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只留下八十回左右的残稿,但还能吸引那么多的读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八十回中有太多暗示和预示,对后面的人物命运、情节走向,划定了大致的模式。其中,十二位女主的判曲,十五位女主的判词(晴雯、袭人、香菱三人只有词、没有曲),是最重要的预示。
王熙凤的判词是“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配图是“一片冰山,上有一只雌凤”。
雌凤就是王熙凤。冰山易消,指贾府看似玉堂金马,其实如冰山一般不稳固。“凡鸟”是繁体字“鳳”,再次点明王熙凤,“末世”和冰山的意思一样。第二句夸赞王熙凤的才干。“一从”是指王熙凤开始时服从顺从,“二令”指行权发令、颐指气使,“三人木”就是第三阶段,“人木”合起来是个“休”字,指王熙凤被休逐。第四句说被休之后哭着返回金陵母家——第十四回提到“胞兄王仁连家眷回南,一面写家信禀叩父母”,她的父母住在南方金陵老家。
王熙凤的判曲是“聪明累”,这名字就是对她的总结。“机关算机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灵空。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很明显地告诉读者,王熙凤的结束是死亡。
咦,一说休逐,一说死亡,判词判曲是不是自相矛盾?
并不矛盾。死亡是在休逐之后,休逐受辱是死亡的诱因。被休和死亡,是紧密结合、密切相连的,两件事也是同一件事。
王熙凤并不是被贾琏休掉的。贾琏也没有权力休妻,在那样的大家族里。大闹宁国府时王熙凤说的“过去见了老太太、太太和众族人,大家公议了……只给我一纸休书,我即刻就走”,没想到一语成谶。
所以,王熙凤被休的原因肯定不是与尤二姐的争风吃醋——虽然尤二姐是被王熙凤迫害而死,但毕竟是自杀,不是王熙凤拿刀杀了她。贾琏的“终究对出来,我替你报仇”只是口嗨。当然贾琏真有心“报仇”,只能借助其他机会,最多是落井下石,不可能由这么懦弱无用的人完成“休妻”这样的大工程。
王熙凤是被族中“公议”休掉的。导致族人“公议”休逐的原因不用多说,放高利贷、私收贿赂、干涉司法、怂恿张华状告贾琏服中纳妾兼强占人妻、指使仆人打死人命……这些事在贾府繁盛时没什么,到败落之时,都会给贾家增加罪祸。可能王熙凤还会因罪下狱,在那个年代是全家贻羞的丑事。于是族人公议,休逐了王熙凤。
王熙凤的被休,正是贾府剧烈动荡、“家亡人散各奔腾”的过程中。她本来有病,又受到这样强烈的侮辱和刺激,于是在回到金陵母家不久、或者干脆就在回金陵的路上,就病重而死了。一死之后,所有的聪明才智都化为乌有,连唯一的女儿也无法庇护,所以是“性灵空”。
这就是王熙凤的真正结局。
[吐舌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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