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书以鲁西南农村为背景,以新中国成立前后的百年历史为依托,围绕着匡氏三代父子之间的关系,讲述了匡氏家族的平凡又曲折的家庭故事。
主人翁是匡氏家族的四代男性,他们是:
爷爷:匡春基
父亲:匡夏儒
儿子: 匡秋耀
孙子:匡冬风
本书共分为三部:
第一部:匡春基和匡夏儒
第二部:匡夏儒与匡秋耀
第三部:匡秋耀与匡冬风
第一部第三章 司叫驴名字的来历司叫驴原名司小国,他这名字是匡春基起的,也只有他叫,但村里没人知道,甚至就连司叫驴本人都不承认自己有这样一个名字。有人问他叫啥名字的时候,他都会脱口而出:
“司叫驴。”
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妥的,因为在当时的农村,给孩子起名就是做记号,再就是贱名好养活。比如,牛马骡,猫猪狗,鸡鸭鹅随便叫。甚至兄弟几个用一个字,比如,大狗、二狗、三狗、四狗。
一开始,司叫驴的名字叫骡子。后来匡春基对春妮说:
“你家儿子名字太难听,换一个吧。”
春妮感觉不难听,骡子比马泼辣,比牛灵性,好养好使活,最起码比匡春基的名字好听多了,“鸡”前面还加一个“春”字,就像叫春的猫,多难听,多绕嘴啊,还不如干脆叫匡公鸡顺嘴哩。春妮这样想,但不敢说出口,在她看来匡春基比皇帝还尊贵。
可是她不知道,匡春基这名字很有讲究,春代表着一年的开始,也意味着万物复苏,基就是根基牢固的意思,匡春基合起来就是匡家永远兴旺发达。
这名字的意思匡春基曾经给春妮说过,但是她不想知道这些曲里拐弯的东西,她感觉知道的东西多了太累。
匡春基的话对于春妮来说一句顶一万句,他让儿子换名字,那就换吧,可换啥好呢,他又没说。春妮觉着驴比骡子更泼辣,于是又改名小驴,名字改了,但是所有的人仍然叫他骡子,包括做母亲的春妮。为了把名字改过来,于是春妮就让儿子天天仰着脸学驴叫。
可别说,春妮这招数真灵,于是周围人给这孩子起了一个贴切的外号——司叫驴。这名字真好,叫驴就是公驴的别称,符合儿子的身份,母亲春妮非常高兴,于是,春妮便想找匡春基炫耀。可总是碰不到他,或者远远地看到他走来,却一转眼不见了。
有一天,她终于找到了机会,于是眉开眼笑地向匡春基汇报:
“东家,我听了你的话,给儿子改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你猜叫啥?”
匡春基看着眼前这个抱窝母鸡一般的春妮,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什么都没说。
春妮见匡春基没有搭话,仍旧笑容满面,快言快语地说道:
“司叫驴,多好的名字啊。”
匡春基看都没看春妮一眼,快步离开,并轻蔑地吐出两个字:
“傻子。”
春妮没听见匡春基回话,以为他没听见,小跑追了上去,大声喊道:
“东家,我听了你的话,把儿子的名字改了,他不叫骡子了,又改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司叫驴。”
匡春基还是没有说话,他微抬右手,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捏住一侧的鼻翼,然后以一种优雅的方式,呲一声,擤出另一侧鼻腔内的鼻涕。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粗鲁或仓促,仿佛他在表演一场精心编排的小品。
他表情专注而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自身的掌控力。他并不在意身边的春妮,因为他知道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不需要过多解释或掩饰,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你恨我不?”
春妮就像仰望太阳一样,看着匡春基,脸上洋溢着无比崇敬的喜悦:
“东家,我哪里来的恨?叫我看,你比皇帝还值得尊敬,像我这狗屁不通的人,能被东家睡,又怀了东家的孩子,那是我一辈子的荣光,想想都高兴呢。”
匡春基脸上放出了光彩,他整理了一下本来就周正的长袍,又把头上六块瓦的小黑帽正了正,斜斜地着看了一眼如烂白菜一般的春妮,懒懒地问道:
“你老头知道孩子是我的吗?”
春妮双手攥成拳头,眼睛满是虔诚,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东家吩咐的事,就是圣旨,就是有人要我的命,我都不可能说出去。”
“你老头问你孩子的事,你是咋说的?”
“你咋教,我咋说呗。”
“你学学,我听听。”
“我说,我去地里掰玉米,碰见了一帮蒙面的歹人,被他们轮流欺负了。”
“你儿子知道吗?”匡春基又问。
春妮乱蓬蓬的头一拧,说道:“他是孩子,不知道轻重,这事哪敢让他知道。”
匡春基把烟袋里面的烟灰在鞋底上磕去,又用嘴吹了吹空烟斗,然后掏出手巾把茶壶嘴一般的黑烟袋擦的锃亮,放到了兜里,然后转身离去,他见愣了一会的春妮,又朝这边走来,于是在转弯处丢下一串铜钱。
谁知捡到铜钱的春妮,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粗声大气地问道:
“东家,这钱是不是你丢的?”
匡春基摆摆手,说道:“不是我的。”
“那会是谁丢的呢?”春妮皱着眉问道。
“别傻了,不管谁丢的,你捡到的就是你的,快拿着回家吧。”
春妮没走,还傻愣愣地看着匡春基。
“还有啥事?说吧。”匡春基问春妮。
“让叫驴去你家割草放羊,你看行不?”
匡春基皱了皱眉头说道:“去倒是可以,但必须得改名字。”
春妮满脸不解地问:“司叫驴不好听吗?”
匡春基有些不耐烦,他一字一句地说:“想去就得改名字。”
春妮瞪着空洞的大眼珠子,点头说道:“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