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火打劫:西魏南梁战争

芝兰学摄 2024-10-17 11:42:45

西魏的扩张

侯景之乱揭开了南梁动荡的序幕,当时侯景攻克台城,饿死梁武帝,拥立萧纲。南梁藩王本应该团结一心,但上游勤王之师却反而爆发了矛盾,从而上演了南梁内斗的大戏。襄阳的萧詧为帮助其兄萧誉(后兵败被杀)和萧绎对抗,袭击江陵,结果失败奔回襄阳,因此萧詧“既与湘东王绎为敌,恐不能自存,遣使求援于魏,请为附庸。”而萧绎派遣司州刺史柳仲礼镇守竟陵来图谋对付萧詧,萧詧十分害怕,于是派遣其妃子王氏和世子送到西魏为人质。

当时西魏的当权者是宇文泰,被众人推举上位,并且取得一定的威望(因为击败高欢),而且取得越大的功劳越是有利于自己权力的巩固。宇文泰就中看到机会,于是让开府仪同三司杨忠都督三荆等十五州诸军事,镇守穰城为萧詧支撑。萧绎派出的柳仲礼北伐一开始取得了战果,获取安陆,接着率领一万人直上襄阳,而宇文泰则派出杨忠和行台仆射长孙俭来救援,杨忠先围安陆,柳仲礼连忙来救,诸将担心柳仲礼来了,安陆就难以拿下,然而杨忠却说:“攻守势殊,未可猝拔;若引日劳师,表里受敌,非计也。南人多习水军,不闲野战,仲礼师在近路,吾出其不意,以奇兵袭之,彼怠我奋,一举可克。克仲礼,则安陆不攻自拔,诸城可传檄定也。”于是挑选两千起兵衔枚夜进,一举击败了柳仲礼,俘虏了柳仲礼本人和他的侄子柳礼,“尽俘其众”。因为南梁军失败,于是安陆、竟陵都投降了西魏,“于是汉东之地尽入于魏”。这是西魏第一次乘火打劫的成果。值得一提的是,之后郢州的邵陵王萧纶讨伐侯景失败,又被萧绎讨伐,逃入北齐,后来又被侯景击败,屯驻在南阳,然后想要夺取西魏的竟陵,结果反而兵败身亡。

宇文泰曾经试图东进图谋北齐,然而当时北齐正是英雄天子高洋当权,宇文泰“自弘农为桥,济河,至建州。”而高洋“自将出顿东城”,宇文泰听说高洋军容严盛,叹息说:“高欢不死矣!”(xx不死在古人语境中是赞扬继承者的,比如朱温感叹李存勖说:“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即为此意),因此此次进攻西魏徒劳无功,“会久雨,自秋及冬,魏军畜产多死,乃自蒲阪还”。因此,与其进攻如日中天的北齐,不如进攻内乱孱弱的南梁,这也是当时北齐、西魏所共同做出的决定(当时北齐也在攻略淮南一带,几乎隔江)

下一个扩张的对象是汉中之地,也就是进入蜀地的门户。而这时候蜀地又爆发内乱,当时黎州百姓赶走了黎州刺史李贲,迎接了氐酋杨法琛占据黎州,并且于550年十月一日派遣使者附属于西魏。然后萧纪派遣“潼州刺州杨乾运、南梁州刺史谯淹合兵二万讨杨法琛”,将其赶出剑阁和治所,但是隐约埋下了一颗地雷(后叙)。而这时候又有一个好机会是,柳仲礼战败后,萧绎注意维护和西魏的关系。之后侯景逼近江陵,萧绎为了争取西魏支援,“命梁、秦二州刺史宜丰侯循以南郑与魏”,也就是将汉中之地出卖给了西魏,然而萧循认为,“无故输城,非忠臣故”,于是不肯将城池交出。宇文泰乘机派遣大将军达奚武率领三万军队夺取汉中(551年10月),又派遣大将军王雄出子午谷进攻上津。萧循连忙向益州刺史萧纪求援,萧纪派出潼州刺史杨乾运救援。西魏军进展顺利,王雄拿下了上津、魏兴等地,而东梁州刺史李迁哲兵败投降西魏,萧纪派出的援军又在南郑城下战败,最终粮食吃尽,萧循选择了投降(552年六月)。值得注意的是,当时曾经因为南郑久久未能攻下,一度西魏军想要屠城,这个是西魏表现出残暴性的一个小点,后面将会有更多这样的表现。

