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仁要娶村里的寡妇何艳丽,一向安静的茅草屋充斥着刺耳的说话声。
杨善仁父亲杨守财拍了拍朽木般的大腿,说:“你娶她进门是不是想害死我和你妈!”
杨守财年轻时,打架摔断右腿,没钱去医院,在山上找了草药包扎,没能痊愈反而导致伤势恶化,腿废了,每逢下雨就要吃止痛药。干不了重活,这些年一直在家里躺着。
“好歹是个女人,”杨善仁母亲林春桃不想和杨守财起冲突,侧过身,细声细气说:“至少能给老杨家留个后,”
这话一出,屋里陷入沉默。
杨家老两口老来得子,两人身体都虚弱,一口气喘不上就可能撒手人寰,家里靠杨善仁一个人顶着。
没钱娶妻。转眼之间,杨善仁二十五六了,还没娶上老婆,他们都很焦急。
杨守财重重叹息,靠着土墙,闷了一会儿,说了一个字,“娶。”
没有操办酒席,没有炮响,杨善仁揣着三千块钱去何家,钱给何家老两口,爸妈没喊出来,饭也没吃,领着何艳丽往家走。
两家隔着小河沟,走在杂草丛里,何艳丽问杨善仁,“你不害怕吗?”
杨善仁眉眼低垂,放慢脚步,反问,“怕什么?”
“我嫁给他,他就死了,”何艳丽轻咬着唇瓣,“就连我爸妈也说我晦气,”
“他从小到大躺在病床上,看着也是活不长的人,”
何艳丽捏着衣角,回忆起那晚的事情,仍然胆战心惊,“是要他活,才娶我,没想到变成那样,”
“那也不怕,”杨善仁伸出宽厚土黄的手,脸色微红,说:“我命硬,脚下路滑,我背你走。”
何艳丽脸蛋霎时红透,低头盯着脚上的绣花鞋。
杨善仁手掌握了握,抓住何艳丽的手搭在肩膀上,弯腰将她背起。
两人一句话没说,两颗心紧紧贴合。
十八岁那年,杨善仁一眼看中何艳丽。
何杨两家因为争地打架,杨守财伤了腿,何艳丽父亲伤了眼睛。
碍于这事,杨善仁只能将情谊压在心底。
如今抱得美人归,他心里就像开了一朵红艳的花,步子轻快,背着心上人往家赶。
何艳丽进杨家门后,杨守财两口子盯她的肚子,盼着早点抱上孙子。
这天,何艳丽跟着杨善仁下地去了。
老两口在院子里砍柴。
杨守财不满的说:“嫁过来这么久了,怎么肚子一点动静没有,”
“早晚会有的,”林春桃抱着木柴进厨房,放下后又急忙出来,接着说:“刚来就有孩子,不反而让人担心,”
“我是不想养仇人家的闺女,吃我们家大米,”杨守财手起刀落,一边忙活,一边气鼓囔囔,“赶紧生了孩子,把她赶出去。”
林春桃摇摇头,嗐了一声。
杨守财问,“怎么?我说的不对?”
林春桃说:“你把她赶走了,何家会还我们三千块吗?孩子没妈,怎么养活?”
“行,那就等孩子大了,让她去给我赚三千块钱,然后再赶她走,跟何家人住一辈子,我死了也不会咽气,”
林春桃挑拣木柴,不说话了。
太阳西落,杨善仁直起僵硬的腰,对埋头干活的何艳丽说:“去把牛牵回来吧,天快黑了,先回去,”
“好。”
何艳丽擦了擦汗水,放下锄头去牵牛。
杨善仁弯下腰,继续卖力的铲地,他把事情做完,何艳丽就可以休息了。
走在小路上,杨善仁说:“你骑着牛,我牵着,”
“不能骑牛,”何艳丽紧张不安的说:“我听说隔壁村有个女人骑牛,后来她丈夫死了,她疯了,”
杨善仁嘿嘿笑起来,“怕什么?我命硬。”
“那我也不骑。你想牵着就牵,”何艳丽将牛绳丢给杨善仁,撒开脚丫子跑到前面去,“我走到前面等你。”
何艳丽没跑两步,迎面遇上张强,匆忙看了一眼,吓得她连连后退,差点滑到路下的水沟里。
何艳丽前夫去世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张家,而是想替亡夫孝顺父母。
没想到张强对她意图不轨,她强烈反抗后,反咬一口,污蔑她勾引,何艳丽百口莫辩,因此被赶出张家。
“嫂子,几天不见,笑挺开心啊,”张强逼近何艳丽,嘴角斜歪,说:“你走了,我们都很想你呢,你有没有想我?”
