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沈知衡成婚之日，被圣上抢亲。
沈家上下三百口人被屠尽那夜，我作为圣女入宫，被封为贵妃。
沈知衡逃亡前，提剑砍烂了祭祀台。
少年歇斯底里，如笼中困兽。
“谢凝冰，好一个圣女！如若再见，我定将你抽筋拔骨！”
五年后，沈知衡带兵造反。
攻入皇城第一件事便是寻我这圣女。
他疯了一般。
却不知道我早已身陷那大殿中央的炼丹炉里。
1.
“娘娘，您再撑一撑！世子马上就要攻进皇城了！”
白兰眼里噙着泪，握着我的手。
我的身上冷似严冬，气息逐渐衰弱。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裸露出的地方也都尽数被抽筋扒骨，淋漓鲜血在肌肤上蔓延至干涸。
我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咳尽嘴里的血，我强撑着笑脸安慰白兰。
随即我的头朝着床的位置点了点。
白兰会意，立马去把我暗格里的玉簪取出来。
手里握着玉簪，我心下长出了一口气。
我还是没忍住，笑着哭了出来。
我用左手在白兰手心写下：我好想见他啊白兰，这是他当年送给我的玉簪。
我哭得伤口裂开，白兰忙劝我，“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去找他！”
白兰跑出去，立马被两个穿甲的侍卫押回来。
“放开我！你们这是软禁！”
“我们娘娘是圣女，你们怎么敢？！”
白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哭得脸都皱巴起来，“小姐，是我没用！他们不让我出去！”
我苦笑了一下，出不去的，我知道。
皇上从来没想叫我出去过。
我摇摇头。
许久没人叫过我小姐了，我当年在谢府的时候，人人都叫我小姐。
后来进宫成了贵妃，当了圣女。
有叫圣女，也有叫妖妃的。
对，沈知衡一定是不愿意见我的。
他肯定不愿意见一个和妖妃一样行径的圣女。
更何况，这圣女还害他全家三百多口死不瞑目。
我把手里的玉簪塞进白兰的手里，继续在她手心里写：你再见他，把这个给他，就说我有负于他，下地狱给他赔罪。
我眼角的泪又开始滑落，可是我本来是能当沈家的媳妇的。
我本来都要成亲了的，我们马上就要拜天地了。
我的脑子里浮现起当年的场景。
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沈知衡温柔牵过我的手，说要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马上就要回应他，可画面突然一转。
“谢凝冰，好一个圣女，如果再见，我定将你抽筋拔骨！”
仿若噩梦惊醒般，歇斯底里，双目充血的少年仍刻在我心里，未有一刻遗忘。
我泣不成声，他一定恨极了我，巴不得将我挫骨扬灰。
我死的时候，脸上的泪还没干。
白兰哭着摇我，“小姐你醒醒，白兰求你了！”
可是我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看着自己漂浮在空中的身体想到。
白兰去试过我的鼻息后，开始嚎啕大哭。
我想擦掉白兰脸上的泪，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2.
裴承弘进来的时候白兰还抱着我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朕的圣女，朕来看你了！”
“朕的丹药马上就要成了！”
我看着大步流星的裴承弘，只觉得荒唐。
作为一国之主，外面叛军已经快打到皇城门口，但他却丝毫不觉，或者说他根本丝毫不在意。外面那些拼死御敌的将领他不在意，被牵连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也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
他的长生不老丹。
他看见白兰的时候，脚步一滞，随而更加兴奋。
“贵妃，知道朕来了还不来迎接，你让朕怎么罚你啊？”
白兰急忙起身，挡在我的尸体前面，如同守护领地的幼兽。
她心中又怕又恶。
哭得浑身发抖，“你不许碰小姐！”
裴承弘根本不在意这弱小而无用的阻拦，他一脚踹开白兰。
白兰瞬间动都不能动，躺在地上不住哀嚎。
裴承弘走近后就看见我在那贵妃榻上一动不动。
单薄的红纱什么都遮不住，我浑身都是触目惊心的裸露骨肉，裴承弘伸手轻轻抚上我的伤口。
那里已经没有皮了。
他狠狠地用手捻了捻，看着指头上沾的血，他嗤笑一声，“不愿意侍寝也好，毕竟是圣女。”
“这冰肌玉骨浪费了多不好。”
“你干什么？！小姐都已经死了，你别再碰她了！”
裴承弘愣了一下，“死了？”随即伸手去探我的鼻息。
“真的死了。”
他表情瞬间变得可怖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了好，死了更好！朕的丹药马上就要练成了！”
“朕会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他看了眼白兰，不屑道，“把圣女的遗体带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知衡，你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他仰天大笑，只留下白兰一个人愣坐在地上。
“小姐，我没用，连你也没护住！”
硕大的宫殿，顿时只有白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
3.
