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上大学后，亲戚朋友轮番来祝贺，可嫂子却哭了。

她抹抹眼泪抽噎着说：

「凡事都得讲究公平，我嫁过来，你们说把我当亲女儿对待，那我和妙妙是不是得一视同仁？都是赔钱货，凭什么我初中毕业，她却可以上大学？」

但提到通知书的归处，她又摸着孕肚提要求：

「让我弟去上，他脑子灵活能跟上进度，否则我就断了你们林家的香火。」

爸妈忍无可忍，骂骂咧咧抄起扫把将她和哥哥一齐扫地出门。

「随便你！我家没有皇位要继承，碍眼的糟心玩意儿赶紧给我滚！」

这下，有人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咯。

1

收到心仪985录取通知书那天，爸妈在家摆席宴请宾客。

亲戚朋友笑容满面祝贺我和爸妈，连连夸我懂事、有出息，我嘴角挂笑一一道谢。

直到酒过三巡，我伸手接过宾客的道喜红包时，嫂子突然将碗重重一放，不顾场合趴在饭桌上呜呜哭出声来。

热闹的场子一下被凉水浇透，众人不明所以，也不敢出声。

哥哥林浩手忙脚乱抽纸，替她擦眼泪，心疼哄道：

「哎哟我的小心肝，是不是宝宝那个小混蛋又在肚子里闹腾啦？」

她摇摇脑袋，小脸苍白仰头，眼泪无声落下。

「老公，我只是替咱家元宝不值。人情往来各家心里都有个数，按理说这些红包应该等四个月后一起包给我家元宝。」

「今天妙妙拿了，那元宝出生时收到的祝福就少了。我的儿子明明才是林家传宗接代的大功臣，可还没出生就被姑姑欺负，实在太可怜了呜呜呜……」

嫂子一开口我就知道，又是冲我来的。

元宝是我那还未出生的小侄子，据嫂子说托关系查过了，是个男娃，这才早早定下乳名。

我就不明白了，她嫁过来半年，我一个高三生天天专注学习，一没多花钱二没惹是生非，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

平时考得好了，爸妈夸我她也哭，说自己命苦没遇上好机会，不然肯定能上清华北大，不必早早相夫教子，蹉跎一生。

后来爸妈就不让我在家提成绩了。

我多添一碗饭，嫂子二话不说就拿出小本本记上，说自她嫁过来后家里一针一线都是她的，以后我嫁人了，都得找婆家讨回来。

她还频频吹枕头风，闹得哥哥对我不满，两夫妻在我还没高中毕业时就给我相看人家。

要不是爸妈大发雷霆阻拦，我早被嫁给二婚带娃男，给人当后妈去了！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而一向宠她的哥哥永远不分青红皂白地拉偏架。

果然，哥哥狠狠瞪了我一眼，颐指气使道：「听到了？还不快把红包拿过来，你要还是个人，就不该抢你小侄儿的东西！」

每次都是这样，好好的大喜日子非得摆出一副苦瓜相，仿佛所有人欠她似的。

晦气玩意儿。

我心里无名鬼火直冒，也懒得惯着她，把筷子一摔就开骂，「哭哭哭，就知道哭！一天到晚丁点儿不如意就哭，这个家福气都让你给哭没了！」

2

「林妙妙你反了天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你嫂子说话！眼里没点长幼尊卑，老子就不该供你读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嗤笑，一个啃老多年的无业游民，真好意思张口就来。

让亲戚朋友看了热闹，我心里也有气，不甘示弱反呛：「真会给自个儿脸上贴金，是你供的吗就敢张嘴喷粪！」

眼看着气氛剑拔弩张，哥哥撸起袖子就要教训我。

从厨房端着菜出来的爸妈听了来龙去脉，忙上前打圆场。

「妙妙少说两句。」

妈妈充当和事佬，转头朝嫂子赔笑：

「伶俐啊，你放心，咱家亲戚不在意那些礼节，现在给妙妙多少，以后也不会缺了元宝的。」

亲戚们忙点头，说是啊，都有都有。

嫂子刘伶俐擦了擦眼泪，「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各位哥嫂叔姨都来评评理，现在林妙妙把钱上交给我，那元宝就可以拿今天这份，还可以拿以后那份，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所以算起来林妙妙还是拿了元宝的钱，今天不吐出来还给我家儿子，我就跟她没完！」

我勒个去，这套歪理邪说都能拿出来，想钱想疯了吧。

永动机算是让她研究明白了。

看来，刘伶俐今天是铁了心想从我口袋里掏出钱来。

亲戚们摇头不是，点头更不是，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妈妈又给出解决方案，「这样吧，妙妙这份就由妈给你补上，元宝也可以拿双份。」

