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国家的范围内,石油、天然气、水、电、煤炭、核能等资源和能源行业是事关国计民生的重要领域,如果发生问题,将导致社会层面的不稳定,正因如此,这些行业一直以来以中央直属企业、国有企业为主导。
能源和资源行业由国有资本主导有利也有弊,从利的方面来讲,这种国有控制的结构长期以来保障了中国改革和发展的稳定大局。
一贯提倡“自由市场”、“私有化”,将绝大部分能源和资源行业向私人资本开放的美国和欧洲国家曾经也希望介入中国的这些行业,但吃了闭门羹之后就一直对中国的经济体制口诛笔伐,认为这不是“自由竞争”的表现。
但谁都明白,如果真的让欧美资本冲进来,把持了一部分能源和资源企业,我们的国家就不太平了。
从弊的方面来讲,因为能源和资源领域的国企和央企基本没有竞争,资源的分配由企业领导一言而决。
中石油总部
而长期以来这些航母级央企并没有建立真正有效的法人治理结构,主要领导“一言堂”,缺少监督制约机制,董事会、监事会成了挂在墙上的摆设。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大型央企竟蜕化为各种腐败滋生的温床,担任能源和资源国企央企的领导甚至成了一种诅咒,这么多年来,这些企业中因贪腐问题被查落马的高级干部比比皆是。
能源类央企名气最大,地位最高,产值最高的莫过于“三桶油”: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这三家超大型央企的董事长都是副部级干部,有些原先就担任重要职务的“空降”后甚至可以高配到正部级,政治地位也相当显赫。
正因为国内的油价总是居高不下,比起国际油价的波动呈现“涨多跌少”、“年年上涨”、“涨挂钩,跌脱钩”的怪现象,每次发生石油类央企高管贪腐的新闻,总是成为社会各界口诛笔伐的热点话题。
2007年6月,原中石化董事长陈同海(正部长级)因贪腐问题被“双规”,是为“三桶油”最高层被查落马的开端,后来查明陈同海受贿金额为3.4亿,其中有一笔的受贿额就高达1.6亿,引发全社会热议。
陈同海也曾风光一时
陈同海被判死缓后的十几年中,大批“三桶油”高管因为贪腐被查、被判,但很多干部一旦坐上这个位置却像着了魔一样地“前腐后继”,锒铛入狱的简直络绎不绝。
2013年4月,原中石油董事长蒋洁敏升任国资委主任,时年已经61岁的江苏人周吉平继任董事长。
在出任中石油“一把手”之前,周吉平已经在石油领域深耕了45年,和一些“空降”到中石油的行政类干部不同,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技术型领导。
周吉平早年先后毕业于华东石油学院勘探系物探专业和中国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海洋地质构造专业,是教授级高工,并能够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从70年代开始就为新中国的石油勘探事业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1990年代中期,中石油开始向国外大力拓展业务,已经担任中石油下属国际勘探开发合作局副局长的周吉平被赋予重任,常年奔波于非洲、拉美、中东等地。
那时候,周吉平的头发还没有全白
这些国家和地区不仅自然条件和国内迥异,而且政治形势极不稳定,隔三差五地爆发政变和内战,对中石油在国外的投资安全造成很大威胁。
但对其他人来说是地狱的地方,对周吉平而言却可能是机遇,1990年代中期,由于美国联合一些西方国家对苏丹实施制裁,大量外国石油公司对苏丹局势陷入观望、等待。
而周吉平却建议中石油公司抓住机遇,开始投资苏丹。他说:“在别人还认为是风险的时候,果断地抓住风险后面的机遇,就会处于领先地位。”
1997年,中石油参与国际竞标,获得被美国雪佛龙公司抛弃的1/2/4区块石油开发权,这也是中石油在海外第一个投资项目。
同年6月,中石油与三家伙伴共同组建联合作业公司——大尼罗河石油作业有限责任公司,而周吉平自告奋勇地担任了这家新公司的总裁。
中石油在苏丹的项目
在苏丹的油田建设、管道开挖等工作十分危险,时常有武装分子对进行枪击或炮击,2001年8月5日,1/2/4区块管道一号泵站曾经遭到反政府武装炮击,有十多枚炮弹落在设备附近,最近的一发炮弹落在离5万立方米储油罐仅200余米的地方。
为了全力保障中方人员和设备的安全,周吉平长期奔走于喀土穆、苏丹港和北京之间协调沟通,搞得须发皆白。
或许是上天眷顾,周吉平牵头的中石油在苏丹投资项目进展总体还算顺利,到2016年时已超过了70亿美元,大多能在很短时间内收回投资,并保持投资回报率在15%以上。
