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省酒泉市下辖的玉门市,曾发掘出了中国第一座油田，也是“铁人”王进喜曾经奋斗过的故乡。

玉门市发展鼎盛时期，曾聚集包括油田职工在内的十多万居民，“石油摇篮”“凡有石油处，就有玉门人”是这座城市荣耀的记号。

如今，这座城市的老市区却成了“弃城”，近半街道荒无人烟，房价低点甚至两千块就能买一套。这里发生了什么？

“春风不度玉门关。”虽然诗中所指的玉门关遗址不是玉门，而是玉门附近的甘肃省敦煌市，但被山脉环抱的玉门市，也很符合“一片孤城万仞山”的描写。

“铁人”王进喜的故里就在这里，时至今日，他的塑像还静静矗立在玉门老市区的入口。

1939年，玉门发掘建立了中国第一口工业化油井，1955年，玉门油田所在的地方第一次设立了地级市玉门市，1957年，玉门建成了新中国第一个石油化工基地。

1958年，为了更好地服务油田生产，玉门县政府从几十公里外的玉门镇迁到玉门市，和玉门市合并。玉门市的化工产业基础雄厚异常，是典型的“一切为了油田建起来的城市”。

曾经，玉门的石油工人们穿着整齐的工服，住着新建的楼房，穿行在宽阔的街道间。他们的生活水平很高，有医院、学校、礼堂、电影院等完备的配套设施，工作之余，还有内容丰富的文娱活动，大家都以身为玉门人为荣。

玉门油田一年所出产的原油量，一度能占据全国原油年产量的八到九成，还为全国各地不断培养出顶尖水平的石油专业技术人才。

他们无私地向着各大油田输送，助力中国石油工业飞速发展。说玉门是新中国石油工业的基石和源头，并不为过。

玉门油田埋藏深度浅，开采难度相对较低，具备一定的开采优势。一代又一代石油工人在这里勤勤恳恳地工作，就这样过去了数十年。然而，自然资源如果不可再生，总有挖完的那一天。

玉门石油管理局的公开资料显示，21世纪初，玉门油田的原油年产量，已经是艰难维持在每年40万吨左右，剩余可采储量也只有400万吨左右。

如果继续不断深入开采，随着地貌变化，难度也会不断提升。这个数据是什么概念呢？同时期，大庆油田的原油年产量，已经来到了5600万吨左右。可以说，玉门油田从那时起就逐渐接近枯竭。

玉门油田可以说是玉门市的产业核心，玉门人的生活重心。如果没有玉门油田，这座城市将何去何从？

也许是对这一局面早有预料，21世纪初，玉门石油管理局和玉门市政府不约而同，兵分两路，选定了合适的新地址，开始向外搬迁新建。

玉门石油管理局的管理机关和油田职工生活区，搬到了110公里外的酒泉市，玉门市政府则回到了原先的玉门镇所在地，建立了玉门新市区。

如今，玉门市管辖的两个街道被简单明了地冠名为老市区街道和新市区街道，一度成为“网红”“弃城”，房价极低的就是玉门老市区。

作为产业核心的油田相关机关和石油工人们去了酒泉，市政府去了几十公里外的新市区，老市区的人口骤降。

玉门老市区分为北坪、中坪和南坪，南坪是受城市外迁影响最明显的地区，排列整齐的红墙职工楼空空荡荡，这些楼盘的建筑年限往往高达数十年，长期无人照管之下逐渐显出破败荒芜。

老市区的常住人口在1.5万人左右，主要是原本就没有参与油田和石油相关工作的原住居民，和奋斗数十年后退休的退休工人。

这些已经退休十几年的工人也表示，虽然不少人选择搬去了酒泉市，但选择留下的人，觉得自己已经留在这里这么久，不愿意再折腾了。

可能有人会问，玉门油田资源接近枯竭后，玉门市确实亟需产业转型升级，但有必要整体搬迁到新市区，将已经建成的老市区就这样放在原地吗？

原来，离开玉门油田，玉门老市区本身就不适合作为城区所在地。玉门的新老市区海拔相差1000多米，玉门一带本就风大，有“一年一场风，从春吹到冬”的说法，老市区的气候更是寒冷。

经过玉门老市区的交通要道，一度只有孤零零的一条312国道，还需要走出老市区20多公里，才能到达国道附近。

搬迁到新市区后，玉门市除了312国道，还有兰新铁路、连霍高速，建起了高铁站，境内有5个火车站，从哪里都不靠变成重要的运输通道枢纽，年货物吞吐量能达到1500万吨以上。要想富，先修路，玉门想发展出新的成就，新市区的交通条件明显更加优越。