而萧绎在宗室内斗中获胜后,也开始进讨侯景,并且得到陈霸先的归附,大军于552年三月十九日攻入建康,侯景于四月十二日授首。

萧纪的失败

萧纪是萧衍的第八子。少勤学,有文才,是梁武帝萧衍任命的益州刺史,在蜀地十七年,“南开宁州、越雟,西通资陵、吐谷浑,内修耕桑盐铁之政,外通商贾远方之利,故能殖其财用,器甲殷积,有马八千匹。”太清五年(551)夏四月,萧纪率领军队东下到达巴郡一带,以讨伐侯景为名,实际上是谋取荆州。

而当时萧绎正在受到陆纳造反的困扰。平定建康时,王僧辩御下无方,梁军军纪不好(向来如此),《南史》说:“军人卤掠,驱逼居人。都下百姓父子兄弟相哭,自石头至于东城,被执缚者,男女裸露,衵衣不免。缘淮号叫,翻思景焉。”劫掠程度居然能够把百姓搞得思念残暴的侯景,可见梁军军纪之差。而其中最为突出的两个人物就是王琳和杜龛,两人功列第一,“王琳、杜龛军人掠之”,仅仅是掠夺百姓倒也没什么,毕竟在统治者看来军人抢掠百姓,弄死几个人也没什么,可关键问题是,“是夜,军士遗火。焚太极殿及东西堂,宝器、羽仪、辇辂无遗。”这就完了,皇室的宫殿和宝物被烧了,王僧辩迅速反应过来,“以宫殿之烧,恐得罪,欲以琳塞责”,于是秘密给湘东王打小报告,把责任推给王琳,请求诛杀之。很快王琳就被调往湘州,王琳发觉事情正在起变化,让自己的长史陆纳带着部曲到湘州,自己亲自前往江陵谢罪,结果就被抓住了(时为552年十月,“执湘州刺史王琳于殿中,杀其副将殷晏。”“王下琳吏”。)接着陆纳就起兵反抗,袭取了湘州,又击败了衡州刺史丁道贵,萧绎甚至调王僧辩这种重臣前往平定(遣使征司徒王僧辩、右卫将军杜崱、平北将军裴之横与宜丰侯循共讨纳),但也没有立刻镇压下去,一直到553年六月四日,王琳才被派到长沙去见陆纳,之后陆纳要求萧绎赦免王琳,才肯偷袭,王僧辩不许,将王琳送往江陵,之后萧绎因为时局所限,于是又恢复王琳官职,让其进入长沙,陆纳最终投降,湘州平定。陆纳的起兵牵制了萧绎大量的兵力和精力,因此萧纪选择此时进军,正当其时。而且萧纪已于552年四月八日称帝,立其子萧圆照为太子,所谓天无二日,双方必有一场死斗。

萧纪的失败是由于受到了西魏和萧绎的双重夹击。当时萧绎面对萧纪大军来犯,非常担心惧怕,于是给西魏写信说:“子纠,亲也,请君讨之。”化用《左传》典故希望宇文泰能够出兵,宇文泰坚定地说:“取蜀制梁,在兹一举。”当时西魏诸将大多以为取蜀困难,而宇文泰的外甥尉迟迥却认为必克,因此宇文泰“遣迥督开府仪同三司原珍等六军,甲士万二千,骑万匹,自散关伐蜀。”(时为553年3月),让萧纪面临两线作战的处境,当时萧纪已经走到巴郡,听说西魏派军入犯,派遣前梁州刺史巴西人谯淹还军救蜀,本来以蜀中山川险要,抵抗一时不成问题,然而萧纪内部又出问题。本来杨乾运希望担任梁州刺史,被萧纪任命为潼州,而杨法琛希望担任黎州刺史,又被萧纪任命为沙州刺史,两人都不愉快。这是杨乾运的侄子劝说杨乾运道:“今侯景初平,宜同心戮力,保国宁民,而兄弟寻戈,此自亡之道也。夫木朽不雕,世衰难佐。不如送款关中,可以功名两全。”于是杨乾运派遣杨略镇守剑阁,又让自己女婿乐广镇守安州,和杨法琛一起与西魏里应外合,于是西魏不战而取剑阁、安州,直接进到涪水,杨乾运又直接偷袭,于是尉迟迥长驱直入到成都城下。“时成都见兵不满万人,仓库空竭,永丰侯捴婴城自守”,被尉迟迥包围,回军救援的谯淹派遣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赵拔扈救援成都,都被西魏军击走。经过五旬的围困,萧纪的军队屡战无功,于是“乃请降”,尉迟迥接受,八月时萧捴和萧圆肃率领成都守军投降,由此“剑南平”,蜀地落入西魏之手,大大加大了西魏的控制区。尉迟迥之后被西魏朝廷任命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州诸军事、益州刺史。