例如中石油出资7.5亿美元的1/2/4区和管道项目的年均投资回报率达17%以上,其间周吉平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此时周吉平已经离开了大尼罗河石油作业有限责任公司,调任中石油总裁、总经理、董事。
和俄罗斯石油公司高层会谈
在此期间,他还主导推进了中石油在俄罗斯的投资项目,期间由于中俄两方在价格方面迟迟不能达成共识,周吉平曾多次飞抵往莫斯科参加相关谈判。
在外界看来,能源类央企董事长的任职年龄门槛是60岁,最多放宽到63岁,彼时已经61岁的周吉平最多还有2年的任期,因此只不过是个过渡性人物。
之所以选择周吉平,是因为他常年在海外工作,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和背景,而且身为纯技术型干部,作风比较正派,让领导放心。
也有媒体指出:在就任新职务后接受采访时,刚届花甲之年就已一头银发的周吉平对具体的企业治理、市场规律,以及能源发展等方面讲得非常详细,和其他行政类干部的风格大相径庭。
然而就在周吉平接任新掌门,打算大展拳脚,有所建树的时候,中石油却被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反贪风暴。
走访外地油田
首当其冲的是旗下的一些大型油田,8月26日,公司副总经理兼大庆油田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王永春涉嫌严重违纪被调查。
第二天,中石油副总经理李华林、中石油副总裁兼长庆油田分公司总经理冉新权、中石油总地质师兼勘探开发研究院院长王道富等3人又因为涉嫌严重违纪被调查。
本来这些高管的东窗事发就已经够轰动的了,但刚刚召开万人视频会议通报情况的周吉平却没想到,这只不过是开胃菜。
2013年9月1日,据中央纪委监察部发布消息,才干了几个月的蒋洁敏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蒋洁敏落马之后,其原来在中石油的老部下、老同事纷纷受到牵连,要么是突然消失,要么是被叫进去配合调查,接连不断的人事变更和辞职报告让周吉平签得脑袋都麻了。
蒋洁敏突然落马
中石油的腐败问题成了社会热点,导致2014年周吉平曾直接被记者堵在厕所门口追问:“能不能谈谈中石油现在的反腐情况?”堪称尴尬指数爆表。
这边接二连三的反腐重拳让周吉平应接不暇,那边国资委的“大动作”又接踵而至,2014年6月20日,国资委在集团总部召开中石油集团建设规范董事会工作会议,宣布成立集团公司董事会并聘任外部董事,这也是中石油成立以来的头一遭。
第一届董事会成员包括3名内部董事周吉平、廖永远、汪世宏和5名外部董事,廖永远是和周吉平搭档的总经理,而汪世宏是职工董事。
当天周吉平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规范建设董事会是中国石油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件大事”,他本以为设立董事会后公司会太平一些,没想到一年不到的功夫又出了大事。
这一次出事的是总经理廖永远,这位也是在中石油工作了30多年的老石油人,为公司立下过许多功劳,却从塔里木石油勘探开发指挥部工作时期就开始贪污受贿,其腐败史长达近20年。
廖永远也栽了
2015年3月22日,中纪委官宣廖永远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调查6天后,中石油再次迎来了国资委的调研组。
在接待调研组时周吉平语气沉重地说:“腐败不除、正气不扬,中石油就永无宁日、没有未来。”
深知症结所在的周吉平向国资委同志建议:反腐败一定要突出领导干部这个关键,加强对各级领导班子特别是“一把手”,以及容易滋生腐败的关键领域和重点岗位的监督。
此时的周吉平已经是身心俱疲,或者说有心无力了,短短两年时间里包括蒋洁敏在内的中石油将近50名大大小小高管接连落马,仅中石油集团9位党组成员当中就有5人涉嫌违法违纪被带走调查,这样的事情在中石油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
因此周吉平的主要工作根本不是发展和改革,而是竭尽全力稳住局面,不让公司在高管接连落马的情况下出现混乱。
深深的疲惫
2015年5月4日,根据上级决定,周吉平因年龄原因退出领导班子,不再担任董事长、党组书记。
“腐败不除,中石油没有未来!”一个多月前的这句话掷地有声,言犹在耳。但讽刺的是,这一次接替周吉平走马上任的是从中海油董事长位置上调过来的王宜林。
未来就是继续工作大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