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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人/冬玲 撰写/墙角梅花
我叫冬玲,出生在一个小山村,我们的村子不大,大概有五十多户人家,村子里面的人都姓张,但是,在村口却住着董叔一家人,全村只有他们一家人姓董。
董叔和董婶的口音还带着外地的口音,后来我才知道,董叔和董婶的老家是外地的,那年,他们的家乡发了大水,他们夫妻二人一路要饭乞讨,来到了我们村子里,因为村口住着的张奶奶,是董叔的二姨。
张爷爷早年已经去世了,只留下张奶奶一个人生活,她就收留了董叔和董婶。后来,等到张奶奶去世之后,张奶奶的院子也成了董叔的家。
因为董叔的家在村口,是一个独院子,所以说,他们和村子里的人接触也不多,刚来的时候,因为语言不通,董叔夫妻二人也不和村子里面的人们来往,他们夫妻二人经常独来独往。(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算是他们学会了本地的话,在村子里也没有一个朋友。)
后来,有细心的村民发现自己家的鸡,或者门口种的菜经常少,更有村民发现董叔经常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去摘大家的菜,有人还在董叔的院子外面发现了鸡毛 。(因为那年董婶刚刚生下她的儿子,正在坐月子期间,再加上董叔一家人是外来的,大家都觉得自己丢的东西是董叔偷走的。)
于是,乡亲们都觉得董叔和董婶不能深交,就算是在路上遇到他们夫妻二人,大家也不再和他们打招呼。
后来,我们家去村口盖房子,和董叔一家人成了邻居,我们和董叔的接触也越来越多。
记得那年我家里很穷,父母只是出钱盖了三间平房之后,他们就没有多余的钱再盖围墙了。
于是,父亲就拉了一些土,又去拿了一些麦秸草,把土和麦秸草混合在一起,把我们家的院墙用土垒了起来。
我们家的院墙刚刚盖好的时候,正是春天,母亲就在院墙的角落里种了一些丝瓜,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丝瓜都开始爬秧子,母亲用木棍搭了一个架子,可是,架子有点小,那些丝瓜都顺着墙,爬到了邻居董婶的家里。
看到这些之后,母亲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我们这里:如果自己种的果树或者菜爬到了邻居的家里,将来结出来的瓜果之类的,邻居就可以吃,爬到谁家就是谁的。
然而有一天,母亲从地里回来之后,发现我们家的丝瓜被人连根拔掉了,母亲特别奇怪,院子大门锁的好好的,为什么家里的丝瓜被人拔了呢?难道是谁翻墙进到了我家的院子里,而院子里的东西也没有丢?为什么只是丝瓜被拔掉了?
正当母亲疑惑的时候,董婶顺着梯子爬上了墙头,她对着我的母亲说道:“嫂子,以后你不要在墙角种丝瓜了,那些丝瓜秧子爬到了我家的院子里,看着也特别烦,再说了,你们家里种丝瓜的时候,每天都要浇水,我们家的院墙也容易受潮,墙上的土就会掉下来,说不定哪天我们家的院墙就塌了。”
听到董婶的这些话之后,母亲也是哭笑不得:因为董婶家也是土院墙,并且种丝瓜的院墙那里也没有房子,土受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她怎么能翻到我们家的院子里,把丝瓜秧子连根都拔了呢?如果将来结了丝瓜之后,我们两家人吃,那该有多好啊!
于是,母亲就和董婶理论了几句,而董婶根本就听不进去母亲的话,她觉得她来这里住的早,我家来的晚,她说话就硬气,这里的事情都是她说了算。
因为这件事情,我们家和董婶就吵了一架,从那天开始,我们两家人就再也不说话了。
只是董婶的两个孩子很可爱,董婶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经常在大门口玩耍,每次看到我的父亲下班的时候,他们都会大声的说:“大伯,你下班了。”
而我每次上下学的时候,两个孩子总会追着我说:冬玲姐姐,等我们长大了,也要和你一样去学校读书,你有空了,教我们读书认字吧!你能不能给我讲些故事呢?