而另外一线萧纪进展而不顺利。在陆法和坚持抵抗的情况下,萧绎从狱中将任约(被萧绎俘虏的侯景部下)放出来,配给禁军,让其前往支援陆法和,并且对他说:“汝罪不容诛,我不杀,本为今日!”在威慑的同时又“许妻以庐陵王续之女”,又“使宣猛将军刘棻与之俱”。但是任约前往前线后,战事仍然不乐观,陆法和不断告急,553年六月初一日,萧绎又从狱中提拔谢答仁(本为侯景将领),任命为步兵校尉前去增援陆法和。直到陆纳平定,萧绎又派出王琳率领军队西援峡口,得到生力军援助的梁军很快就将萧纪击败,七月时,萧纪这位吝啬鬼最终死于军中(战前以金饼为诱饵,战后不认账),不过蜀地也落入西魏之手。一开始萧纪和陆法和对峙时,萧绎许诺让其“专制一方”,结果萧纪不同意,等到陆纳平定,湘州一带的军队陆续西上,萧绎又写信给萧纪说:“吾年为一日之长,属有平乱之功,膺此乐推,事归当璧。倘遣使乎,良所迟也。如曰不然,于此投笔。友于兄弟,分形共气,兄肥弟瘦,无复相见之期,让枣推梨,永罢欢愉之日。心乎爱矣,书不尽言。”萧纪见形势不利,于是派乐奉业求和,结果乐奉业反而泄露军情说:“蜀军乏粮,士卒多死,危亡可待。”萧绎反而不许议和了。等到七月萧纪兵败的时候,萧绎反而对追击的樊猛说:“生还,不成功也。”于是萧纪就被杀死了。

萧绎于552年十一月称帝于江陵,代表着南梁的复兴,但是这种新生的政权仍很脆弱,而且面对着西魏和北齐的双重压力,梁元帝的政权又属草创,可谓十分危险。

元帝的江陵政权

等到萧纪败亡后,萧绎的江陵政权消灭了侯景,又击败了萧纪,是为当时南方最强之势,然而控制区域并不广大,根据《南史》记载说:“自侯景之难,州郡太半入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缘以长江为限。荆州界北尽武宁,西拒峡口;自岭以南,复为萧勃所据。文轨所同,千里而近,人户着籍,不盈三万。中兴之盛,尽于是矣。”可见萧绎势力最强的时候,亦不过人户三万,并非很强的势力,而且很多地方都是独立或者半独立势力。

萧绎本人又非贤君,战略安排也很有问题。萧绎为人“性好矫饰,多猜忌,于名无所假人。微有胜己者,必加毁害。”所谓元帝多猜忌,“元帝多猜忌”,在萧绎手下办事非常煎熬。留守江陵的胡僧祐曾经下狱(《梁书·胡僧佑传》:时西沮蛮反,使僧佑讨之,令尽诛其渠帅,僧佑谏,忤旨下狱。);王僧辩下狱,还差点死了(遣左右数十人收僧辩……世祖因斫之,中其左髀,流血至地。僧辩闷绝,久之方苏。即送付廷尉,并收其子侄,并皆系之。);如王琳被猜忌,蹲过狱,手下陆纳反叛;徐文盛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坐怨望,下狱死”;任约,是侯景降将,在狱里,本来也差点被杀;谢答仁也是侯景降将,在狱中被提拔。如果是降将蹲过狱尚不为奇,但萧绎手下的嫡系大多蹲过狱或者受猜忌,就很反应萧绎的猜忌心,无疑加剧了江陵政权的脆弱。

