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死在花魁身上那晚,
小叔将我抵在房里。
“我是你嫂嫂。”
“很快就不是了。”
1.
小妾故意摔倒,冤枉我害她落胎。
“贱人!”夫君对我拳打脚踢。
我决定和离。
这时,小叔回来了。
我大婚当日,夫君抬美妾入府。
洞房花烛夜,他抛下我,去小妾房里待了一夜。
我独自给婆母奉茶。
榻上白布如新,婆母斥责我毁了洞房。
“留不住男人,便是你的错。”
她罚我跪在佛堂思过。
我跪了一宿也没明白,我究竟有什么错?
我心灰意冷。
可偏被他撞见。
他惊艳的眼神好似毒蛇。
他闯入我房内,将我折腾半死。
当他终于起身,却钳住我沾满泪水的脸庞,神情阴狠,“哭什么哭?你男人没死呢!晦气!”
他对我失了兴趣,终日与小妾缠绵。
听闻,那名唤翠翘的姑娘跟他多年。
婆母瞧不上翠翘,逼他另娶,让翠翘进门是他娶妻的条件。
所以,我成了他二人修得正果的垫脚石。
凭什么?
撞见二人调笑,我转身回避,却被翠翘拦下。
她言辞挑衅:“姐姐路过都不打声招呼,想必是怨妾身抢了爷的宠爱。”
“理她作甚!”他冷眼斜睨,“榻上如同一条死鱼。”
翠翘咯咯直笑,下人议论纷纷。
我如同被当众剥光,羞辱难当。
2.
翠翘宣称有孕,男人喜上眉梢,婆母也难得露出笑容。
可一转眼,胎儿没了!
只余地上一摊血渍。
她哭倒在他怀里,娇弱不堪,楚楚可怜。
“姐姐好狠的心肠!我不过先有身孕,姐姐竟将我推倒。我命不足惜,可我的孩子是乔府的子嗣啊!夫君要替妾身做主啊!”
“贱人!”他一掌将我掴倒,力道之大,我面颊霎时高肿,鲜血自唇角溢出。
翠翘偷偷抬眼,目光得意阴狠。
“她说你便信?”我气极,“说我推她?可有人证?”
“难道她冤枉你不成?”他指着我鼻子骂,“你这毒妇!害人还理直气壮?”
“她能乱咬,我不能辩解?”
我的反抗惹怒他,他对我拳打脚踢。
我趴在地上,鲜血染红衣裙。
婆母将他拉开,“别打了!”
她也恨极了我,“贱人死不足惜,可我儿金尊玉贵,闹出人命官司,不值当!”
她命我跪于佛堂赎罪,不许人给我吃食。
我拭去唇角血渍,眼中热泪凝结成冰。
我佛慈悲,佛眼几时开启,濯去这满室污秽?
我困于佛堂三日,一口冷水都无。
我满身伤,又痛又冷。
倒下那刻,我骤感轻松,这浊世,走了也罢。
可落地前却被一双手接住。
目光迷离中,是个男人,轮廓坚毅,怀抱滚烫。
我在榻上躺了一个日夜,总算捡回一命。
掌灯时分,我那夫君命我见客,说是二弟行商归来。
我素衣乌发,不施脂粉。
强撑着进得厅堂,只见桌畔端坐一人,凤目薄唇,清冷端方。
便是乔府二公子乔念卿。
我的夫君乔康平也算英俊,可与这位二公子同坐,高下立分。
乔康平眉眼阴郁,乔念卿却如高崖雪松,清风朗月,气韵出尘。
“二弟经过佛堂,撞见你晕倒,唤人将你救下。”乔康平扫我一眼,“没曾想,母亲一口水都没给你。”
原来是他!
我悄悄抬眼,见他垂眸敛目,清绝如雪。
“母亲也是气狠了,不怨她。这都是你自己造孽。”
我牙关暗咬,冷冷瞥他一眼,只当他疯狗咆哮。
他见我冰冷模样,按下的怒气又起,正待训斥,厅外传来一道娇笑。
3.
“恕妾身来迟。”
香风刺鼻,翠翘金银满身,脂粉艳丽,玲珑身段似扶柳迎风。
娇笑声见到乔念卿那刻骤歇,她眼中腾起惊艳之色。
“你刚小产,怎能起身?”乔康平嗓音温柔,关切之情满溢。
翠翘蹙眉娇嗔,“小叔回府,我这做嫂嫂的焉能不来?”