嫂子尖叫：「妈，你真当我好欺负不成，你和爸的钱本就是我和林浩的，你这么做不过是把钱从我左口袋掏出来再放到右口袋，我又不傻！」

家庭琐事爸爸向来不掺和，都是由着妈妈解决。

但他好面子，好端端的一顿饭被闹成这样，看着亲戚异样的眼光，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此刻拍了拍桌子，也忍不住动了怒：

「够了，什么你的我的他的，咱们是一家人，就该互帮互助，闹成这样像什么话？这事就按你妈说的做，再针对妙妙，你们两口子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爸爸好歹是上市公司高管，板起脸来不怒自威。

哥嫂悻悻闭嘴，缩缩脖子，鹌鹑似的不敢说话了。

3

后半场聚会，除了嫂子垮着张脸，大家都其乐融融地交杯换盏。

本以为这场闹剧到此就结束了，可我没想到，嫂子活络的心思压根没有停歇，她的歪主意还远不止于此。

筵席散去，亲戚们各回各家，我体贴妈妈做饭太累，让她先去休息。

收拾桌子洗碗出来时，路过哥嫂的房间，听到里面传来动静。

嫂子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爸，妈，不是我刻薄妙妙，但这大学她不能去上。」

凭什么？！

她刘伶俐算个什么东西？

我寒窗苦读浴血奋战多年得来的成绩，轮得到她来插手？

尽管怒火中烧，我还是压着脾气继续听。

我倒要看看，她又要作什么妖。

透过门缝看去，只见哥哥也点了点头，赞同道：「我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大学四年下来光学费生活费都得十几万，咱们元宝马上要出生了，到时候奶粉尿布衣服都是一笔开销，咱家供不起林妙妙这种成年了还要啃老的人。」

用脚趾头想，我都知道这话是嫂子教给他的。

林浩自己也是个蠢的，毫无独立思考能力，自从嫂子进门后，他完全就变成了嫂子意志操纵的傀儡。

明明嫂子进门前，我和他虽没有血缘关系，比不上普通兄妹亲密，但也从未有过龃龉。

听了这话，我爸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妈妈却按了按他的手，示意先别说话，观望观望。

然后轻声细语地劝慰：「妙妙虽然成年了，但还没进社会，理应由我们负责，而且这钱我和你爸会出，用不着你们费心。」

「妈！」嫂子瞬间坐直身体，声音尖锐刺耳，「您一把年纪，怎么就不讲道理呢？林浩才是家里的男娃，给你们摔盆打幡养老送终的人，你们的钱本就是我俩的，不等于还是用我们的钱供她上学？」

刘伶俐将碎发别到耳后，理所当然道：「而且按我们那边的规矩，林妙妙这么大的年纪得相看人家了，女人的任务不就是结婚生子？读太多书心野了，在我们老家就会变成没人要的赔钱货，彩礼都得折半！」

什么玩意儿？

就嫂子家那个打人成性、女人没有任何地位的穷山沟，百万彩礼我都不去。

更何况我有更好的前程等着我去发掘。

我一把推开门，眼中怒火犹如实质，不客气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想做主我的婚事！」

「怎么不能？还大学生呢，长嫂如母都没听过，我不仅要做主，你的彩礼也得给我。」

嫂子施施然开口，仿佛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一件事。

我忍不住抄起枕头朝她砸去。

「嘴巴放干净点，我妈还活得好好的！」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伶俐，不是妈偏心，这成绩妙妙自己努力考出来的，她自己想上就上，谁都没资格替她做主。」

我妈总是这样，为了家庭和谐忍气吞声，连带着我也受了不少委屈。

可妈妈不知道，退让只对有分寸的人才有用，刘伶俐这种自私自利到骨子里的人，反倒只会助长其嚣张气焰。

4

果然，嫂子小嘴一撇，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抽噎着说：「凡事都得讲究公平，我嫁过来，你们说把我当亲女儿对待，那我和妙妙是不是得一视同仁？都是赔钱货，凭什么我初中文凭，她却可以上大学？」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压根没把我当一家人对待，那我走好了，我看我的元宝就不应该出生在这种没有教养的家庭里呜呜呜……」

这下可把哥哥心疼坏了，忙抱着哄着轻声安慰了一阵。

嫂子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哥哥又转过头骂我，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林妙妙，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只要你回来，家里就不安生，该滚的人是你！」