沈知衡的攻打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七日之后，就抵达了皇城。
来到大殿之上，他长剑上还带着血，周身都是凛冽的血腥气。
“你们的圣女呢？”
我没想到沈知衡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裴承弘也明显没想到，他的话一时堵在喉间。
但瞬间好笑道：“圣女是朕的贵妃，自然是在朕的皇宫里。”
沈知衡五官本就深邃，笑时如阳春三月，面无表情时时清冷孤傲。
此时定定看着裴承弘，放入下一秒就要把他一刀了断，碎尸万段。
沈知衡：“我没功夫跟你开玩笑。”
裴承弘又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一个乱臣贼子心里最惦记的是朕的贵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知衡失了耐心，剑刃抵到狗皇帝颈间，逼出一条血缝。
但裴承弘依旧事不关己的样子，咬死不说，享受着沈知衡气急败坏的反应。
“表哥，贵妃既是他的宠妃，又是圣女，肯定是被藏起来了。”
“而且表哥，当务之急，是找到玉玺！”
秦芷柔拉着沈知衡的袖子。
沈知衡顿时怒气更盛。
“你还不懂么？我要找谢凝冰报仇，我说过，再见之时定她抽筋拔骨，挫骨扬灰！”
“我要让她偿我侯府上下三百口人的命！”
我看着沈知衡因为愤怒有些变形的五官。
心中滴血，我知道他恨我。
这也是他当年跟我说过的话，可不知为何，再听到时。
还是心痛难以自已。
沈知衡面目阴森扫过大殿，被大殿中央的一个装饰无比华丽的炼丹炉吸引。
皇城乡间无人不知皇帝沉迷问道求仙，长生不老。
昏庸无道，从来不管百姓死活。
纵使百姓水深火热，他却仍在宫中舞乐升平。
我见沈知衡发现那个炼丹炉，顿时有种被窥视感。
沈知衡，不知道你能不能知道，你要找的我。
就在你看见的这个丹炉里。
4.
皇帝专门为我建造了一个玄机阁，那是个空中楼阁。
每当我站在璇玑台上祭祀的时候，都是踩在千尺高空，俯瞰蚂蚁般的群臣。
沈知衡来到玄机阁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秦芷柔嗤笑一声，“知道这狗皇帝疼她，没想到宠成这个样子！”
也是，玄机阁的一砖一瓦都镶金嵌银，任谁看都觉得是皇帝宠我至极。
可却没人知道，我在这里都承受了怎样的折磨。
回忆起来，我仍旧浑身冷得发颤。
“都是背叛侯府换来的！”
沈知衡面色阴沉。
当年我和沈知衡是青梅竹马，我俩自小相识相知，兴趣相投。
一切都那么完美，成亲的那天甚至天降异象，有彩凤祥云在侯府上空盘桓。
就当我们即将拜堂之时，一道圣旨却让这一切戛然而止。
“谢家长女谢凝冰接旨！国师夜观星象，发现天降异象，有圣女即将现世。观今日彩凤祥云，谢凝冰便是那国运之女，现今赐嫁入宫，封为贵妃！还请圣女接旨！”
太监尖细的嗓音对我如同当头一棒，“你说什么？”
太监只催促我，“圣女，快接旨吧！”
当夜，我被抬进了宫里。
一个月后，我第一次登上璇玑台，传达天谕。
判决谢家通敌，叛国，而侯府有谋反之迹。
一时间，谢家除我之外，全部斩首。侯府上下三百口人一夜屠尽，只有沈知衡侥幸活了下来。
沈知衡对我恨之入骨，“我必要让她下地狱抚平我侯府上下三百口人的冤魂！”
但玄机阁依旧没有我的行踪，沈知衡面色更加难看。
白兰躲在后面，知道时机不对。
但还是上前去，小心翼翼瞥着沈知衡的脸色。
“世子，这是我家小姐留给你的玉簪，她说这是当年你送给她的，这么多年她一直珍藏！”
“她说希望我能把这个交给你。”
最后一句话白兰没说出口，她始终觉得我对沈知衡已经仁至义尽。
沈知衡闻言嗤笑，看不清悲喜。
但瞬间，他夺过白兰手里的玉簪，用力丢进了旁边烧得正盛的火炉。
“你最好劝她赶紧出来偿命，这种没用的东西，别给我！”
白兰瞬间哑声，她呆呆望着火炉。
她知道我生前有多重那个玉簪，每次被剥皮，去肉，剔骨。
痛不欲生的时候，我都紧攥着那只玉簪，紧咬着玉簪上的三簇梅花。
哭声压抑在喉间，白兰跪坐在地上，“小姐，我......”
白兰，不是你的错，我心碎看着火炉。
再去看沈知衡的眼神，透骨的寒。
他这么恨我，不是你的错。
5.
沈知衡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殿中央的炼丹炉若有所思。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簪子。
簪子通体玉白，刻着两个字，凝冰。
“五年前，侯府被屠，我就说，终有一日要杀回皇城，夺得帝位，再杀了那狗皇帝。”
“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可是我为什么却笑不出来呢?”
沈知衡这几年眉目更长开了些，与当年我印象中的小世子不太一样了。
他那时很喜欢笑的，每次我皱着脸都是他来逗弄我，非弄得我破功和他打闹起来才肯罢休。
我好心疼，我的少年郎怎么成这样了呢。
“报！裴承弘欲图逃跑，但亲卫军反水，目前已经被控制住了！”
副官的大声禀报瞬间让沈知衡回神。
“狗皇帝，还想跑，走！”
沈知衡脚下生风，经过炼丹炉是，鼻尖突然嗅到一丝异香。
他表情有一瞬间变化。
随即停住，“这丹炉......”
那丹炉里都是我的血肉，自然也就侵染了我的体香。
沈知衡最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以为我身上是用了什么特别的香料。
他把我搂在怀里问我：“从没闻到过，特别香，是什么香料？”
我笑着说：“我从来不用香料，那是本小姐的体香，怎么样，喜欢么？”
沈知衡把我压在身下，眉目多情，“你身上的，我都喜欢。”
沈知衡像是在回忆什么。
秦芷若见势不对，忙催促道：“表哥，找到玉玺重要，那狗皇帝定是想带着玉玺逃跑！”
沈知衡沉默片刻，跟着副将走了。
秦芷若在他走后，叫来几个下人。
“真是个祸害，都死了，还不消停。”
“你们几个，都去拿水把这炉火全浇灭了！还有，拿香料把这个死味道全遮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