她偷偷将乔念卿打量几番,又将目光投在我身上。
“听闻姐姐在佛堂跪了三日,滴水未进。”翠翘攥着帕子啧啧,“想来姐姐已在佛前为自己犯下的罪孽真心忏悔。姐姐既已得惩戒,我也不予计较。今日共饮一杯,只愿姐姐能痛改前非。”
犬吠不休!我甚至都不屑去瞧那副丑陋嘴脸。
可我却瞥见乔念卿指节泛白,上好瓷盏于他手中仿佛一捏即碎。
见我满眼鄙夷,翠翘偎倒男人怀里嘤嘤啜泣,“姐姐定是生我的气。姐姐在佛堂思过,我又何尝好受?姐姐失去的不过是三日自由,可我失去的却是亲骨肉啊!”
乔康平怒气腾腾,“翠翘被你迫害,却还能不计前嫌!你那是什么嘴脸?想不到你丝毫不知悔改,如此恶毒!我看这三日惩戒远远不够!”
我恶毒?
我终于抬眼,看他二人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对蝼蚁。
颠倒黑白!无耻下贱!
他面目扭曲,“云卿,我命你,向翠翘道歉!”
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道歉?她配吗?”
“你……”
砰!
乔念卿指间瓷盏重重落在桌上。
“兄长既有家务事,我先告退?”
乔康平霎时回神,“无妨。后宅都是小事,你我兄弟叙旧紧要。”
我抬眼,正撞上一双霜雪般清澈眼眸。
我心头一跳,难道,他在替我解围?
4.
我随身帕子丢了。
是我最爱的丝锦,金丝镶的边绣着一个卿字。
我进花园去寻,却撞见乔念卿。
他长指正拈着一条帕子。
“小叔有礼。”
他眸光一抬,定定落在我身上,“嫂嫂有礼。”
“那是,我的帕子。”
“哦。”
他应了一声,将帕子整整齐齐叠好,贴身收藏?
“那是我的!”
他薄唇一掀,笑声低哑醇厚,“嫂嫂说是便是?你唤它一声,看它可会应你?”
这……
“我那帕子上绣着一个卿字。”
“巧了。我这名,也有一个卿字。谁知是哪个卿?”
我在他促狭笑意中落荒而逃。
我脸颊发烫,怎么好似,被调戏了?
又一次,兄弟饮酒,命我作陪。
我踏入正厅,翠翘偎在男人怀里,正偷瞄另一个男人。
乔康平兴致大好,一双眼在我身上游移。
“你这嫂嫂,可是大家闺秀。二弟,如何?”
“嫂嫂国色天香,兄长有福。”
乔康平笑声张狂,抬手钳住我下颌细细端详,“美则美矣,却是条死鱼。”
我指甲嵌入掌心,将羞辱的泪水硬生生逼回。
他一把攥住翠翘细腰,“还是我这小美人体态风流,知情识趣。”
“兄长娇妻美妾,尽享齐人之福。”凉淡嗓音听不出情绪。
乔康平十分受用,满脸得意,“你也赶紧娶房娇妻,这女人的滋味,妙不可言。”
“快了。”乔念卿突然来这么一句。
“哦?”
“我心上美人立于云端,非庸脂俗粉可比。”他不经意瞥了一眼浓妆艳抹的翠翘,不着痕迹掩住口鼻。
我瞧见他眼底鄙夷,可惜乔康平听不出。
他倏然抬眼,清亮眸光直直投来,惹我一阵心悸。
5.
我正将药粉投入茶壶。
“嫂嫂?”
我一惊,纸包落在桌上。
乔念卿视线落在明晃晃的药包上。
他食指沾了药粉,探入口中,“竟然不是砒霜?”
