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甜文——《请君入罗帐》

冰冰评小说 2024-06-11 03:37:45

文案:

叶棠重生了,还认出了救命恩人。  

她生得美貌,香娇玉嫩、楚腰卫鬓,笑起来如海棠醉日,上辈子招惹了无数烂桃花。

这一世,她把目光放在了前世的救命恩人——卫子衍身上。

她知道,这位永宁伯府的世子爷,在几年之后,会行清君侧,成为说一不二、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卫子衍松风水月、雅人深致、兰芝玉树,如一朵名副其实的高岭之花。  

可近日,府上众人忧心忡忡,因那刚登门求庇佑的表姑娘,隔三差五跑去世子爷面前献殷勤。 

表姑娘她风姿绰约、丰盈窈窕,一颦一笑间,是活脱脱的妖精。 

卫子衍原本对叶棠颇为反感。  

可不知不觉,他脑中全是她的影子,便是梦里也是她。  

直到有一日,醉酒微酣的叶棠笑着在他面前,娇嗔道:“表哥呀,这阵子委实对不住了,我认错人了,我那如意郎君另有其人。”  

薄雾夜色中,卫子衍的狭长凤眸,噙着几丝邪笑,眼底俱是占有欲,步步紧逼:“呵……你说认错了,便转头就走?叶棠你还是太天真了……”

叶棠不是一个懦弱之人,她勇于追寻内心所求,与前世的救命恩人双向奔赴。  

一时间,叶棠又成了京都女子艳羡之人。  

只因,她所嫁的郎婿,不是旁人,正是本朝的年轻将军——霍晏礼。  

大婚前夕,京都兵变,霍家阖府降罪,霍晏礼被逼退兵关外,霍少夫人不知所踪。  

踏上权力之巅的卫子衍,再不是彼时的高岭之花,对自己所求之人,势在必得,见叶棠苏醒,他欺身过去,哂笑一声:“看清楚你眼前的人是谁,我卫子衍才是你男人!”  

【阅读指南】

一、男女主都是腹黑

二、女主遍地桃花债

三、一对一、HE、双

四、男一和男二是死对头



试读:

第一章

  红漆海棠花托案上摆放着白绫、匕首、鹤顶红三样东西。

  叶棠知道,她命不久矣。

  她才将将桃李年华,处心积虑、费尽心机走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成为太子侧妃。可此刻,摊开双手,掌中却是空无一物。

  “卫侧妃,叛军已经攻入宫门,时间不多了。太子殿下待你不薄,如今,以免侧妃娘娘落入叛军之手,横遭欺辱,不如尽快了结,去了黄泉路上,也能陪伴太子殿下,不枉殿下对娘娘的偏宠。”

  一言至此,东宫立侍反复打量了几眼叶棠,不愧是名扬京都的第一美人,芙蓉花貌、楚腰卫鬓,便是当下不施粉黛,缟素寡颜,也是别具一格的清媚,尤其是眉目之间隐露出的神色,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之情。这样的美人,但凡有些手段,便可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叶棠初入京都时,也深以为然。只可惜,她被纳入东宫的当晚,宫廷突发变故,太子殿下命丧黄泉,叶棠刚到手的荣华富贵又插翅飞了。

  “侧妃娘娘,该上路了。”外面打斗声不绝,立侍再度催促,“卫侧妃与太子殿下琴瑟调和、恩山义海,太子殿下已走,娘娘如何能够独活。”

  叶棠忽的一声苦笑。

  她嫁给太子,也并非是因着她与太子两情相悦。她自幼丧母,父亲宠爱妾室,五年前来到京都,也是任人白眼,唯一的念头就是体面的活着。

  入京都五年,她招惹了无数烂桃花,便是想给自己物色一位如意郎婿,再不要像从前一样,任人搓扁揉圆。太子看中她的财力与容貌,她惦记上了太子的身份,不过就是各有所图。

  可……

  她还是输了么?

  叶棠有些不甘心,至少临死之前,得让她知道,到底是谁最后成了赢家。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叶棠抬了抬纤长的睫羽,死到临头了还神色如常,完全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般羸弱,异常坚毅,问道:“外头……是谁带兵杀入了宫?”