陆纳平定后,萧绎于承圣二年(553年)11日将王僧辩调回建康防守,又将陈霸先调回京口防御,而之后任命陆法和为郢州刺史(这一安排于当时北齐动向有关,当时郭元建治水军二万于合肥,准备袭击建康,后继又有援军,下游实在是岌岌可危)。承圣三年(554)五月二十日时,王琳被萧绎任命为广州刺史,因为“(王)琳部众强盛,又得众心,故欲远之”,王琳就尖锐的指出:“今天下未定,迁琳岭南,如有不虞,安得琳力!”王琳也指出“琳,小人也,蒙官拔擢至此……窃揆官意不过疑琳,琳分望有限,岂与官争为帝乎!何不以琳为雍州刺史、镇武宁,琳自放兵作田,为国御捍。”然而萧绎没有同意,当时萧绎另一名将领陆法和“大聚兵舰,欲袭襄阳而入武关”,可谓野心勃勃地对付萧詧和西魏政权,然而萧绎却对其有猜忌之心,以至于陆法和直言说:“法和是求佛之人,尚不希释梵天王(即帝释与梵王)坐处,岂规王位。但于空王佛(过去世之一佛的名称)所与主上有香火因缘,见主人应有报至,故求援耳。今既被疑,是业定(佛教中是‘一定受报的业’)不可改也。”

在萧绎的安排下,王琳远在广州;而王僧辩和陈霸先则率领重兵镇守下游;陆法和在郢州;任约在马头岸(江陵南岸)驻扎,倒是距离较近,但是毕竟也是降将;身边大将只剩下胡僧祐,而萧绎又不肯迁往建康,留在了江陵,以此来给了西魏一个绝好的机会,可谓萧绎作茧自缚。而萧绎之所以留在江陵,一方面是下游受到北齐军的威胁,仅有一江之隔,建康又经过战乱已成废墟,而且群臣大多是荆州人,不愿意远离家乡,最终没有成功启行,最终兵力分散的江陵政权被人所乘。

江陵之战

承圣三年(554)三月二十三日,西魏的使者宇文仁恕到了江陵,恰逢北齐的使者也到达江陵,萧绎对待宇文仁恕不如对待北齐使者那样,宇文仁恕回去后告诉了宇文泰,而萧绎又派去使者希望根据旧地图来划定疆界。宇文泰正好抓住了借口,说了一句:“‘天之所弃,谁能兴之?’其萧绎之谓乎!”荆州刺史长孙俭屡次陈述攻取江陵的计策,宇文泰让其入朝,问以经略,之后又让其回镇秘密准备。这件事被马伯符(当年杨忠入侵投降的,因此留在了西魏)知道了,告诉了萧绎,萧绎却没有相信。

九月22日,西魏派出柱国常山公于谨、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率领五万军队进攻南梁的江陵政权,十月,大军从长安出发。出发前,长孙俭问于谨估计萧绎会怎么应对,于谨回答说:“耀兵汉、沔,席卷度江,直据丹杨,上策也;移郭内居民退保子城,峻其陴堞,以待援军,中策也;若难于移动,据守罗郭,下策也。”可见当时萧绎如果及时撤退到长江下游一带,让西魏军扑空,是为上策,其次决心死守待援,迁移民众,加强防御,不失为中策,而呆板地防守城墙,是下策,而萧绎后来选择了下策。长孙俭又问:“萧绎会采取何种计策?”于谨回答说:“下策。”长孙俭问:“为什么呢?”于谨则回答说:“萧氏保据江南,绵历数纪,属中原多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齐氏之患,必谓力不能分。且绎懦而无谋,多疑少断。愚民难与虑始,皆恋邑居,所以知其用下策也。”可谓庙算多者胜,庙算少者败。

而当时武宁太守宗均告诉萧绎西魏军即将到来,萧绎召集公卿询问,领军胡僧佑、太府卿黄罗汉都说:“二国通好,未有嫌隙,必应不尔。”而侍中王琛则回答说:“臣揣宇文(当指宇文仁恕)容色,必无此理。”全然没有料到西魏大军入犯,胡三省曾点评说:“江陵诸将,胡僧佑其巨擘也,识见如此,乌能敌于谨哉!”在没有商议出西魏军是否到来的前提下,萧绎决定派去王琛前去打探虚实,而于谨进军神速,到达樊城、邓城后会和襄阳萧詧的部队,继续南下。这时候萧绎似乎有所察觉,下令停讲,内外戒严,但是王琛出使到达石㭝,没有看见西魏大军,于是写信报告黄罗汉说:“吾至石㭝,境上帖然,前言皆儿戏耳。”萧绎于是又心生犹豫,再次“复讲”,只是这时候百官穿着“戎服”(军中的衣服)听讲,气氛多了一份紧张。由此可见,当时江陵诸人对于西魏大军到来全然没有防备,失败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萧绎这时候的一系列行为又非常迷惑,首先是陆法和听说魏军来入侵,从郢州到达汉口,准备入援,但是被萧绎阻拦,陆法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陵陷入危急。而另一方面,萧绎又登上凤皇阁叹息说:“客星入翼、轸,今必败矣!”旁边的妃子都哭泣起来,显得极度悲观。

