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是专业的“育儿师”。
她趁着我不在家，把我半岁大的女儿挂在树枝上。
任由蚂蚁在她胳膊小腿上攀爬。
美其名曰“锻炼女孩子的耐受力和毅力”。
还特意录下视频发在朋友圈嘲讽我。
“可怜我孙女没有继承她爸的优良品质，只继承到了她妈的缺点，一点疼就掉眼泪放弃。”
面对我的质问，婆婆满不在意。
“我是育儿师！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我笑了笑没说话，默默撕碎了她的糖尿病诊断书。
……
1
产假结束，我重回职场。
午休时间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朋友圈入口出现小红点，是婆婆沈梅发了新动态。
是一段封面为她怼脸的视频。
自从我生孩子那天和婆婆吵了一架，我和她很少再说话。
更何况婆婆平时爱发营销号的视频，很不着边际。
我略过那条动态，继续往下刷。
视频自动开始播放，在我完全划过的前一秒，我听见女儿妙妙的哭声。
我来不及反应，手已经自动划了回去。
点开视频，婆婆一脸得意地怼脸臭美。
镜头翻转，画面闪过一棵大树。
等镜头稳定，我霎时浑身冒冷汗。
我半岁大的女儿，正被夹在树枝和树干中间。
小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下意识地抱住树干嚎啕大哭。
正值初夏，妙妙身上穿的是半袖半裤。
几只蚂蚁顺着树枝爬到妙妙手臂、小腿上。
镜头翻转，婆婆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我气得发抖。
“家人们，之前有人问我，家里孩子太娇气了怎么办？”
“我作为一个育儿师，今天就教给大家一个办法。”
“我的孙女现在半岁，随她妈了娇生惯养的，你看，就这么点小磨炼就叽叽喳喳地哭，一点也没随了她爸的坚韧。”
“对待这种小孩，就要以毒攻毒！多吃点苦就行了！”
我如坠冰窟，从工位上站起来跑到领导张姐的办公室，请了假赶紧回家。
从公司到地下车库，我仅仅用了三分钟。
手机又推送来婆婆的新动态。
这次是拍了两张照片。
妙妙躺在地板上，胳膊上起了不少红疹子。
像是哭累了，抱着奶瓶在喝。
婆婆得意地配文。
【瞧瞧，被我这个育儿师这么一磨炼，孩子瞬间不哭不闹了。】
这条朋友圈底下，不少亲戚跟着附和。
【哎哟大姐！你真是厉害啊！什么时候来管管我家皮猴子，一天上蹿下跳的烦死了！】
婆婆回复：【你家轩轩我可管不了，我只管那些娇气的女孩，我羡慕你哟，孙子活泼点不是很正常嘛！】
我暗灭手机，启动引擎火速开车回家。
一路上我都在想。
婆婆一个高知，婚前还特意跟我说了不会重男轻女没有老古董思想，怎么会突然暴露了本性。
到家门口，我掏出钥匙开门。
还没来得及推门，就听见客厅里婆婆扯着嗓子。
“得了吧！周璐有把我当一家人吗？”
“我当初好心好意劝她打了催产和无痛对孩子不好，她非要说我在害她！”
“再说了妙妙是我孙女，以后还要帮着带弟弟的，我把她教乖点有什么问题？”
我僵在原地，忽然明白了婆婆的恶意从何而来。
2
我从小就怕疼，生孩子那天正好出了点意外。
羊水破了，宫口又迟迟不开，医生建议是打催产。
阵痛让我对顺产有些害怕，我再三询问了可以剖腹产后，果断选择了剖腹产。
闻讯赶来的婆婆立马不干了。
“我是育儿师听我的！顺产出来的孩子才最聪明！”
“璐璐，催产剂和无痛都是对孩子没好处的，你会害了孩子一辈子的！”
“你看别人都能顺产，你这么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肯定也能，听妈的，别剖。”
我疼得浑身冒冷汗，刚张嘴就想干呕。
“妈！你少说两句吧！没听见医生说久了会引起胎儿窒息吗？”
“这么多人剖了你怎么不去说别人呢？”
老公回怼两句，心疼地看着我。
我强忍着疼痛开口。
“现在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妈你别担心，我和孩子都不会有问题的，再等下去对我和孩子都不好。”
婆婆瘪了瘪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赌气般不理会我们。
直到护士推着我进产房，婆婆急忙来阻拦。
“都不许动！我都说了要顺产顺产！你们敢给她打个催产和无痛试试呢！小心我告你们医院不尊重病人意愿！”
我气得破口大骂，当即说了她两句。
老公直接把婆婆赶出病房。
再后来，我生下妙妙，和婆婆闹别扭几个月没说话。
我老公是干海上运输的，经常一出海就是几个月。
海上信号不好，联系不上是经常的事。
娘家又远在千里之外，我要重回职场，就得有人来带孩子。
婆婆这才拉下面子提出她搬过来带孩子。
虽然闹了医院那一出，但在我和老公结婚的三年里，婆婆一直都是一个和蔼理事的人。
再怎么也是妙妙的亲奶奶，总比请个保姆带好。
我刚上班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
我推开门，走到客厅。
婆婆抱着妙妙轻轻地拍着，笑着问我。
“哎哟，这不是还在上班时间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也不拐弯抹角，抱过妙妙直接质问。
“妈，你发这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妙妙才多大你把她挂树上，就算是个七八岁的小孩也会怕吧！”
婆婆嗤笑一声，翘着二郎腿拿起沙发扶手上蒲扇扇风。