  她是商贾之女,最会算计,从未想过会在人生大事上押错了注。

  这立侍抬袖擦了额头的细汗,催促道:“侧妃娘娘可别墨迹了,落入叛军之手,对您可没一丝好处,早些了结也能免了受辱之劫。奴婢只知,霍将军与卫世子联手了,也在叛军之列,其他几支队伍是各处藩王的兵马。”

  皇/朝异主,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叶棠听到霍晏礼与卫子衍二人,不禁又是一声自嘲。倘若是他二人最终御极帝位,那自己也没有胜算,因着平日里,这两位表哥就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他二人一个是驰骋沙场的年轻将军,另一个是克己复礼的高岭之花,最是厌恶她这种妖媚心机的女子。

  她不是没招惹过霍、卫二人,但并未得手。

  “呵呵呵……”叶棠先是自嘲,旋即又朗声大笑,纤细的肩轻颤,眼底隐有泪花,“你说……我到底哪里错了?我无非不想任人宰割,也不想被迫下嫁给不爱之人,却成了他们口中居心叵测的心机女子。”

  立侍答不上来,他这样出生的卑微之人,仿佛也能明白叶棠处心积虑的缘由,毕竟,即便叶棠的生母是京都世家贵女,可叶家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是皇商。她若不费些心思,如何能高嫁?

  叶棠这种瑰姿丽色的美人,身后又无强硬家族支撑,稍有不慎,就会沦为权贵玩/物。

  她只能步步经营。

  杀戮声愈发靠近东宫,立侍再一次催促:“侧妃娘娘,该上路了。”

  叶棠看向红漆莲花托案上的三件致命物件,她素来怕疼,又极爱美。白绫上吊,死相粗鄙。匕首破腹,必定不好受。剧毒断肠更是不必说了。

  该选哪种死法?

  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叶棠发现,她还是贪生怕死。

  可一想到,若是落入叛军之手,她会看见卫子衍嘲讽的目光,她又不觉得怕了。

  就在叶棠思量着如何死会更轻松一些时,一身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的女子迈入内殿,身后跟着几名宫奴,气势凛然。

  来人是徐氏,太子的另外一名侧妃。

  大抵是在得知太子死后,徐氏悲愤不已,此刻面容苍白,一片霜色,布满血丝的眼底俱是戾气。

  徐侧妃早一年入宫,在册封为侧妃之前,便与叶棠过不去,凭什么区区一个商贾之女,却在京都招惹了无数贵公子,其中不乏天潢贵胄?!

  “来人!把这个妖女给我押住!”徐侧妃直接下令,内殿无人敢置喙。

  毕竟,即便皇朝更迭,徐家身为百年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位徐侧妃甚至可以保住命,安安稳稳的从东宫走出去。

  叶棠无力反抗。

  但她很是好奇,徐侧妃想要弄死自己,大可不必急于一时,可这人却频繁回头去看,仿佛是担心有人突然闯进来。

  叶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问了一句:“徐云舒,你在急什么?”

  她反正已经是瓮中之鳖,既得罪过霍晏礼,又被卫子衍所厌恶,更是外界以为的太子心中白月光。眼下,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徐侧妃却不做解释,双手伸出,掐住了叶棠的脖颈,咬牙切齿:“京都人都说,你生了一双美人眼,勾魂摄魄,太子更是对你这双眼睛一见倾心,你招惹了一个又一个,他们人人都爱慕你,可我偏生就厌恶极了你这双眼睛,今日我便毁了它们!”

  话音一落,徐侧妃趁着叶棠被宫奴押住了双臂,无法动弹,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打开檀木塞,像疯了一样,将药粉洒向卫棠的双目。

  “啊——”

  一声刺痛的尖叫声让叶棠喊破了音。

  她出身虽不如旁人矜贵,但素来不甘心屈于人下,从未想过会沦落这个下场。

  双目刺痛袭来的瞬间,她眼前失了光,从白日坠入残夜,不见一丝光亮。

  她瞎了。

  可即便如此,叶棠在一声尖叫过后,紧咬着唇,因着忍受疼痛,浑身轻颤,便是如此也不肯求饶一句。

  缓和片刻,她忍痛,嗓音颤抖,讽刺一笑:“便是我死了,太子最爱之人还是我,而你徐云舒之所以能嫁入东宫,无非因为你是徐家的女儿。太子与我说,他从未与你圆房。”

  打蛇打七寸,叶棠知道自己完了,但她也不想让徐侧妃好受。

  “你、你……都怨你这个妖女,蛊惑了太子殿下!你现在瞎了,还有什么好得意?!”徐侧妃语无伦次,饶是弄瞎了叶棠,她也并无一丝丝胜利的快/感。

  “叶棠,你去死吧!”

  徐侧妃疯了一样抓起红漆海棠花托案上的匕首,打算用这最快的方式杀了情敌,她生怕会来不及,动作极为疯狂。

  而就在她即将刺向叶棠时,一根箭矢从殿外射入,直接刺穿了徐侧妃的身子,她闷哼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刺穿她身体的箭矢,缓缓转过头去,在看清迈入内殿的男子的脸时,眼底俱是不甘,下一刻,她口吐鲜血倒地,死不瞑目。

  徐侧妃这一死,内殿宫奴自是失了主心骨,纷纷跪地,额头贴近大理石地面,瑟瑟发抖。

  叶棠得了自由,站在原地,无措的伸出双手:“你、你……你是谁?”