然而即使如此,萧绎也不会束手待毙,十一月一日,萧绎大阅兵于津阳门外,可惜天公不作美,遇到北风暴雨,于是被迫回去。同日西魏军渡过汉水,于谨让宇文护、杨忠等人率领精锐骑兵控制江津,切断萧绎的东路。二日时,宇文护已经攻克了武宁,抓住了宗均。又是在同一天,萧绎出兵巡视木栅(用木头做的,周长六十里),萧绎任命“领军将军胡僧佑都督城东诸军事,尚书右仆射张绾为之副,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四厢领直元景亮为之副;王公已下各有所守。“然后又于四日让太子巡行城楼,城忠民众帮忙搬运木石。而这天夜里,西魏军到达夜化,距离江陵仅仅只有四十里。六日时,梁军出战,略微取得一点战果,而十五日时,江陵栅内不知为何突然起火,焚烧了数千家和城楼二十五,萧绎登上被焚烧的城楼,望着西魏军渡江而来,只能叹息而已。随后于谨率领军队修筑长围,中外消息断绝,江陵处境岌岌可危。

在之前消息没有断绝前,萧绎曾经任命广州刺史王琳为湘东刺史,让其领兵入援,然后又让王僧辩率军入援。两路援军情况如下:王琳率领军队到达长沙后,府中长史裴政请求从小路前往报告江陵,结果走到百里洲,被西魏军俘虏,萧詧对裴政说:“我,武皇帝之孙也,不可为尔君乎?若从我计,贵及子孙;如或不然,腰领分矣。”也就是不听他的话要被腰斩,裴政假意答应,萧詧让他说:“王僧辩闻台城被围,已自为帝。王琳孤弱,不能复来。”然而裴政到城下却说:“援兵大至,各思自勉。吾以间使被擒,当碎身报国。”萧詧大怒,把他杀了,不过被手下蔡大业劝阻而止。至于王僧辩自然也没有自称为帝,而是选择了救援。根据《梁书》记载,当时萧绎派李膺给王僧辩说:“黑泰背盟,忽便举斧。国家猛将,多在下流;荆陜之众,悉非劲勇。公宜率貔虎,星言就路,倍道兼行,赴倒悬也。”王僧辩任命豫州刺史侯瑱等为前军,兖州刺史杜僧明等为后军。处分完毕后,又对李膺说:“泰兵骁猛,难与争锐,众军若集,吾便直指汉江,截其后路。凡千里馈粮,尚有饥色,况贼越数千里者乎?此孙膑克庞涓时也。”可见王僧辩仍有围魏救赵之打算,可惜江陵陷落太快,所谓“俄而京城陷没,宫车晏驾。”而王琳也是远道而至,距离较远,距离近的任约兵力微弱,不能救援,而陆法和又之前被萧绎命令不准入援,由此江陵一时竟孤立无援。在援军还没到达前,西魏军急忙攻城,胡僧佑亲当矢石,昼夜督战,奖励将士,明行赏罚,因此一直西魏军一直没有攻城成功,但不幸的是,胡僧佑中箭而死,南梁军士气崩溃,直接西门又被西魏军的内应打开,南梁军被迫退守金城。

