的,我也不会完全不敢和你提,最后弄得你还得自己来医院。」
满身带刺、有我没她。
这些词让我呼吸一滞。
他不陪我,反而还成我的问题。
我心中只觉得悲凉,垂下眸子无力嘲讽道,「人家都已经逼上门,掐着我的脖子让我离婚了,我连反抗都不能了是吗?是不是还得给她端茶递水?」
他听到这话,脸上出现不耐,「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切都是暂时的。」
「你大度些,婉儿只剩下三个月生命,我们假离婚成全她最后的心愿,是做好事。」
听到这个的生命倒计,我只联想到自己,看着他的眼眶一下变得酸涩,颤着声音告诉他,「可我连三个月都没有了。」
这次我没有等到他惊慌失措的关心,只得到冷漠和烦躁,「为了不假离婚你真是什么都说得出口!」
「心蔓,你年纪也不小了,还玩这种生病博同情。」
「要玩是吧,我陪你,来,你先告诉我得了一个会三个月内没命的病名!我马上去给你联系医生,我也不上班了,我就二十四小时陪着你。」
我流着泪不停摇头,想告诉他却突然想起警察叮嘱的话,犹豫片刻后还是闭上了嘴。
而我的反应在他眼里变成心虚、默认。
他对此更是笃定自己的判断,直接把时间定下,「下周三上午我有时间,你记得把证件带齐。」
可能是我的眼泪唤起他这么多年还留下的一点点情意,他微微弯着身躯,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柔声轻哄道,「心蔓,我们最多三个月就能复婚。」
「我们才是彼此要过一辈子的人,乖,自己先打车回家。」
看着他深情缱绻的样子,我抹干眼泪,不死心地问道,「萧延泽,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萧延泽想了几秒,还没头绪就听到陈婉儿带着哭腔的哭喊声,「延泽哥!」
他听到后转头,发现陈婉儿摔倒在地,连忙跑过去。
看着他慌张离去的背影,一阵苦意从心上蔓延开。
今天是七周年的结婚纪念日。
也是我确定,他的心,已经丢了的日子。
2、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的原因,几个小时前吃的止疼药效果并不好。
刚到家,腹部就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刺痛。
我捂着肚子,脱力地挨着墙面缓缓滑坐到地面。
还没等我缓过来,全身的肌肉也跟着开始叫嚣。
我颤着手从包里翻出药瓶。
可疼得太厉害,一小瓶药都撒到地上。
我趴在地上,看了眼三四米远的矿泉水,捡起两片塞嘴里。
拇指大的一颗药根本咽不下,只能咬碎后边含边吞。
酸苦味直冲天灵盖。
药效没那么快,疼痛还在加剧,我只能蜷缩着侧躺在地上。
包里的确诊报告在拿药瓶时一起掉到地上。
纸上“铊中毒”三个字黑体加粗。
林绛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判断,这是投毒无疑,而且是熟人作案。
不排除是萧延泽,或者有人假借他的手,当然也有其他可能。
林绛怕打草惊蛇,让我谁都不要说。
我也早已把家中的饮用水全部换成瓶装矿泉水。
连一天三餐都是在外面的快餐店吃。
相比第一个猜测,我更相信是后两个。
因为实在太疼,我只能想些事情转移注意力。
想人死后会不会真的去到另一个世界,爸妈有没有在那等着我。
想我死后,萧延泽发现我在他一个化学教授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投毒,会想些什么。
3、
周三的前一晚,萧延泽再次联系我。
他提醒我明早9点民政局见。
我嗓子有些发紧,握紧手机,低声问道,「延泽,一旦离婚,我就不会再和你复婚,你确定还要和我离?」
萧延泽在电话那头顿了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你装绝症装上瘾了是吧,真当自己死期将至。」
「我们就是走过场演场戏,让婉儿走的时候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能开心些,她死前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这你也要阻挠吗?」
「平时学校不忙,我会时不时回家一趟看看你,听话别闹了,我最近在攻克手上研究项目的关键点,真的没那么多时间哄你。」
我看着刚刚轻轻一碰,就掉下的一把头发发愣。
铊中毒根本无法根治,吃药、治疗都只是暂时压着。
哪怕我入口的东西已经很小心,症状还是慢慢变得严重。
八年前,爸妈出车祸双双去世。
我因此患上抑郁症,还自杀过。
要不是萧延泽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早凉了。
他守在我病床边,哭求我不要像他爸妈一样抛弃他。
是他,像跟绑着风筝的线一样,牢牢的绑着我。
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陪我走出来。
将我从虚无的空间拉拽到地面上,让我活下来。
我睫羽轻颤,还是想做一次最后的挣扎,「我身体是真的不舒服。」
萧延泽这才开始有些慌乱,声音也轻柔了不少,「我上次说了之后,你是不是还是没好好吃药,低血糖越来越严重?」
「你现在赶紧去喝一瓶,我忙过这阵子再去买些回家。」
他之前对我冷言冷语,我没有一丝泪意。
这次他关心的语气,和以前陈婉儿还没出现在我们生活里时一样。
鼻尖忍不住一酸,泪水从眼眶掉落。
记忆又飘回到他拿药回来那一天。
他知道我讨厌吃药,还从我妈嘴里听到小时候偷偷将药埋进花盆的各种淘气事迹。
所以只要有空,他总是会亲自盯着我。
那天也一样,我因为他过于关心陈婉儿闹脾气,更是要和他对着来。
他哄了我一小时,又插管将药瓶递到我嘴边,实在躲不过,我才皱着眉头喝完。
刚开始两天,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到点就给我视频要亲眼看我喝药。
之后是三五天,再之后是十天半个月。
算一下,上次吃药,还是半个月前。
我抹了把眼泪,哽咽道,「你都要跟我离婚了,你还管我那么多干嘛,你滚!」
「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那就等我变成一具尸体的时候,你再去相信吧!」
萧延泽听到这话,怒火噌得一下冒上头,「吕心蔓!不准乱说话!」
「老师和师母已经走了,我不管你谁管你。」
怒斥后,我听到话筒里传来一阵几不可查地叹息声。
「你才是我真正要照顾一辈子的妻子,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暂时的,婉儿和我是同一家孤儿院出来,她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他没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用命令的语气又重复了一次时间,然后挂断电话。
4、
我呆坐在沙发上,想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寿命。
直到手机的信息铃声响起,打断我的思绪。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的主角是萧延泽和陈婉儿。
时间就是那天我去萧延泽宿舍,离开的后续。
陈婉儿似乎崴了脚,萧延泽正拿着药酒给她抹脚踝。
白皙纤细的大长腿搭在萧延泽身上,白衬衫堪堪掩住不能裸露的部位。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两人眼神里的拉丝。
随着身子越靠越近,两人的唇瓣紧紧黏住。
虽然是一触既分,但从紧张的神态可以看出,两人有种莫名的兴奋和刺激。
甚至在随后的对视中,还有一丝对刚才那一幕的回味。
所以。
他真的只是做戏?