  失明的人,耳力会不自觉的敏锐起来。

  她听见外面杀戮声此起彼伏,自是知道危险就在眼前。直接死了倒是不可怕,可怕是落入那些个烂桃花之手,她果断的蹲下身子,试图去寻方才落地的匕首。不等旁人折辱她,她自行了断。

  一只生了薄茧的大掌,忽然住了她的手,稍一用力将她拉拽了起来,叶棠身子一晃,跌入一具结实修韧的胸膛,空出的另一只手无措的拽住了男子腰间的玉佩。

  玉质温润,似是一块貔貅玉佩。

  “你、你到底是谁?”

  叶棠惶恐。

  对方不吱声,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眼神凝视。

  殿外,一男子洪亮的嗓音传来:“少主!昏君已被控制,禁军被逼节节败退,皇宫已拿下!”

  叶棠心尖一颤。

  少主……?

  哪位少主?

  是安阳王世子?卫子衍?亦或是霍、陆二人?

  此刻,男子眉目深沉,在卫棠失了焦距的双眸扫过,稍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依旧未置一言。

  他抱着卫棠走出内殿,外面将士自觉让出一条道。

  卫棠不知对方想如何,出言威胁:“我、我不怕死,你若辱我,我定自尽!”

  这威胁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男子只是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步子矫健且又稳当。

  直到耳畔厮杀声远去,空气中的浓郁血腥味也淡了,卫棠才知道自己被带出了皇宫,她被男子放入马车时,立刻缩到车厢角落,双臂抱紧膝盖,失明的双目无措又彷徨,但依旧漂亮。这双勾人狐狸眼内勾外翘,眼角上翘且狭长,瞳孔如被水洗,干净纯澈。她此刻故作镇定,却又漏洞百出,像林中正遭受豺狼追猎的小鹿。

  男子站在马车外看了她几眼,幽眸微眯,似是怜惜,顿了顿,这才放下了车帘,遮挡一切。

  男子一个手势,车夫立刻会意,这便驾车离开。

  车轱辘快速滚动,叶棠险些跌倒,却是莫名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将自己带出皇宫的人到底是谁,但若是对方想害她,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双目依旧刺痛,叶棠试着闭眼假寐,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当即有婢女将她搀扶下来。

  接下来,她被安顿的极为妥当。沐浴、更衣、用药,但全程无一人与她说话,她知道,必然是救她之人事先交代过。

  可她实在太过好奇,到底是谁救了她?

  她这样的人,出生巨商之家,除却美貌与金钱,便是一无所有,是名副其实的富贵花瓶,更是惹了无数烂桃花,是京都世家子弟眼中的苏妲己。

  真正的君子都不会喜欢她。

  无人与她说话,她便坐在圈椅上,安静的等着。

  这一等便是好半晌,她听见门外婢女的恭敬称呼,立刻从打盹儿中清醒过来。

  叶棠端坐着,一动不动,一双失明的眸子清澈明亮,已然失了焦距,却更添一种破碎感,让人心生怜惜。

  “敢问恩公是谁?”

  叶棠这话刚小心翼翼问出口,她就愣了一下,只因随着男子的走近,她闻到了熟悉的甘松香的气味。

  这股味道让她猛然想到一人。

  美人粉唇半张,震惊不已。

  “卫、卫表哥,是你?”

  卫子衍,永宁伯府的世子,身份矜持,龙章凤姿,为人清冷孤高,宛若雪峰之颠的一株高岭之花,京都贵女们人人痴慕渴望。她五年前初来京都,自然也打过这位表哥的主意,却是被他冷漠对待,无情的置之不理。

  后来,她再也没有主动招惹过他。

  她万没想到,救自己的人,竟是卫子衍。

  其实,她怕他。

  卫子衍总能轻易一眼看穿她,是第一个识别她是心机美人的男子。

  她在他面前,宛若毫无遮掩,不着寸缕。

  对方不答话,叶棠却能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眼神,她又问:“表哥,你不是一直厌恶我么?为何要救我?”

  屋内安静了小片刻,卫子衍才淡淡启齿:“谁说我讨厌你?”

  这嗓音清越,如雨打青瓷。分明冷漠,却又透着一股缱绻意味。

  他话音一落,卫棠的面颊就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划过,引来阵阵颤栗。

  卫子衍的嗓音再度徐徐传来:“叶棠,你乖乖听话,我自会保你。”

  叶棠不明白,这“乖乖听话”四个字,到底包含了哪些意味……?