看到两个可爱的孩子,我的父母也是感慨万千:董婶夫妻二人虽然不讲理,但是他们的两个孩子从小就看着通情达理。
我的父亲有一个习惯,他每次发了工资之后,那几天就经常给我们买些好吃的,只要父亲买好吃的,经过董婶家的大门口,看到两个孩子之后,父亲也不顾及那么多,他都会给两个孩子分一些好吃的。
看到两个孩子高兴的接过礼物,父亲的心里也是暖暖的,他经常和我们说:“这两个孩子很可爱,他们每天看到我,都会跑前跑后的叫“大伯”,这个大伯叫出口,让我的心里暖暖的,我就是他们的长辈啊!就算是两家大人之间有任何矛盾,和这两个孩子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每次在大门里面写作业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会来我家,他们默默的看着我写作业,等我写完作业之后,让我教他们读书认字。
对于两个孩子经常来我家里玩,董婶从来也不阻扰,因为父亲给她的两个孩子一些零食吃,这是董婶求之不得的,董叔也没有什么正式工作,两个孩子的生活也很苦;而两个孩子围着我,让我教他们认字,董婶更不会反对了,因为她和村子里面的人们都不和,两个孩子也没有朋友玩,他们和我在一起,也能学到一些知识。
时光匆匆而过,到了我上五年级那年的秋天,董婶的儿子已经上一年级了,女儿刚刚五岁。
有一天,董婶的儿子去学校的时候,发现有同学去学校拿着大枣吃,于是他回到了家里,让父母给他买一些大枣吃,因为那个时候正是大枣下来的季节。
董叔一直在放羊,听说他那几年放羊也挣了一些钱,但是,董叔觉得每一分都来之不易,他不想去镇子上给孩子买大枣,于是,董叔想到他平时放羊的地里有不少的野酸枣树。
于是,董叔就告诉两个孩子:我下午给你们摘点野酸枣,那些酸枣比大枣红,并且像珍珠一样,看着特别好看,吃着也好吃,你们不要觉得那些大枣看着大,但是,大枣没有酸枣好吃。
那天下午,董叔再去地里放羊的时候,他就开始留意着地里的野酸枣。
但是,那个季节正是野酸枣下来的季节,低处的酸枣都已经被乡亲们摘完了,只有悬崖高处有一棵酸枣树,因为长的太高了,大家都摘不着,所以说,那棵酸枣树硕果累累,树枝都压弯了。
董叔远远的看见那棵酸枣树,他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那棵树上的酸枣不但红,而且长的比普通的酸枣要大一些,自己受点苦,爬到山崖上面,把那些酸枣摘下来,两个孩子肯定满意。
于是,董叔趁着羊儿在吃草的时候,他就爬到了山崖上,给两个孩子摘酸枣。
但是,由于山崖上面的石头经过风吹日化,有点松动了,董叔的脚踩在石头上面,石头一下子就脱落了,董叔一个没有注意,从山崖上摔了下来,他当时就不行了。
刚好那个时候,有几位乡亲们在地里干活,他们看到董叔摔下来之后,就回家通知了董婶,但是,大家都不想帮董婶料理后事,因为大家对董叔一家人的印象很不好。
那天下午我放学的时候,就听到董婶的家里传来一阵阵的哭声,那个哭声听着特别大,让人感觉心里很难受。(董婶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独自一个人拉着架子车,把董叔拉了回来。)
母亲默默的坐在屋子里面,她长吁短叹,虽然我们平时和董叔一家人不和,但是,母亲的心里也很难受:现在董叔去世了,他的两个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父亲到天快黑的时候才下班,他听说董叔去世了,也是长叹一声,父亲坐在院子里,默默的听着隔壁邻居在哭。(刚开始是董婶一个人在哭,后来两个孩子也在哭,听着特别可怜。)
父亲想去董叔的家里看看,但是母亲拉着父亲说道:“平时那个阿红(董婶)待人很刁蛮,她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估计心情也不好,我们现在去她的家里,万一她把我们赶出来了,这该怎么办呢?”
正当我们全家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院门响了,董叔的儿子和女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董叔的儿子建伟一进门,就“扑通”一声,给我的父亲跪了下来,他指着自己的妹妹说道:“大伯,今天我的父亲去世了,自从下午到现在,我的妹妹一口饭也没有吃,母亲也没有心思给她做饭,能不能让我的妹妹在你们家里住一晚上?你们给她弄点吃的?”
听到这些话之后,我父母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因为那年建伟只有八岁,他竟然那么懂事,估计两个孩子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建伟只想着自己的妹妹,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他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啊!
于是母亲急忙下厨,给两个孩子做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让他们吃。
等到两碗面条端上来之后,建伟的妹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建伟看着那一碗饭,他一口也不吃,开始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着:“我的父亲没有了,从此以后,我这个家该怎么办?虽然我知道我的父母和你们不和,但是,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啊!我的母亲现在还在家里哭,她一个人也安葬不了我的父亲,天气这么热,我们在这个村子里也没有熟人,这该怎么办呢?”