何艳丽退到土坡上,瞪着张强,“你别乱来,”
“别害怕,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张强张开手走过去,“又不是不认识,”
杨善仁追上何艳丽,瞧见她被张强逼到土堆上,放下牛绳,捡起石头砸过去,“你这个混蛋!你干什么呢?!”
张强吓得心头一紧,杨善仁块头大,他不是对手,瞥见杨善仁杀气腾腾冲过来,张强抱头鼠窜。
“没事吧?”杨善仁搂着被吓得腿软的何艳丽,焦急的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何艳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柔,心头一软,趴在杨善仁怀里抽泣,“没事,还好你来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个月后,何艳丽怀孕了,杨家人立刻给祖宗烧高香,放了家里唯一的鞭炮。
村子在弯地里,鞭炮声从村头响到村尾。
杨家人和善,村里人自发来道喜。
然而喜悦如花,在杨家人脸上绽放后便快速凋零。
村里人都在议论,何艳丽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有人说是张强的,有人说是亡夫的,一时间众说纷纭。
何家老两口抬不起头,遇人就说,何艳丽不是何家人,嫁到杨家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杨守财被气得病倒在床,林春桃整日以泪洗面,嘴里念着,“造孽,造孽,”
何艳丽体贴公公婆婆,躲在房间里不见人。
“你相信我,”何艳丽跪在地上抱着杨善仁的大腿,“孩子是杨家的,我没有让他们碰我,”
杨善仁扶着何艳丽坐在床上,说:“我相信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你有什么办法?他们根本不相信,”
“我会让他们相信。”
夜里,喝醉的张强穿过小树林,摇摇晃晃往家走,得意于他的杰作,嘴里哼着小调。
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得到的人好过,为了恶心杨家人,他逢人就说何艳丽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杨善仁的。现在一切如他所愿,心里别提多快活了。
忽然间,一阵阴风刮来,张强猛地一哆嗦,摸摸肩膀,缩着脖子。正要抬脚继续走,树林里传来空幽的喊声。
“阿强~”
“阿强~”
张强捏着拳头,要快步跑,但酒劲上头,他无力走快。
“阿强~”
身后的呼唤忽远忽近,猛地一下贴在他的后背。
“阿强~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声音凶狠幽怨,张强猛地僵住,胯下一凉,浓烈的尿骚味飘起来。
“谁啊?!”
“你敢欺负你嫂子!今天,我就来带你走!”
紧接着,张强脖子冰凉,别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掐着,一颗惨白的脑袋探过来。
“啊!误会!误会!”张强紧闭双眼,哀嚎,“大哥,我没有碰嫂子!我瞎说的!你去找杨善仁!”
“是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身后的声音怨恨加深,“现在还敢骗我!”
“不是!不是!”张强呼吸困难,扑腾双脚,“不~”
那双惨白的手将他摔在地上,怒问,“怎么回事?说清楚!不然我立刻带走你!”
张强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大哥,我真的没有碰嫂子!她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没关系,是杨善仁的!杨善仁欺负嫂子!”
“真的?!”
“真的,那些话是我胡编的!我发誓!”
杨善仁抹去脸上的石灰,大喝一声,“你们都听见了!是这个混蛋撒谎!”
话音一落,周围举起火把,火光亮起,张强缓缓抬头,围着他的都是村里人,为首的是杨善仁。
“你!你阴我!”
周围的人举举火把,哈哈大笑,“还想闹呢!快回家洗裤子吧!”
张强脸滚烫,抱着头逃了。
杨善仁转身鞠躬,“感谢各位帮忙,孩子出生,来家里做客!我好吃好喝招待!”
大家羞红脸,连连点头。
十月后,何艳丽生下一对龙凤胎,杨家大摆宴席,笑声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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