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无法忘记我妈惨死的那一幕。
许多人说钱是治疗百病的良药，我却觉得钱这东西害人。
周大军还没钱的时候，对我妈非常有爱，我的名字周爱莲取自她们一半。
随着他赚的钱越多，离我们也越来越远。
亲情本该是避风港，但钱却成了隔开我们的屏障。
我无法原谅肖桂珍，如果不是她，周大军不会对我们冷淡，妈妈不会含冤离开。
为了给我妈报仇，我等了十年。
终于她们都死了。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揣着复仇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单行道。
杀掉我爸周大军、继母吴丽丽和她带来的儿子吴耀辉是我活着的目标，可当真干了这件事时，我却高兴不起来。
火灾现场没有找到吴耀辉的尸体，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知道吴耀辉到底有没有死。
1
吴耀辉曾指着我鼻子挑衅说：“周爱莲你是亲生的又怎样？你爸把一切宠爱都给了我，以后你们周家所有钱财都是我的！”
“你在这个家就是条狗，我心情好给你一口饭吃，心情不好随时让你下地狱和妈团聚。”
吴耀辉不仅对我口出狂言还会用拳头朝我背心狠狠砸。
吴耀辉焉儿坏，用力锤我，不留外伤！
他小小年级却恶魔附身，时不时诡异一笑让人毛骨悚然。
为了栽赃我，他撕掉自己的试卷，转身给我爸恶人先告状,说我撕了他的东西。
继母狠睨了我一眼，随即装模做样劝说，“耀辉啊！你妹妹不懂事，你就让着她一点。”
吴耀辉演技很好，捂脸假哭。
奥斯卡欠这对母子影帝影后奖。
吴耀辉没有眼泪，却哭得很伤心，他跑进房间拖着一个空箱子，“她今天撕我卷子，明天说不准会拿刀砍我，这个家我待不下去。”
“耀辉你不能走，没有你妈妈怎么活……”继母拉着他，无助的看着我爸。
两人一唱一和。
一个要走，一个不肯。
我爸气得咬牙跺脚，上前一把抓过我的衣领，不问青红皂白，一顿胖揍。
他边打边怒声质问，“周爱莲，你为什么要惹你哥哥和妈妈生气？
“周爱莲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我为什么有你这样忤逆不孝的女儿！”
……
大街上搭着简易灵棚！
我目光呆滞望着埋葬妈妈的方向，陷入往事撕扯的画面。
不远处有人议论：“人生无常，富甲一方周家差点灭满门，万幸老太太和小女儿命大！”
“听说他现在这个老婆吴丽丽曾是夜场女王，搞不准火灾是人为情杀！”
满满一桌子酒菜，我将一块块肉面无表情的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有人指着我的后背议论，“瞧他小女儿真冷血，亲爹死不流一滴眼泪，还没心没肺的大吃大喝！”
对我来说，杀掉她们为妈妈报仇，从此我再也不会听见那些讥讽的话。
他们死了，我却没有大仇已报的释然！
杀人一时爽，我最终也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狂风暴雨将灵棚吹得东倒西歪，纸糊的花圈摇摇欲坠。
我爸周大军是C城十大明星企业家，拥有数上亿资产，走哪儿都是人群里面的焦点，如今葬礼上来宾寥寥无几。
他的死诠释了人走茶凉！
杵着拐棍的老太太是我奶奶肖桂珍，她两眼空洞无神，因为去庙里拜菩萨躲过一劫。
周大军是她唯一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瘦弱的身子仿佛随时能被风吹走。
在她身上可以闻见生命早已腐朽的味道，活着的她如同没用灵魂的木乃伊。
我一点也不同情。
她应该一起死，不过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没了，现在她活着比死还折磨！
警车鸣笛。
有人从车上下来。
肖桂珍一阵风来到我身边，伸手掐我肩膀，疼得差点站起来，我朝她没好气地吼，“你干什么？”
她看着我，灰蒙蒙的眼神透着一股坚定，“小莲，你想哭就哭，别吓傻了。”
她们死了我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不过刚刚那些人说的话，我都听见。
我抬手扶额，哭得身体一起一伏。
正在我哭得渐入佳境，头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谁是周爱莲？”
2
肖桂珍见来者不善，忙护在我面前凶巴巴问对方，“你们要干什么？”
“周爱莲跟我们走一趟！”
“我刚失去儿子，就剩一个孙女，你不能带走她。”肖桂珍将拽着我，生怕有人抢走。
这让我意外，她一直嫌弃我是女孩，断了周家的后，没想到她会站出来为我说话。
林警官是一个50多岁的老警察，见她情绪激动，耐心解释，“老人家我们只是带她去做笔录。”
林警官跟她说着话，目光却一直停在我身上打量。
那双锐利的眼看透了一切。
直觉她们已经怀疑我，反正我也想好了，就算她们不找，我也会去自首。
见林警官打量我，肖桂珍忙挡着我，不满道，“以前我媳妇死的时候，你说是我儿子杀了她，现在我儿子死了，你说是我孙女杀了他，林警官你是不是对我们周家有仇？”
提及10多年前那场惨案，我的脸顿时暗沉下来。
曾经我爸妈也有过甜蜜的恋爱，我的名字就是她们感情浓烈时最好的证明，据说以前不少人追我妈，周大军是从众多人手中抢到她。
结婚生下我后，跟肖桂珍住一起一切都变了。
我小学五年级时，有天放学回家看见一群人围堵在我家门口，走进发现躺在地上的人是我母亲刘香莲，她七窍流血，眼睛睁得铜铃般大，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母亲惨死的模样。
有人说是重男轻女的肖桂珍逼死了我妈。
有人说是周大军外面有人，我妈受不了背叛。
妈妈死了，周大军和肖桂珍照常吃喝，在她们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悲伤。