“我没想害人。”
近日,乔康平又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早已打算和离,只待时机。
我宁死都不愿让他碰,无奈,我决定铤而走险。
我只是投些伤神药,我只想他精神不济。
他噙着笑,“嫂嫂,这可不对哦。”
下一瞬,他将药粉全部投入茶壶,“这才对。”
我目瞪口呆。
他将我推入房中。
他攥住我的手指伸入茶水搅匀。
尔后,将我指尖含入口中。
我当场石化。
他将我指尖细吮,舔净每一滴水渍。
“嫂嫂,我们有共同的秘密了。”
他单指勾起茶壶,又恢复冷清模样,“这种事,别再做。为他污了手,不值得。”
我瘫倒在地,心如乱麻。
被吮吸的指尖轻颤不已。
心跳太快,震得我浑身酥软。
乔念卿是庶子,乔老爷去世后,便出门行商。
自他回府,婆母只露一面,二人似有嫌隙。
而今,乔家产业皆在乔康平手中。
可乔念卿不仅毫无怨言,甚至自掏腰包请乔康平饮酒作乐,一副兄友弟恭模样。
那日过后,我心中再难平静。
我心深处,似有什么破土而出。
又一个春日,我经过翠翘宅院,竟撞见翠翘柔弱无骨依在他怀里。
“小叔,嫂嫂身子软,你快帮嫂嫂瞧一瞧,究竟是哪出了毛病?”
他低笑,在她脸蛋抚了一把,将人拦腰抱起,进了宅院。
我狼狈不堪逃回屋内,抬指轻抚脸颊,竟湿了一片。
心里那根幼芽硬生生折断。
什么清风朗月?
什么云上美人?
不过是个浪荡狂徒,下流污秽。
想来,他对我亦存玩弄心思。
我顿觉自己数日来的心神摇荡万分可笑。
日暮时分,突起嘈杂,偷情之事败露了。
6.
翠翘衣衫不整匍匐在地,她正与人榻上偷欢,被乔康平抓个正着。
“贱人!”
乔康平怒不可遏,如同当初对我那般,揪住翠翘长发,猛掴耳光。
“夫君饶命啊!”翠翘哭喊着大声求饶。
下人围了一堆,连婆母都被惊动。
听闻奸夫一溜烟逃走,没抓着。
我愕然,乔念卿此刻正立于乔康平身侧,衣冠楚楚。
翠翘唇角渗血,哭得梨花带雨,可惜,往日里这副惹人垂怜模样而今却换不来一丝怜惜。
“奸夫是谁?”乔康平咬牙切齿。
“是他!”翠翘一指乔念卿,“夫君,我不从,都是他强迫我。”
乔康平反手一巴掌,“放屁!二弟一直在我身侧!”
翠翘傻了,“怎会?”
我也傻了。
翠翘一看乔念卿衣衫端整,方才恍然,她含恨指着乔念卿,“是你害我!你诓我蒙眼,你找人侮辱我!”
乔念卿掸掸衣袖,眉眼凉淡,“翠姨娘与人苟且,与我何干?”
乔康平咬牙切齿,“贱人!我分明见你在奸夫身下叫得欢,还敢乱咬人?”
“翠姨娘这乱咬人的毛病也不是头一遭。”
乔念卿拿出一张药方,“这是一张求子方。敢问翠姨娘,当日既有身孕,又何须求子?”
药方上的日期,恰是翠翘宣告有孕之后。
乔念卿竟寻获她求诊时大夫亲笔写的药方。
“翠姨娘惯寻的大夫就在回春堂坐着,他对你多年服用避子汤落下的病根一清二楚。”
翠翘面若死灰。
婆母震怒,“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娶回家的女人?心机歹毒,水性杨花!不入流的东西,亏你将她当个宝!”
下人们指指点点,乔康平颜面尽失。
他命人将其逐出府,一个铜板都没让带走。
翠翘抱着乔康平大腿苦苦哀求,失声痛哭。
乔康平无动于衷,往日情分荡然无存。
7.
当夜,乔康平喝得烂醉,我正苦思不解之时,突被人捂住口鼻。
我惊恐挣扎,却被那人抵在墙角。
“嫂嫂,是我。”
烛火晕黄,映出一张清冷脸庞,面若冠玉,不正是那惑乱我心之人?
他卸下白日里清风明月的姿态,换上一副危险模样。
他凑近我,鼻息交融,哑着嗓子问:“嫂嫂,我为你除了她,你当如何报答?”
什么?他是为我?
“当真是你诓骗于她?”我惊愕,“那奸夫是你找来?”
“为你,我什么都能做!”他抬眸,我第一次看清他眸底烈焰,是叫人心惊的热度。
“嫂嫂。”他凑得更近,薄唇几乎贴在我颊上,“如何报答?”
我推他,却无法撼动分毫。
“我是你嫂嫂!”
他笑意中似藏着刀,“又如何?”
这篇不错,文笔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