很快城南都破了,城北将士苦战,等到天黑听说城池陷落,也散去了。萧绎在绝望之下焚烧了自己藏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此说法稍有异说,如《隋书》提到:“元帝克平侯景,收文德之书及公私经籍,归于江陵,大凡七万余卷。周师入郢,咸自焚之。”又如《南史》提到:“乃聚图书十余万卷尽烧之。”《北齐书》为颜之推《哀吾生赋》提到:“北于坟籍少于江东三分之一,梁氏剥乱,散逸湮亡。唯孝元鸠合,通重十馀万,史籍以来,未之有也。兵败悉焚之,海内无复书府。”可见江陵焚书规模之大。即颜之推所哀叹说:“民百万而囚虏,书千两而烟炀。溥天之下,斯文尽丧。”也是萧绎自称:“文武之道,今夜尽矣!”(萧绎在焚书的同时,还把宝剑砍柱折断,故称文武。)后来长孙俭问萧绎为何焚书,萧绎回答说:“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颇有当今读书无用论的身影。谢答仁、朱买臣劝说道:“城中兵衆犹强,乘暗突围而出,贼必惊,因而薄之,可渡江就任约。”当时任约在马头岸,距离江陵仅仅只有一江之隔,而萧绎素来不擅长骑马(这也是南梁士族的通病),于是说:“事必无成,祗增辱耳!”谢答仁称可以扶着萧绎走,萧绎和王褒商议,王褒却认为谢答仁是侯景降将,不可信,不如直接投降西魏。谢答仁又请求守子城,萧绎本来打算听从,结果又被王褒所沮,于是决定投降。萧绎白马素衣出东门投降,抽剑击门感叹说:“萧世诚一至此乎?”12月4日,徐世谱、任约退守巴陵,19日,萧绎为西魏军所杀,之后西魏扶立萧詧,将江陵一带三百里之地给他,但是又夺走了萧詧原来所占的襄阳之地。

江陵沦陷

于谨率领的西魏军在江陵的所作所为极其凶残,据《梁书》记载:“乃选百姓数万,分为奴婢,驱入长安;小弱者杀之”,又有《周书》记载:“辛亥,进 攻城,其日克之。擒梁元帝,杀之,并虏其百官及士民以归。没为奴婢者十余万,其免者二百余家。”可见当时有十多万人沦为北周的奴婢,又记载当时萧詧的将领尹德毅对萧詧说的一番话:“臣闻人主之行,与匹夫不同。匹夫者,饰小行,竞小廉,以取名誉。人主者,定天下,安社稷,以成大功。今魏虏贪惏,罔顾吊民伐罪之义,必欲肆其残忍,多所诛夷,俘囚士庶,并为军实。然此等戚属,咸在江东,念其充饵豺狼,见拘异域,痛心疾首,何日能忘!”也就是提出西魏军残暴异常,以至于“多所诛夷,俘囚士庶”,希望萧詧设下鸿门宴斩杀于谨等人,而萧詧没有听从,等到后来“阖城长幼,被虏入关,又失襄阳之地”,萧詧才后悔说:“恨不用尹德毅之言,以至于是。”当时在西梁政权“邑居残毁,干戈日用”,因此萧詧“耻其威略不振,常怀忧愤。”但是也不能够又所作为,只能够写写词赋以抒己情。根据颜之推的《观我生赋》说:“民百万而囚虏,书千两而烟炀。溥天之下,斯文尽丧。怜婴孺之何辜,矜老疾之无状。夺诸怀而弃草,踣于途而受掠。冤乘舆之残酷,轸人神之无状。”从中略微窥探出当时情况之惨烈,可见西魏军攻占江陵后滥杀无辜,丧失民心。

然而即使如此,西魏通过一连串战争都是南梁宗室内斗,给了外敌可乘之机,宇文泰部署得当,总是给打击到敌人最虚弱的地方,从而奠定了胜局,而杨忠、尉迟迥、于谨、宇文护等人在战争中发挥重要地位,无形之中又让宇文泰的嫡系势力进一步扩张,朝中威望日渐提高,为北周的建立奠定基础。此外,地盘的扩张也使得西魏/北周实力更加充实,更能够以应对来自北齐的挑战。

江陵的陷落,不仅是一场文化的灾难(萧绎焚书),一场民众的灾难(十多万民众沦为俘虏,还有大量无辜老弱受到杀害),还是一场政治的灾难,从侯景之乱以来的南梁动荡正在逐渐恢复稳定,但是因江陵陷落,梁元帝被杀,南方即将要重新陷入动乱之中……

“若江陵之中否,乃金陵之祸始。虽借人之外力,实萧墙之内起 。拨乱之主忽焉,中兴之宗不祀 。”——《哀江南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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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兰学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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