  她伸出手,试图攀附着什么,抓住了卫子衍的锦袍衣料,摸到了上面的暗绣,衣裳做工极为精致,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皂香,像是不久之前沐浴过。

  叶棠为了保命,敷衍着点了点头:“好、好……我都听表哥的。”

  廊庑外一小厮通传道:“世子爷,霍将军来了。”

  卫子衍触碰叶棠面颊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随即又挪开,像是默了默,这才对她说:“我一会就过来。”

  叶棠故作镇定,她闻到了酥油灯的气味,屋内掌灯了,也就是说已经入夜。这个时辰,卫子衍过来做什么?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这完全超乎了叶棠的预料,她一直以为,全京都最厌恶她的人,除却那些情敌,便是卫子衍了,他看着她的眼神,一直都是清冷无温的,甚至于那股清冷之中还带着些许的愤怒。

  卫子衍离开,叶棠的手摸到桌案,小心翼翼兀自倒了杯茶。

  她饮了半盏茶,心绪不宁。

  直到再次有人来到屋中,走到她面前。

  “表哥?是你么?”瞎子看不见,毫无安全感,听见一丝风吹草动,即刻想要弄明白。

  尤其是对一个新瞎子而言,每一个未知的动静都会让她陷入恐慌之中。

  可回复她的,只有女子的一声嘲讽冷笑。

  “呵呵……叶棠,你可真是阴魂不散,你为何不随先太子一起去死?!你竟然蛊惑了二哥哥,就连霍家哥哥和小侯爷他们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这样的女子就是祸害!我杀了你!”

  说话之人,乃卫家的三小姐,是她表姐。

  下一刻,叶棠手中杯盏落地,碎了一地残渣。腹中绞痛让她无法坐稳,身子跌倒在地,她目不能视,无从反抗,匕首从她腹中拔出,最后又刺在了她的心脏上。

  原来,死亡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痛苦,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气血,很快没了痛感,彻底失去知觉之前,她听见卫子衍急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叶棠!”

  他喊得那么急切。

  叶棠诧异,这朵高岭之花竟还有失控的时候。

  身子逐渐变得轻飘飘,叶棠发现,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亮光,不消片刻就能看见眼前的一切。

  她飘荡在半空,看见卫子衍抱住了她的尸首,一拳头砸在了青石地面上,手背血肉模糊,还看见卫子衍暴怒,砍了他堂妹的一只手臂,将她禁足。

  后来的卫子衍更是将她的牌位摆放在房中,日日凝视。

  叶棠的魂魄一直不散,好在可以看见东西,不然一个瞎子鬼魂都留在人世间,该是一桩多么无趣的事。

  在接下来短短几年之内,卫子衍一步步成为说一不二的摄政王,辅佐了七皇子登基,权柄煊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卫子衍的日常生活委实枯燥,除却朝堂政务之外,便是习武读书,万般沉闷。

  叶棠无聊到趴在他面前,细数他纤长的睫毛,对他的一切习惯也逐渐熟悉。

  直到有一日,霍晏礼突然闯入永宁伯府的大门,与卫子衍大打出手。叶棠飘在一旁,看着二人打斗,又听见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似是玉碎,像是谁的佩玉落地了。

  叶棠听见卫子衍怒喝:“棠儿是我的!”

  原来,那高傲孤冷,又不近人情的表哥,一直都偷偷心悦着她……

  可问题来了,霍晏礼他来闹甚么?

  叶棠觉得自己此前的小聪明都没派上用场,她必然是忽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时,叶棠的魂魄越飘越远,再不受自己控制,一阵靡靡梵音过耳,她的残魂终于散去,眼前一切消失,无烟无尘。

  叶棠最后在想,倘若还有来生,她一定会选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一开始,她就该将目标放在卫子衍身上啊……

第二章

  春三月,葱翠环山,玉色梨花纷落。

  通往京都的唯一山道上,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缓缓行驶,马车左右两侧跟着四名骑马的持剑护院。

  此刻,马车内,叶棠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反复回想着前世的一切。

  此次,她带着幼妹去京都,赶赴外祖母身边求庇佑,前日染了风寒,昨夜苏醒时,脑中浮现出诸多画面,那些走马观花的记忆像刻入了脑子里。叶棠不会单纯的以为,她只是梦魇了。直至此刻,她已笃定,那是上辈子的遭遇。

  她处心积虑了一场,最终却落了个双手空空,先被毒瞎,又被数刀捅死的下场。

  叶棠不禁阵阵胆寒,伸手抱紧了身边年仅七岁的幼妹。

  看着叶娴睡熟的稚嫩脸庞,叶棠将妹妹抱得更紧。

  这一世,她一定会救下妹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们姐妹。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外面的持剑护院禀报了一句:“大小姐,即将路经您此前指定的地方了。”