我真的服气，难怪他们两个绝配，是真的一点自己的问题都不找啊。

退一万步讲，该滚的怎么着都是他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

当年，爸爸和朋友杨静远被人骗去国外，结果只有我爸逃出来，而那个朋友却永远被留在了那片生啖血肉、吃人不眨眼的土地。

林浩他妈得知消息，二话不说卷走杨静远所有的财产，然后直接把林浩这个拖油瓶扔在我家门口，这些年从未过问一次。

爸爸顾念朋友的名声，获救后对外的说辞一直都是自己被朋友所救。

可实际上呢？

这从头到尾都是林浩生父组织的一场骗局！

杨静远早就上了贼船，他作为中间人，将最信任他的朋友骗去国外。

好在爸爸警惕，临到最后一步避开各种耳目悄悄逃了出来，林浩的生父却因没有完成指标，被园区的人抽皮扒筋。

这些年林浩一直信以为真，挟恩图报，理所当然占尽我家一切福利。

爸妈也把他惯得愈发没边，创业失败亏空家里所有积蓄不说，还想偷出房产证抵押贷款。

要不是爸妈发现及时，恐怕现在全家人都得住进桥洞。

我们家这些年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一切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压根不亏欠任何人。

「行了，不安分的是妙妙吗？林浩，你自己瞪大眼睛看看娶了个什么玩意儿，她刘伶俐就是个不安分的搅家精！」

眼见爸爸真的动怒，哥哥也不敢说话了，只是宛如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瞪着我。

「爸，您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个家不能一个清醒的人都没有啊，我只是帮你们看清林妙妙这个啃老的白眼狼而已，我哪里有错了？」

嫂子幽怨开口，一副被冤枉的委屈模样。

嫂子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只要不顺着她，整个家都能被闹得天翻地覆，更何况还有个宠着她的哥哥一起搅浑水。

一向没脾气的妈妈也有些不耐烦了，干脆单刀直入，「通知书已经发下来了，你就直说你想怎么办吧。」

刘伶俐一改颓相，坐直了身体，这才露出今天第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一个女孩子，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嫁给别人，现在花钱就是亏本买卖。更何况女孩没有男孩聪明，高中能跟上进度，大学可不一定，别到时候花了钱也是白读，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道理想必你们也明白。」

「要我说，这学得男孩去上，我弟最近找工作缺个文凭。他虽然中专毕业，但脑子灵活，去了肯定能跟上进度。这通知书给了他才算是发挥最大的用处。」

我笑了，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她蠢的。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感情是在为那个混混弟弟谋福利呢！

她以为大学的规章制度和检验流程是傻的吗，随随便便就能顶替进去？

5

刘伶俐是个伏弟魔，这事儿我们全家都清楚。

毕竟，当初为了救她的宝贝弟弟，她甚至舍身勾引，还以身相许嫁给了我哥。

说起嫂子这个弟弟，我哥还跟他有点渊源。

林浩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徒有一身傲气无处施展，总觉得自己能力惊人，只缺一个机遇就能一飞冲天。

可现实是，他跟着所谓的早早出来闯荡社会的成功人士一起创业，以打点门路为由，几乎败光所有家产。

甚至抵押房产不成，还冥顽不灵跑去爸爸公司要钱，害得我爸一把年纪丢了老脸不说，还差点失业。

那个贵人就是刘伶俐的亲弟刘恒。

后来经过家里劝说，轮番上阵科普法律意识，林浩才发现自己被刘恒骗了。

那些打点的钱全进了刘恒口袋里，还被他赌博输了个精光，冲动之下林浩提着菜刀就要去堵人。

哪想，压根没见到刘恒不说，一来二去倒是跟刘伶俐勾搭上了。

刘伶俐把人哄得心花怒放，一张嘴巴能把我这个一事无成惹是生非的哥哥夸上天，心下飘飘然，两人感情愈发如胶似漆。

这下好了，皆大欢喜。

刘恒不仅不用偿还几百万欠款，林浩还撬开保险柜，偷了家里最后50万，亲手送给人家当彩礼。

当初结婚时，爸妈知道真相差点气个半死，但又能怎么样呢？

刘伶俐都怀孕了，得负责啊。

虽然不情不愿，全家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爸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

不过，自那以后，刘恒两字便成了这个家里的禁词。

果然，提到这个名字，爸爸的脸色瞬间有些白了，双腿打战站不稳，捂着心脏喊：

「药……药……水、水……」

我一惊，心提到嗓子眼，都快吓哭了，连滚带爬跑到客厅拿速效救心丸，妈妈也冲去厨房接水。

哥哥双手抱臂，还在一旁看戏：「老不死的东西，装，又装，也不怕装多了变成真的……」

听听，听听。

这是人说的话吗？

二十多年，家里就是养头猪都养熟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铆足力气一巴掌准备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