他真的只是好心,想完成年少时小伙伴的心愿?
呵,这大概是萧延泽在骗我。
也在骗他自己。
没有这样的借口,他哪能光明正大地做出这些举动。
毕竟他为人师表的形象,不允许。
我自嘲地笑笑,拿起手机,给萧延泽发信息。
【九点民政局,不见不散。】
5、
翌日,我早早起床,化妆、戴假发,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
正准备出门,全身肌肉又开始发痛。
本以为坐着缓缓就好,谁知道四肢麻木后很快没了知觉。
手机就在前面的茶几上,我却没办法求救。
林绛的电话打过来,我弯曲着身体,试图用嘴去够手机,却还是离了一臂之远。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亮起的屏幕,慢慢熄灭。
墙上的钟指到9点,秒针刚走过一格。
萧延泽打电话过来。
他的时间观念很重,虽然这样被人催离婚不是什么好事,却是我现在的救命机会。
电话断断续续地响了半小时。
但我心里却松了口气。
家里离民政局开车也就十分钟,按照曾经的约定,他肯定会看手机定位回家找我。
分针很快指到40分。
就在我满怀希望时,只见手机上一条接一条的信息跳出来。
【吕心蔓,耍我们很好玩吗?】
【就因为你没到场,我和婉儿领证的计划又得往后延,她刚才伤心过度差点晕过去了。】
【要是婉儿因为你搞这出而加重病情,你就是罪魁祸首!】
知道他们迫不及待,没想到已经完全不再遮掩。
我盯着早已息屏的手机,只觉得身体从内到外发着寒意。
婚后一年,我的抑郁症已经好转很多。
可他依旧不放心我独处,带学生做实验、受邀参加讲座,哪都会带上我。
要不是专业能力摆在那,估计早被学校撸了。
在我强烈要求,且答应萧延泽出门一定会报备自己的行动路线下。
他才肯恢复正常上班状态。
虽然不在眼睛前晃,但他的粘人程度丝毫不比。
6、
要开始上课了,发条信息。
中途喝口水,也要发条信息。
中午打饭、吃完饭想上厕所,通通都要发信息告诉我。
我不习惯看手机,可他不管我看没看,回不回,都乐此不疲地喜欢向我分享各种事情。
那天,我突然接到好友回国办事的信息。
她一约,我便兴冲冲地跑去她家的海边别墅,出门时完全忘了报备这码事。
直到吃晚饭时,我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
等我充上电,上百个未接电话疯狂涌入。
我吓得赶紧回拨过去。
感觉拨过去还没一秒,对面的电话就接通了。
「心蔓?」
电话那头,带着颤音的询问里藏着小心翼翼。
似乎下一秒就会听到什么坏消息。
因为我确诊重度抑郁后有过跳河的自杀经历,多亏好心路人救下,然后回拨最近的通话记录和他联系上。
我想,他应该是想起了那次。
于是立刻解释一遍,等到的回应是一片寂静。
我以为萧延泽是在生气,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哄他。
这时,电话里传来一阵情绪压抑后的小声呜咽。
等我回到家,发现他眼眶还通红着,然后一言不发的在我手机安装了定位,并要求我以后最多隔半小时,就得看次手机。
一是看电量,二是看信息,如果超过半小时没回复,他就会直接按照我的定位找过来。
以前的我不爱看手机,还喜欢静音。
直到几次过后,看着他不管离着多远,不管手上有多重要的事情。
只要超时没回,他定会在第一时间按照定位找到我。
我心疼他一路对我的担忧焦虑,更担心他每次超车的安全隐患。
于是,我养成了手机铃声调到最大,只要有响动就会马上看手机的习惯。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超过半小时回复他的信息或电话。
我为他改变自己的习惯,而他也为别人改变了他的喜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喜欢向我分享各种大小事。
也不再注意我回复信息时间的长短。
好像从陈婉儿两年前刚回海市开始。
又好像是一年前,他第一次夜不归宿,陪着刚确诊癌症的陈婉儿开始。
不过都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抓住投毒的人,讨一个公道。
四肢失去知觉的症状是第一次出现,加上身体的剧烈疼痛,我只觉得身体仿佛要炸裂一般。
就在我痛到实现模糊,要昏过去的时,只见门口突然出现一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