  叶棠回过神来。

  这里是通往京都的必经之路,她无法绕道。而上辈子,她带幼妹入京,也路经了这条山道,途中遇见山贼,虽是有惊无险,碰见了朝廷剿匪兵马,但只因她从山贼窝逃了出去,便被人逮着机会,大肆造势。

  一个孤女从山贼窝逃离,旁人不会心疼她的遭遇,只会编排她的清誉。

  也因着这桩事,她成为京都权贵的诟病,更有人污蔑她的清白,将她推向泥坑,试图毁了她的一切。

  所以,叶棠今晨就特意吩咐了护院,要护院在她指定的地点做好防备之举。

  此刻的叶棠比上辈子还要大胆,对着车窗外,道:“刀剑准备好,一会若遇到厮杀,你们几个定要护着马车,任何试图挨近马车的人……格杀勿论!”

  这一世,她要先发制人,不会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按着上辈子的轨迹,她此次有惊无险,却是被剿匪官兵得知,她是前去京都求庇佑的叶家女郎,不消一个月,人人都知她从山贼窝死里逃生。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她自是名声狼藉。但凡门第稍高的世家子弟,便不会娶她这样的女子为正妻。

  她上一世的命运,在入京途中就开始注定。

  婢女采薇道:“大小姐,您让人事先准备好的生石灰粉都在这里呢,这东西沾染在肌肤上,一点触碰冷水,轻者毁人肌肤,重者伤人性命。小姐可得万般仔细。”

  叶棠眸子微滞,眼底溢出一抹冷色:“嗯,我知道了,一会无论谁掀开车帘,一应朝着对方撒石灰粉。”

  她八岁时,母亲难产血崩,留□□弱多病的妹妹。

  她从小学会的事情,就是自保。

  她若不狠,早就与幼妹一起死在了父亲的贵妾手里。

  采薇与拾翠应下:“是,小姐。”

  叶娴蹙了蹙小眉头,刚要悠悠转醒,又被叶棠哄睡了去。

  叶棠不想让妹妹看见杀戮,倘若非要有一个人手沾鲜血,那便由她来承受。

  马车继续缓缓往前,叶棠万般警惕。

  同一时间,山道一侧的十里坡上,朝廷剿匪官兵正埋伏在葳蕤草木中。

  上前打探消息的男子折返,如实禀报了卫子衍:“世子爷,咱们的人已经准备就绪,不过,山道上正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看着马车与随行护院,想来车中人非富即贵。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了今日的计划。”

  寻常人家用不起两匹马拉着的马车,更是不会雇佣持剑护院。何况,那四名护院也骑着马匹。在这个时代,马匹是极为矜持的东西。

  卫子衍剑眉轻拧,他这人素来冷静持重,不会轻易更改目标,为了此次剿匪,他已经跟踪山贼数日,更是笃定山贼今日会从老巢出来,他自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卫子衍一双狭长幽眸望向远处的山道,淡淡启齿,嗓音清越磁性:“按计划行事,但不可伤及无辜。”

  “是,世子。”

  ***

  春风微凉,叶棠手心却是溢出薄薄一层细汗。

  就在马车继续行驶在通往京都的山道上时,忽然,一阵口哨声从林中传来,随即就有数名山贼嚣张肆意的戏谑笑声。

  “今日遇到一头肥羊,兄弟们给老子上!”

  混乱之中,叶棠因着高度戒备,无意间,听见类似于“马车内有美人;携巨额金银”之类的话,她猛然惊觉。

  她不过就是一介商贾之女,叶家虽是巨富,但她这样身份的人也不会被远在京都的山贼盯上。唯一的可能便是,事先就有人传出了消息,故意借刀杀人,让山贼铲除她与妹妹,如此,叶家家业就与她们姐妹二人无关了。

  好毒辣的心思!

  叶棠美眸中的愤恨之色,溢满而出。

  只可惜,姨娘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今日朝廷剿匪兵马也早就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就在山贼冲出林子时,另有一波人马杀了出来。

  马车外的一名护院,道:“大小姐,一切如您所料,朝廷的剿匪官兵就在埋伏在不远处。”

  叶棠暗暗舒了口气,叮嘱道:“你们四个不可大意,待我抵达永宁伯府,定重赏你们。”

  大小姐出手一向阔绰,四位护院自是斗志昂扬。

  一时间,马车外厮杀不绝。

  叶娴醒了。

  叶棠将妹妹抱紧,安抚说:“娴儿不怕,一会就没事了。”

  叶娴与旁人的孩子不同,反应十分缓慢,情绪也不如同龄的孩子激烈,懵懂的点了点头:“阿姐,我晓得了。”

  山贼与剿匪官兵的厮杀之中,卫子衍骑马缓缓靠近,幽眸扫视一圈,很快就笃定胜券在握,但下一刻,卫子衍那双锐利的眸子忽然望向停靠在山道上的那辆马车。马车旁边的护院正与山贼厮杀,护院人手不够,有山贼趁机正挨近马车。

  卫子衍握着缰绳的手一紧,随即拔出腰间软剑,催动轻功,身子一跃而上,将已经撩开车帘的两名山贼一剑封喉,就在卫子衍望向马车内,对方忽然抛出一抹石灰粉,若非卫子衍眼疾手快,抬袖挡了去,只怕今日双目要毁。

  而叶棠根本没有看见卫子衍的脸,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洒出石灰粉后,立刻让婢女驱赶马车。

  “快走!快!”