还有说法称，玉门老市区在地震断裂带上，这也是当地市政府选择另起新城的原因之一。

玉门油田曾经和玉门老市区居民生活的方方面面息息相关，带来了石油人的幸福生活和骄傲荣耀。当玉门油田不再是当地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老市区的种种弊端就逐渐显露出来。

在外人看来，老市区的弊端再多，那终究是配套完备、曾经繁荣的城市区楼房，房价真的能有那么低吗？

在玉门老市区的居民看来，房子的商品属性并不重要。当地废弃的楼房由玉门石油管理局统一处理，居民卖房子时定价“全看心情”。一套开价六万五的房子，一位记者询问他卖房事宜时，房主和他砍价的过程，放在房价较高的地区具有十足的神话色彩。

这套房子面积在90平方米，一开始的报价是6.5万元，当记者试探着问可不可以便宜一些时，房主轻描淡写就自己砍掉了近三分之一，此时房价来到四万五。

记者表示自己可以一次性将全款付清，能不能再便宜一些，房主又砍掉了一万五，让记者付3万直接拿走。两人聊得高兴，房主又把房价砍掉一半，一万五就可以买下。

最后，房主笑着对记者表示，因为是附近已经没有人住的老房子，给1万元买走也不是不行。此时距离这套房子一开始的报价，已经砍掉了5.5万元，1万元买下这套房子，房子均价是一百元出头一平。

有旅游博主路过玉门去看房时，当地人表示因为人口有所回升，前几年的“两千块一套房”的现象已经没有了。

但路边的卖房广告上仍然写着两室一厅、三室一厅的房子，报价五到六万。也许真的接洽下来，玉门老市区居民的砍价方式，仍然能够震撼所有人。

玉门市是国务院确定的第二批，资源枯竭型转型城市。但离开玉门油田，玉门人也没有真的就此躺平。原本恶劣的自然地理条件，随着时代和科技的发展，也摇身一变成为了优势。

连山脉和马鬃山两座高山将玉门夹在中间，玉门实际上位于陡峭的山谷谷底，狂风呼啸而过，终年不息。作为居住地气候可能没有那么友好，但作为风力发电场堪称得天独厚。

在这里，甘肃省建起了省内第一座风力发电的实验场。根据当地工作人员的介绍，早在1997年，玉门就已经准备着手发展风电，组建了专门的队伍，还特地从丹麦引进了四台风电机组。

洁白的风电机组被他们爱称为“四小天鹅”，为玉门“转”来了更多的发展机会。

“四小天鹅”试验成功后，中国第一个千万千瓦级风电基地也在玉门奠基开工。在玉门这片土地上，研发人员不断吸取经验发展国产风机，越来越多的国产风机替换了进口风机，推动玉门成为新能源发展的重镇。

如今，玉门是国家确定的一类光资源区、二类风资源区，截至2022年底，玉门新能源累计发电597亿千瓦时，新能源产业从“试验田”变成了“主产地”。

随着新能源产业发展，相关的设备生产等配套企业也飞速发展，为当地带来了许多就业岗位和产能提升，让玉门生产的产品不仅能用在当地的风光电项目上，还能出口海外。玉门也先后被授予了“中国新能源产业百强县”等荣誉称号。

尽管玉门老市区房价跳水已成定局，当地也没有就此放弃。除了新能源产业，玉门老市区近年来一直在旅游业等第三产业上发力。

作为古丝绸之路的重镇，“铁人”王进喜的故里，玉门化文化遗产资源和石油历史资源，为旅游资源积极谋求转型。

这一举动无形中也契合了近年兴起的“网红”“弃城”探索旅游热，玉门老市区保存完好的上世纪县城风貌，甚至吸引了影视剧组来当地拍摄，成为旅游景区拉动当地经济回升，也不失为一条玉门老市区的可选之路。

玉门向世人证明了，资源枯竭并不代表一座城市的发展就会到此结束。玉门油田给玉门留下的不仅是矿坑，还有相对较高的技术水平和教育水平，帮助当地换个视角看世界，走上新的发展道路。

诚然，自然资源枯竭为玉门老市区留下了荒芜的痕迹，但与其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中止步不前，玉门人选择的是重新出发，向着新的终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