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戌本“甲午八日泪笔”批者为谁

文/慌了个张

这几日，学习了石问之先生著《见微知著·红楼梦文本探》第九、第十、第十一等三篇红文。

第九篇红文讲，《红楼梦》第二十二回结尾处文字，到惜春灯谜，以后破失，而批注也交代：“此回未成而雪芹逝矣，叹！叹！丁亥夏，畸笏叟。”而后来贾政猜谜，惜春应答，揭示谜底是“佛前海灯”等文字系后人所补。但也猜得不对，石先生认可王旭初先生的看法，谜底是“灯芯草”。我也深表赞同。“莫道此生沉黑海”正是灯芯草插在海灯灯油的写照。此外，惜春和黛玉一样，可能前世都是上界的仙草，作为一干风流孽鬼投胎入世罢了。所以，灯芯草更贴近惜春身份，是燃烧自己，直到幻灭。

第十篇红文讲甲戌本“凡例”是后人从庚辰本第一回“回前批”抄改后创作的，不及原本好。由此还认为，甲戌本大概也是经过后人整理过的本子，绝非脂砚斋亲自抄写并保存下来的本子。石先生的分析和观点，我也照单权收。

第十一篇红文讲对甲戌本“甲午八日泪笔”批语作者的新解，资料挺丰富，分析也很深入，我却看不大懂。但也启发了我，引导我试着学习和回答这个问题。

针对“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首曹雪芹自提绝句，甲戌本上有两段极具价值且又极具争议的眉批：

“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每意觅青埂峰再问石兄，余（疑为“奈”字讹误）不遇獭（疑为“癞”字讹误）头和尚何！怅怅！

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本（“本”字当为讹误文字），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甲午八日（“日”或为“月”之讹误）泪笔。”（抄自石问之红文）

先梳理几个相关年份。

甲戌年——1754年

己卯年——1759年，脂砚斋批语到此为止

壬午年——1762年，曹雪芹幼子夭亡

壬午年除夕（除夕是农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1763年2月12日夜，曹雪芹泪尽而逝；敦敏的《懋斋诗钞》里，有癸未年即乾隆二十八年（1763）春天作的《小诗代简寄曹雪芹》：“东风吹杏雨，又早落花辰。好枉故人驾，来看小院春。诗才忆曹植，酒盏愧陈遵。上已前三日，相劳醉碧茵。”敦敏“不知”曹公已逝，上巳（农历三月三日）前三天还约雪芹去赏花饮酒（旨在打消周汝昌先生的质疑）。后来，敦敏才惊悉曹雪芹逝世的消息。

甲申年——1764年，敦敏作《河干集饮题壁兼吊雪芹》一诗。

丁亥年——1767年，（庚辰本）畸笏叟批语截止于此

甲午年——1774年

甲辰年——1784年

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批阅十载，是1754年前的十年，还是1754年至1763年他泪尽而逝的十年？搞不清楚。

石先生分析畸笏叟批语的用词习惯如“芹”（脂砚斋则用“雪芹”）和“叹叹”“怅怅”等叠词，是细致入微的观察，很有见地的，由此断定是畸笏叟所批，大概也是不错的。但是批语内容的分析，则有商榷之处。

“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这是说脂砚斋，因为他（她）最能理解曹雪芹；“哭成此书”是指《脂砚斋甲戌钞阅再评<石头记>》这个抄本。“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这是说曹雪芹，《石头记》这部大书创作尚未最终完成，就突然去世了。因为几个月前，幼子夭亡，对曹雪芹打击太大，伤心欲绝，泪尽而亡。这两段对应下批所说“一芹一脂”。“余尝哭芹，泪亦待尽。每意觅青埂峰再问石兄，余（疑为“奈”字讹误）不遇獭（疑为“癞”字讹误）头和尚何！怅怅！”这是说批者畸笏叟，为曹雪芹的去世感到遗憾，也为自己垂垂老矣，将不久于人世而伤感。

“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本（“本”字当为讹误文字，或为“幸”字讹误）”，这是说老天爷若是再让曹雪芹和脂砚斋横空出世，携手继续完成这部巨著，这本书该有多幸运啊！“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甲午八日（“日”或为“月”之讹误）泪笔。”这是说批者畸笏叟两口子或畸笏叟和另一健在的批书人就是到时候死了，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莫大欣慰的。

这里最大的问题是“甲午八日”，我不认为“日”或为“月”之讹误。我的朋友曾对我说，一个是癸酉月“发现”了癸酉本，一个是甲戌月“发表”了包含甲戌本的文章，是再巧不过的事情了。我才第一次注意到，年月日都有天干地支的表述。难道这个“甲午八日”就不是那一年特殊的“甲午日”吗？

按照网上检索相关年份的甲午日，最接近的有三个：

1758.4.15，农历戊寅年三月初八，戊寅年丙辰月甲午日；

1763.7.18，农历癸未年六月小初八，癸未年己未月甲午日；

1773.9.23，农历癸巳年八月大初八，癸巳年辛酉月甲午日。

鉴于（庚辰本）丁亥年后畸笏叟没了批语，故而确定是“1763.7.18，农历癸未年六月小初八，癸未年己未月甲午日”。这一天距离曹雪芹去世刚五个月多一点，触景伤情，落泪批注，也在情理之中。

到丁亥夏（1767年）批注时，连“余二人”中的那一个也去世了，“只剩朽物一枚”。

甲午年，畸笏叟消失了七年后又“复出”，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