  两匹矫健悍马拉着的马车,一路往前疾驰。

  卫子衍侧过身,避让开了马车的冲撞。

  他紧闭着眼,刺痛感让他意识到了什么,即刻吩咐:“来人!取酥油过来!”

  警觉如他,自是知道,一旦碰水,双目必定失明。

  贴身随从长安一路杀了过来,见自家世子遭了陷害,望向疾驰而去的马车,愤愤然了一句:“世子!方才那马车内是何人?当真不知好歹?!怎能恩将仇报?若是让属下查出是何方神圣,定不饶恕!”

  长安护着卫子衍,另一名贴身随从钟北去寻了药箱,以最快的速度送来了酥油。

  卫子衍用酥油清洗眼中残存的石灰粉,待他恢复视野时,山贼也被围剿的差不多了。

  这时,一持剑男子走来,抱拳禀报道:“世子,山贼已尽数拿下,另外……这四人该当如何处置?”是指叶棠的四名护院。

  其中一护院见卫子衍器宇不凡,黑眸锐利深邃,不怒自威,近八尺的身段,颀长挺拔,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又听旁人唤他“世子”,想来一定是京都的勋贵。故此,这护院当即抱拳,自报家门:“这位官爷,我等是叶家仆从,此行是为了护送两位小姐前去京都永宁伯府寻亲。永宁伯府,官爷理应知道吧,那可是京都响当当的勋贵,官爷若是放了我等离去,等他日得了机会,定涌泉相报!”

  这护院刚自报家门,另外一名叶家护院用胳膊肘戳了几下男子,压低了声音:“大小姐说了,不可暴露身份……”

  这下可好,还是被旁人知晓,他们是叶家的。

  此刻,长安和钟北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一笑。

  长安脸上的笑意不明:“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方才你们家大小姐伤了我家世子,这一笔账,她是赖不掉了。”

  四位护院面面相觑。

  卫子衍并不记得卫家有姓叶的亲戚,也懒得多费唇舌,靓蓝色杭绸袍子的广袖一挥,沉声下令:“长安,你带人清点山贼尸首,其他人随我回京。”

  长安讪讪应下:“是,世子。”他脑子里反复思量,也没想出永宁伯府有姓叶的亲戚。

  ***

  钟北跟随卫子衍回京,他是个话痨子,一路上絮絮叨叨,因着队伍里还有此次剿匪受伤的官兵,队伍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好片刻过后,钟北似是猛地想到了什么,一双眸子晶亮,望向与他骑马并肩同行的卫子衍。

  “世子!我想到了!老夫人嫁给您的祖父做续弦之前,曾与亡夫有过一个女儿,那女子便嫁去了冀州叶家。叶家是冀州商贾,家财万贯,不过,那女子早些年就难产死了,倒是留下了两个孤女。方才那辆马车内的女子,该不会就是那两位叶家小姐吧?”

  卫子衍单手勒着缰绳,不做评断。他的嫡亲祖母是老伯爷的原配。如今的永宁伯府的老夫人,是他的继祖母。

  永宁伯府家大业大,亲戚繁多,他这样的人,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钟北继续叨叨个不休:“那叶家大小姐真是胆大包天,竟朝着世子撒石灰粉,险些毁了世子的倾世容貌。”

  卫子衍眸色清冷,淡淡瞥了一眼钟北,仅说了两个字:“慎言。”

  钟北面上虽应承下了,内心却是腹诽。

  他家世子,的确是盛世容貌呀,京都贵女谁人不倾慕永宁伯府的世子?

