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养的蛊虫杀死了一头牛,村民们希望寨老将她处以火刑。
为了求寨老放过她,我深夜猫进了他的家里。
阿婆获救后,恶狠狠地淬我一句:“恬不知耻的贱蹄子。”
我舔了舔舌尖上那股浓烈的血腥,一脸玩味:“阿婆,你的蛊虫再不听话,我就杀了你。”
阿婆冷着脸,“呸”的一声:“贱蹄子,你动手试试,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1
阿婆是方圆十里最有名气的蛊师,饲养了上百只形状恐怖的蛊虫。
无数蛊师以她为荣,一时间,前来拜师者络绎不绝。
可她却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独独悉心教导我。她已近花甲之年,精力有限,更不想把一身本领传授给外人。
她说:“阿雀,我将你从阴森寒冷的山林中捡来抚养,要是丢了我的脸,我保证你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我一言不发,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
好在我不负所望,天赋异禀,无论任何蛊虫,只要让我对着方子钻研,我都能将之炼制出来。
阿婆却骂我是个“祸害”。
2
我自小生得貌美。
纵然身披破旧麻衣也遮盖不住我倾城的颜色与清冷的气质,我只要往人群里一站,便是鹤立鸡群,轻易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十岁那年,一个男人悄悄爬进了家中,塞给我一个煮熟的鸡蛋,出言哄骗,欲对我行不轨之事。
我心智已开,自然哭喊着反抗,坚决不让他得逞。
刚走出门槛的阿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挥舞着扫帚,打得那人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最终阿婆不忍别过了头,让他离开。
我不是善类,没有阿婆悲天悯人的心肠。在那人转身之际,我悄悄打开袖中的瓶塞,放出平日里偷师炼制的蜈蚣蛊,下到了他的身上。
三日后,村里传出了那人的死讯。
我怨恨得解,冰冷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3
我的小伎俩没有瞒住经验老道的阿婆,她从那人的死状中推断判出“中蛊而亡”。
霎时,村里人人自危。
村里有一条不成文的约定:蛊师不得驱蛊伤人。沾了人命债的蛊师会被废掉双手双腿,驱离出村。
而村里就只有阿婆一个蛊师,于是村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到了阿婆的身上。
他们怨声载道,愤怒指责,并扬言“杀人偿命”。
寨老紧急召集所有人前来商议,势必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可将尸体翻了个遍,也没查找出任何中蛊的痕迹,寨老只得无奈叹气,狠狠警告:“藏好自己的狐狸尾巴,若被我抓到,我连本带利一起找你算账。”
后来寨老没找过任何人算账,此事算已平息。我却被阿婆用拇指般粗大的竹条抽打了一顿。
“小小年纪心肠狠毒,我敢指望你什么?”
我斜了她一眼,她本就厌恶极了我,又怎会真的指望我?
4
从小到大,我就像是家里那条被阿婆收养的大黑狗,招手即来,挥之即去。
刚开始,我会害怕再次被阿婆抛弃,所以摇尾谄媚,特别听话。我很清楚,年幼的自己无法自食其力,离开了她,我活不久。
我很懂得权衡利弊。我掩饰好早慧的能力,竭尽全力在阿婆的眼皮子底下装出天真无邪的模样,背地里偷学她的蛊术,揣摩她的心思。
可现在,我不想了。
一味地阿谀奉承换不来她的善意,我又何必再谦卑到泥土里去。
我跪在地上,重重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沉着地从挎包里拿出所有偷师炼制的蛊虫,抬起头来迎接她的审视:“阿婆,这些能换我自由吗?”
“畜生。”
突然,阿婆那布满老茧和褶子的巴掌重重地落在我的脸上。
我闷着声吞下口中的腥味,眼里满是祈求而坚定地看着她:“阿婆,我想离开村子,想去找我的爹娘。”
5
我控蛊杀人,不仅犯了蛊师的大忌,还牵扯上了她,她一定会巴不得像赶瘟神一样把我撵走。
然而,她却没有。她睨了一眼堆在地上的瓶瓶罐罐,神情漠视。而后粗鲁地掀开我的袖子,盯着我手臂上那道不再流血的伤口:“算你走运,没被蜈蚣蛊反噬。”
我有些惊讶,垂下头没有反驳,乖巧地任由阿婆替我擦药。
偷师的过程尤为艰辛,学到的东西零零散散。若非我心狠敢拿全身的血去做试验,我是绝对炼制不出那只蜈蚣蛊的。
“你还年轻,性子太执拗对你不好,不是每个人都该死的,也许我们都要学着换种目光看待人和事。”
阿婆叹了一口气,用那苍老锐利的双眼带着疑惑,阴森森地望着我。
这话像在劝我,又像在劝她。
我面上一怔,心里咯噔一下,凝视着阿婆,神情淡然,于我来说,她的劝解已经不重要了。
我决心要走。
6
阿婆愕然,沉默许久,第一次谈及我的身世。
“林雀,离开村子你就永远不会知道你父母的事了。”
我微微一愣,这是阿婆第一次连名带姓叫我。
她一直叫我“林雀”。她说,往往我去林中,身边总会落满叽叽喳喳的雀鸟,我也活像一只林中的雀儿,场景诡异又和谐。
但阿婆不识字,并不知道我已向镇上的教书先生讨教,将“雀”改为了“确”。
对“雀”字我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反感。
麻雀糟蹋稻谷,村人视麻雀为不祥之物,历史上曾出现过大规模灭杀麻雀的行动。
我不想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害鸟”。“确”字的吉凶寓意为“ 吉 ”,正合我意——我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阿婆,你见过我的父母?”我张嘴问出心中的疑惑。
然而,问完这话我就看到阿婆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嘲讽一笑。
阿婆顿了顿,摇摇头,道:“没见过,你潜心修炼蛊术,说不定往后会有机缘。”
心里忽然五味杂陈。尽管我早已习惯这样的失落,但情绪仍止不住低沉。
我敢笃定,她一定知道我的身世,却总是一次次利用我的善良来欺骗我!
7
许是感应到我的戾气,阿婆用力拍打我的背,正色道:“林确,蛊师需有一颗仁善之心,若心术不正,易遭反噬。”
我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她的话,不为所动。“这与我何干?离开这个村子,我不再是蛊师,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
她一反常态,目光冷冽定定地落在我的脸上,那坚硬的态度让我必须立即给出承诺。
我的眼里露出一抹幽光,直接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她发了疯似的冲到我的面前,双手又抓又拽,拖住我语气冷了几分:“林确,你别得寸进尺。”
我冷笑:“阿婆,从你把我当蛊人的那一刻,我就已不再是你孙女了。”
这句话很残酷,直接掀开了阿婆身上的那块遮羞布。
她顿时青筋暴起,脸部变得僵硬,眸中射出杀气:“知道又如何,你的命照样捏在我手里,永远也无法挣脱。”
我们都自以为很聪明地给对方下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