建伟越说越伤心,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样子,我的父母当时就做了一个决定:不管平时董婶对我们家里怎么样,既然现在她遇到了难处,我们一家人一定要去送董叔最 后一程。
那天晚上,我的父母直接去了董婶的家里。
董婶知道我的父母是来帮她办理后事的,她扑通一声,跪在我父母的面前,哭着说道:“大哥大嫂,谢谢你们了,因为我们平时的为人处事很不好,村子里面的人们虽然知道我的丈夫去世了,但是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对于我平时的所作所为,我现在很后悔,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现在来帮我的丈夫办理后事,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记得。”
等到第 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父亲就去了邻村的三姨父家里,我的母亲又去我的几个姨家里走了一趟,让他们来帮忙给邻居办后事 。
因为我的母亲姐妹六个,我的母亲是老大,平时我的父母对我的五个姨和姨父都很好,所以,大家都很敬重我的父母,听到我的父母让他们来帮忙,大家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等到那天上午,董婶在家里就断断续续的来了几十个人,都是我的父亲叫来的亲戚朋友们。
人多力量大,天黑的时候,董叔的后事已经办完了。
等到第 二天上午,董婶带着她的一双儿女来到了我家。
董婶买了一大包点心,她直接对我的父母说道:“大哥,大嫂,这次多亏了你们,这些点心是我特意去镇子上给你们买的,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然而,我的父母没有要那些点心,母亲把点心都送到了董婶的家里,她告诉董婶: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以后的生活估计会更难,你在生活中一定要节俭,这些点心让两个孩子吃吧!如果在以后的生活中,遇到困难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咱们都是邻居,我能帮就帮。
听到这些话之后,董婶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她不停的对我的母亲说道:“大嫂,以前是我的不对,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这件事情大概过去了不到一个月,董叔的大哥听说董叔去世了,他从外地回来看董叔的两个孩子。(因为董叔一共弟兄二人,那年董叔来我们村子的时候,他的大哥还在外地,董叔在我们村子里落户之后,他们兄弟二人经常有书信往来,董叔去世之后,董婶就写信告诉了大哥。)
当董叔的大哥看到两个孩子蓬头垢面的样子,他的心里也很难受,对董婶说道:“我在外地这两年的生活稍微好一些,我和你嫂子都在外地的厂里上班,你们跟我一起去外地吧!我可以介绍你也去外地的厂里上班,两个孩子你就不用管了,我的弟弟去世了,我一定要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
董婶听到这些话之后,她潸然泪下,然走的时候,董婶来到了我家,她把自己家的大门钥匙交给了我的母亲:“嫂子,我们家里的地方很大,那年我把你的丝瓜秧子拔了,是我的不对,以后我家里不住人了,你在我们家的院子里,随便种菜吧!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个院子就交给你了。”
从那天开始,董婶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外地,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时光匆匆而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家人早已把这件事情忘到了一边,因为我的父母经常告诉我:在平时的生活中,我们为人处世一定要坦坦荡荡,当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们能帮就帮,有些事情如果我们不帮忙,我们这一辈子就会良心不安。
所以说,从小到大,我们一直记得父亲的话,在平时的生活中,我们姐弟三人的人缘也很好。
19年后的一个下午,我正在家里洗衣服,父亲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我的母亲早上正在吃饭的时候,忽然头晕的厉害,连说话也说不了,现在已经拉到了市里的医院。
听到这些之后,我急忙和丈夫去了市里的医院,那次经过医生检查,母亲得了轻度脑梗,幸亏来医院及时,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但是母亲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于是,我就开始在医院里照顾着母亲。
有一天下午,病房里来了一位年轻的医生,他一进门直接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仔细的端详了母亲一下,大声的说道:您是不是桂珍(母亲的名字)大娘?
听到这些话之后,我的心里感觉很迷茫,因为医生们来病房里查房的时候,都是直接叫着母亲的名字,从来还没有医生直接称呼母亲为“大娘”,并且这个医生很陌生,我在医院里从来也没有见过他。
正当我和母亲疑惑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医生又对我说道:“我想起来了,您就是冬玲姐姐,对不对?”
听到这位医生把我和母亲的名字都叫的那么正确,我急忙点了点头。
那位医生看到我点头,他的眼眶已经湿润了,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大娘,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的邻居建伟啊!十九年前,我跟着我的大伯去了外地。前几天,我刚来这个医院实习,我想着这几天就去您的家里看看您,今天我看到了您的名字,就想着来病房里看看:是不是有人和您的名字一样?想不到果然是您啊!”
听到这些话之后,我和母亲总算是醒悟了,原来这个年轻的医生就是董婶儿子建伟啊!
自从建伟知道我和母亲在医院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要来病房好几趟,他不是给母亲带吃的,就是安慰母亲。(建伟刚刚到医院,正在实习,但是,他在医院里面认识的有熟人,建伟就去找了最 好的医生,给我的母亲看病。)
那次,等到我们出院的时候,我准备去交出院费,然而护 士却告诉我,我母亲的住院费已经有人结算完了,他就是建伟。
“大娘,姐姐,您们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这一辈子都还不完,这点住院费根本就不算什么。”
当我拿着住院的钱给建伟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要,但是,我还是把钱给他了,因为他刚刚参加工作,手里的钱估计也不多。
后来,等到母亲回家之后,建伟买了不少的礼物去我的家里,他和我的父亲坐在一起聊天,建伟直接对我的父母说道:“大伯,大娘,以后我就在市里的医院上班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了,我一定随叫随到。”
听到这些话之后,我的父母也是感慨万千:想不到19年前,一个偶尔的善举,竟然让建伟感激了一辈子。
自从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建伟就和我们家里成了亲戚,每到逢年过节,他总会带着礼物来看我的父母。
因为我住在外地,离家里有200多里地,平时也不经常回家,而建伟住在市里,他有空了就会去我的家里陪我的父母,并且还会带着他的女朋友。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家里又多了一门亲戚,这门亲戚虽然和我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比真 正的亲戚还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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