  只可惜,世子他禁欲不近女色,像沉浮在凡尘之外的神祇,又如雪山之巅的高岭之花,分明心怀苍生,可脸上永远挂着一份淡淡的疏离。

第三章

  朱雀巷,马车顺利抵达。

  叶棠掀开车帘一角,看见巷子里的一株熟悉的歪脖子梧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总算是到了。

  也不知她的那四名护院是否还活着。不过,叶棠不会冒险回去寻人,若是那四人还活着,必然会寻到永安伯府。

  永安伯府卫家,在京都算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勋贵,祖/上有从龙之功,永安伯更是手握实权,亲掌三十万兵马,是本朝三大武将重臣之一。除却可与卫家分庭抗礼的霍、陆两家之外,武将之中再无人可以压制卫家一头。

  这一代的永安伯更是尚了大长公主殿下,卫家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

  卫子衍便是永安伯与大长公主之子,自出生起,就注定了他矜贵不凡的身份。

  卫子衍与同龄的纨绔子弟截然不同,幼时起就表现得过于老成冷漠,可他又绝非那种心狠手辣之人,每年上巳节都会布施行善,为人深谋远虑、雷霆手段,才将将弱冠之年,已是卫家的二把手。永安伯常年征战在外,卫家大小诸事皆是卫子衍说了算。他是卫家长房男嗣,将来的卫家家主,阖府上下都敬他、怕他。

  马车缓缓停下,采薇和拾翠先下了马车,又立刻摆放好脚蹬,这才搀扶着叶棠下来。

  叶棠看向永安伯府的朱红柳钉大门,门口的两只巨大石麒麟十分威严,便是守门小厮也手持障刀,森严无比。端得是高堂广厦的威风凛凛。

  上一世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彼时,叶棠登门卫家求庇佑,因着身份悬殊之大,她处处谨慎小心,本想留在卫家这样的门第,可后来事与愿违,她没有嫁成表哥们,反倒是成了太子侧妃。

  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一时间,叶棠感慨万千。

  “阿姐……我怕。”叶娴往叶棠身侧缩了缩。

  她虽是叶家嫡出二小姐,可母亲生她难产死时,长姐也才八岁。无人倚仗的处境,让她胆小怕事。她们姐妹二人一开始根本不是姨娘的对手,幼时自是吃了一些苦头。

  叶棠拉着妹妹的手,十六岁的少女,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温和的笑着安抚:“娴儿不怕,阿姐一定会让你有一个家,属于咱们自己的家。”

  她这辈子的确将目标放在了卫子衍身上,可倘若卫子衍考虑门第,不娶她为正妻,她就在京都自立门户。

  女子,并非一定要嫁人生子。

  但卫子衍身份不同,假以时日,他会成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摄政王,她自是要好生巴结,更何况,这位卫表哥上辈子还救了自己一次。所以,至少此刻的叶棠对卫子衍有了几分信任。

  她自幼独立自保,又是商贾之女,精于算计,世上能让她信任的人,委实没几个。

  叶娴懵懂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身着藕色琵琶衿上裳的小丫鬟走了过来,她似是静等已久,打量了叶棠姐妹,便问道:“可是叶家的两位小姐?老夫人得知你二位今日登门,让奴婢前来接应,老夫人还在等着两位小姐,且随奴婢入府吧。”

  这小丫鬟一言至此,又不禁多看了几眼叶棠,仿佛目光粘在叶棠脸上,就挪不开似的。小丫鬟腹中无墨,不知如何形容这位表小姐的容貌,只知她这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好看的女子,竟是比大长公主还要清丽明艳。

  丫鬟打量叶棠的同时,叶棠也是内心腹诽。

  外祖母只是指派了一个总角丫鬟前来接应,便是根本不重视她与妹妹,也没打算给她与妹妹任何体面,也是了,她与妹妹的嫡亲外祖父,可不是老伯爷。

  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可永安伯府的高枝,可以让她与妹妹稍稍安稳一阵子,至少可以避免眼前的灾祸。

  想清楚了这一点,叶棠收敛眸中一切异色,唇角掠过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如一朵将将绽放的素色山茶。

  “好,我正想去拜见外祖母。”一言至此,叶棠看向身侧的采薇,“采薇,赏。”

  采薇立刻取出碎银子,递给了总角丫鬟。

  这丫鬟接过碎银子,脸上神色都变了,十分殷勤:“两位小姐,府上请!”

  叶棠但笑不语。

  上辈子,她匆忙登门求庇佑,不知人情世故,被外祖母责备不懂人情练达。

  进了府门,入眼便是雕有双龙戏珠的影壁,绕过影壁后,视野开阔了起来,飞檐峭台、蜿蜒甬道。永安伯府没有分家,长房、二房、三房的人都住在一处,府邸占地极广,处处绿树环绕,行了数百步,又路经一处后花园,才走到老夫人所居的苍翠阁。

  叶棠对这座庭院也早已熟悉。

  姐妹两人被领入屋时,除却老夫人之外,并无旁人。

  这一幕也与上辈子一般无二。

  叶棠知道,外祖母是想单独“教诲”她。

  “外祖母,棠儿带着妹妹,给您请安了。”叶棠不露声色,俨然一副羸弱的孤女。

  叶娴学着阿姐的样子,也给老夫人福身请安。

  “好孩子,快到外祖母身边来,让外祖母好生看看。你们两个,与我那可怜的女儿,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夫人一番痛哭,又将叶家家主骂了个狗血淋头,顺便缅怀了一下她早逝的女儿。

  “若非是嫁给你们父亲,你们母亲不会那么早就走了,可怜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呐!叶崇山那一身铜臭的混账,配不上你们的母亲!”