世上再也没有人关心我过得好不好！
我常常梦见妈妈惨死的那一幕，我恨自己太小没有保护好妈妈，我发誓要将逼死妈妈的人亲手除掉。
今天我做到了。
警察准备带走我，肖桂珍激动得差点摔倒。
林警官眼疾手快，扶起她，“老人家，你别激动。”
肖桂珍晕倒后，有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肖桂珍被送到医院，我并不想管她，林警官十分严肃说，“你先去办理入院手续。”
我是肖桂珍唯一的亲人，我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有硬着头皮去办手续。
离别时，林警官盯着我警告说，“周爱莲你暂时不可以离开C市。”
我浑身冰凉，张了张嘴，想承认那场火是我故意放的，话到嘴边还是犹豫了。
我知道说出来意味着什么，没人不怕死。
很久以后才知道，我一心复仇早已走入别人设计好的阴谋。
3
周大军有钱，肖桂珍却没有享受到什么福，妈妈在世的时候她被伺候得好好的，不需要做任何事。
吴丽丽来了以后，家里大小事情她都得操心。
吴丽丽没少为难她，她带了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儿子吴耀辉，有传言妈妈没死之前爸爸就跟这个离异单身女人搞在一起。
她们的事，除了我妈被蒙在鼓里，路人尽皆知。
当初她们不顾道德和伦理要在一起，她们逼死了软弱无能的妈妈。
林警官她们走了，我不想再演戏。
肖桂珍身体并没大碍，刚刚晕倒是故意装的。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木然的看着她说。“我走了。”
刚说完，肖桂珍一把捉住我手，颤抖说，“小莲，你去哪儿？”
“哪都行，只要不跟你待在一起。”
“小莲在这里陪奶奶好吗？”
肖桂珍的手格外冰凉，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被一层薄雾笼罩，无法掩饰悲伤和落寞。
她是我血缘上亲奶奶，只是想到我妈惨死，我心像被什么击中，瞬间又恢复冷静，“我为什么要陪你？”
我承认周家有今天肖桂珍功劳不小，我爷爷死得早，她才30多岁就单身带着周大军讨生活，她们母子感情深厚。
每次只要发生婆媳矛盾，周大军不问缘由都会愚孝的帮着肖桂珍说话。
“我妈一个人带着我不容易，你别跟她计较。”
记忆中我妈妈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奶奶却还不满意，她当着外面的人和儿子还好，如果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肖桂珍就是另一副嫌弃的嘴脸。
别家都是隔代亲，到了肖桂珍这里她只跟儿子一人亲近，媳妇孙女都入不了她眼。
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妈妈意外怀了一次孩子，周大军和肖桂珍暗暗高兴。
肖桂珍要我爸带我妈去医院做胎儿性别检查，如果是怀的是女儿就做手术流掉，是儿子就顺利生下来。
我妈不肯去医院做性别检查，当时两人发生争执，推搡中我妈不幸流产，肖桂珍在我妈小产的时候还安慰她。
后来知道我妈不肯再生，就扯着嗓门吼，“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周家的香火要断在你身上？”
她骂我妈的时候跟泼妇一样，什么娼妇、贱货，张口就来。
因为我妈不同意生二胎，连同我也讨厌和嫌弃。
我妈被她骂成了抑郁症。
我恨肖桂珍，这个不讲道理的老人为什么是我奶奶，为什么大火没有将她烧死。
周大军死了她再也没有往日的趾高气扬。
肖桂珍嘴唇哆嗦，艰难吐出几个字，“小莲，你是奶奶唯一的亲人。”
“亲人？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从没当我是你孙女，你也不是我奶奶。”
“小莲，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原谅奶奶好不好？”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很好，你厉害，你牛逼，你只是没有一个继承皇位的孙子，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是我放火烧死她们的！”
肖桂珍颤抖的手忙捂住我嘴巴，不要我说下去。
3
我挣脱她的禁锢，冷冷地说，“好了，我会主动去自首，你自行保重。”
肖桂珍身体在颤抖，儿子惨死，她的眼泪已流干，得知放火的人是我，她应该生不如死。
周家没了，除了她和我，什么也不剩。
“小莲，你不要离开奶奶！”
我看着脸色苍白的老太太，咬了咬嘴唇问，“我杀了你最疼爱的儿子，你不应该报警将我抓起来吗？”
“小莲，都是奶奶的错，你千万不要去自首。”
肖桂珍向来强势，从没有说过软话，没想到她不但不去揭发我，还不让我去自首。
曾经她有多豪横，如今就有多卑微。
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凑近她重复说道，“你没听清我说的话？我杀了你唯一的儿子。”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面对肖桂珍的自欺欺人，我仍狠心提高音量说道，“杀人偿命，我该走了。”
下一秒，肖桂珍噗通给我跪下，“我的祖宗，你不能自首。”
我恨肖桂珍，可她接下来的行为让我既震惊又为难。
第二天，在我家当过的佣人徐小萍被抓，肖桂珍怀疑她有问题，给陈警官打电话举报说她曾跟吴丽丽吵架被开除，兴许是她怀恨在心杀了自己儿子媳妇。
做完这些，肖桂珍拉着我再三叮嘱道，“小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没了，我也不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