  叶棠拉着妹妹,敛眸静听老夫人的哭诉。

  但她心里十分清楚,当初母亲难产血崩而亡时,她曾偷偷写信向卫家求助,可外祖母并未露脸,也不曾派人登门叶家询问她与妹妹的情况。

  此次,若非当真无路可走,叶棠也不会低声下气登门求庇佑。

  她在冀州招惹的恶霸,不是她自己可以摆平的。

  外祖母瞧不起叶家,鄙夷父亲一身铜臭,便也是瞧不起她与妹妹。

  叶棠表面上极为服从,不露一丝丝锋芒:“外祖母说得是,父亲的确配不上母亲。这今后,我与娴儿就要劳烦外祖母操些心了。”

  提及正事,老夫人脸上的悲切之色消失大半,用了锦帕搵了搵不太明显的泪痕。

  “我是你们姐妹俩的外祖母,自是不会对你二人弃之不管。不过棠儿啊,你也知道,永宁侯府并非是寻常门第,你们的母亲也不是老伯爷的亲生女儿。外祖母我虽是人前人后被人敬重,但卫家长房、二房并非我所出。在长房、二房眼里,我始终只是继室。卫家真正掌权的人,是长房一家子。你留在卫家,定要事事周到,莫要损了我的颜面。”

  一言至此,老夫人话音一转:“棠儿你这孩子办事还算周到,该打赏的地方,半点不能寒碜,即便此次是登门求庇佑,也断不能缺了骨气。”

  叶棠精致的面庞始终控制的极好,喜怒不形于色,依旧乖巧,仿佛当真唯唯诺诺:“是,外祖母,棠儿省得了。”

  老夫人瞧着叶棠容貌出众,也懂规矩,对这个外孙女还算满意,又见叶娴似是有些痴呆娇憨,并不打算与她多言,只交代了叶棠:“一会有丫鬟领你去厢房,你们姐妹两人就住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等晚膳时候,再拜见几位舅母们。至于你在信中提及的冀州恶霸欲要强娶之事,外祖母已经拜托了你卫家大表哥去彻查,定不会委屈了你。”

  卫大表哥,卫子虞。

  思及前世亏欠,叶棠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招惹这位表哥。

  她讪讪应下:“是,外祖母。”

  老夫人挥挥手,叶棠便带着妹妹福身行礼离开。早就有婢女在屋外候着,见姐妹二人出来,这便领着她二人去厢院客房。

  这厢,老夫人长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哪里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续弦怎么都不及原配。长房、二房根本就没将我放在眼里。三房又扶不起来。棠丫头貌美,性子温吞,日后给她在京都物色一个差不多的人家,我也算是对得起她母亲了。”

  陈婆子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也算是叶棠母亲的乳娘,她起了恻隐之心,提议道:“老夫人,您觉得卫家几位郎君如何?若是棠丫头能嫁入卫家,便能守在您身边了。”

  这话让老夫人眸色一亮:“是啊……除了长房那位不可高攀之外,其他几位郎君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全看棠丫头自己的造化吧,她的确生得花容月貌,可到底不是勋贵出身。”

  陈婆子默了默。三房是老夫人所出,老夫人若是发话,让三房的四公子娶了叶棠,此事一定能成。

  但老夫人八成是想让四公子高娶,从而抬高三房地位。

  说到底,老夫人最在意的还是儿子与孙子。至于外孙女,给她一个庇护之所,已是仁至义尽。

  ***

  叶棠对卫家四处构造布局已十分熟悉。

  但从老夫人的苍翠阁出来,她就一手牵着妹妹,全当是第一次登门卫府,让婢女给她领路。

  就在即将拐向另外一条甬道时,婢女身子一顿,止了步,朝着款步走来的锦衣男子恭敬行礼:“世子爷。”

  叶棠闻声,抬眸望去,只一眼,刚好与卫子衍对视上了,这一年的他刚弱冠,端得是贵公子的风雅卓绝,清俊眉目之间的神色有些冷,像初春料峭的风。就连衣袂拂起的弧度,也仿佛透着凉薄之意。

  叶棠愣了一下。

  上辈子,她并没有在这条甬道上遇见卫子衍,而且即便后来遇上了,这人眼中也看不见她。

  但此时此刻,他二人竟然对视上了,卫子衍竟还看着她,可他清冷神色之中,却隐约透着几丝愤意……

  叶棠:“……”她还不曾招惹过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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