语气阴阳怪气。
“哦，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连我自己亲孙女都不能教育了？”
“我可是育儿师你知道吗？多少人排着队让我帮她们教育孩子我都不去。”
“你一个做饭的有什么资格质问我这个专业的育儿师？”
她睨了我一眼，继续讽刺我。
“父母的基因决定孩子的一切，像你这种一点苦都吃不得的，万一以后妙妙像你一样怎么办？”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孩子的将来！”
“你也不用来质疑我的做法，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也看到了，效果很明显。”
她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我咬牙切齿，抱着妙妙出门去医院。
比起和婆婆争执，先去医院处理妙妙的红疹更为重要。
等待医生检查的过程中，我突然想起早上我托同事带回来的婆婆的糖尿病诊断书。
拿出诊断书，我果断撕得一干二净。
3
我的职业是营养师，也就是婆婆口中说的做菜的。
前段时间，趁着老公在家给全家人安排了去我朋友那儿体检。
可她觉得我是多此一举。
“我身体什么样自己清楚，就算有病也用不着你们操心。”
结果现在才出。
我想，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从我在门口听到那些话的那刻，我就知道。
婆婆在我结婚最初的理事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她本性还是重男轻女，觉得我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
一旦我忤逆她，她就会恶意报复。
妙妙身上的红疹没什么大碍，医生开了点涂抹的药。
不放心婆婆带孩子，我跟我妈说了这件事。
她有事要过两天才能来，我请了两天假在家。
晚上回家，婆婆不知道去了哪儿。
把妙妙哄睡着后，我点开婆婆的朋友圈。
发现多了一条动态。
【给儿媳带孩子儿媳不识好怎么办？这年头啊，帮忙还被骂！没天理哦！】
婆婆的妹妹每次都是第一时间评论，这次也不例外。
【哎哟大姐，我都说了周璐一看就是个脾气爆的，当时你们还不信，这下好了吧！】
【大姐！后天是你的生日！今年还在家里办不？】
我目光停顿在婆婆妹妹的评论上。
我是营养师，做出来的菜不仅外观好味道好，还营养均衡。
往年婆婆生日都是请了老公的小姨舅舅叔叔姑姑这些来家里吃。
我做菜好，婆婆以前没少夸我。
她妹妹也经常趁着婆婆来我家跑过来蹭饭。
后天是婆婆的生日，照她的性子肯定还会在家里办。
婆婆和公公住的那套房子很小，能容纳这么多人的只有我和老公这里。
我弯了弯嘴角。
想起婆婆的病和她说的“以毒攻毒”这句话。
我心里瞬间有了个主意。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很正确。
第二天一早婆婆就笑脸相迎，还专门给我做了丰盛的早餐。
全然不提我头天和我吵架的事。
结婚三年，因为不住在一起，我很少和婆婆相处。
直至今日，我才发现婆婆不仅是个很迂腐的人，还很势利眼。
没事的时候不会来找你，有事了就巴巴地过来讨好你。
“璐璐，你也知道妈明天生日，到时候你小姨舅舅他们都会来，你看这……”
面对婆婆宴请亲戚来吃饭的要求，我欣然答应。
甚至回她一个笑。
“妈，你的生日当然要好好办了，今年我给你们做新菜色。”
看着婆婆欣喜地打电话告诉亲戚。
我不禁发笑。
这菜我是给亲戚们准备的。
要是婆婆自己不懂节制吃多了，可不怪我哦。
婆婆生日当天。
我做了一大桌子的高油高糖菜。
老公表姐家的儿子轩轩看得直流口水。
抓起一个大鸡腿就开啃。
婆婆她妹妹宠溺地摸了摸轩轩的头。
跟婆婆夸我。
“这不，你说璐璐以前做菜清淡，现在不这合你口味了吧？”
婆婆没说话，等我走进厨房后跟她妹妹炫耀。
“自从上次我锻炼了妙妙之后啊，周璐就对我言听计从。”
“年轻人嘛，想通了知道我们是为她好就行了。”
做好菜，开始吃饭。
婆婆象征性地讲了两句客套话。
对着一桌子大菜大快朵颐。
我趁着妙妙在卧室睡觉，去上厕所。
自从上次后我再不敢让婆婆单独和妙妙接触。
刚从厕所出来，就听见妙妙嚎啕大哭的声音。
我急忙去看。
发现婆婆带着轩轩跑到我的卧室。
轩轩一手逮住妙妙的胳膊拖拽，不停在床上蹦跶。
婆婆还在一旁鼓掌。
“就是这样！轩轩！带着妹妹一起运动！”
“好孩子真棒！”
我小小的女儿像个布娃娃，被人拽着胳膊。
怒意瞬间蔓延，我冲上去推开轩轩，抱着妙妙检查有没有出问题。
半岁多的孩子才刚刚学会坐，怎么可能经受得了这样暴力的对待。
轩轩“哎呦”一声。
放声大哭。
他一边哭一边用拳头锤我。
七八岁的男孩手劲儿不算小，我吃疼推开他。
婆婆急忙抱起轩轩。
怒视着我。
“你干什么！我过生日你还敢闹事！”
哭声此起彼伏，婆婆有些烦躁地掏了掏耳朵。
“都闭嘴！周璐！你赶紧给轩轩道个歉！”
“是我让轩轩带着妙妙玩的，我是专业的育儿师我能害了妙妙不成！”
“这么点小事就像个疯婆子一样冲上来推人，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呢！”
“听见没有！赶紧给轩轩道歉，不然等会我不好跟你小姨交代！”
婆婆拽住正在哄妙妙的我。
强硬地要求我给轩轩道歉。
小孩子虽小，但也能看清楚局势。
眼见着有人给他撑腰，轩轩躺在地上不停翻滚。
“你凭什么打我啊！我爸妈爷奶都舍不得打！你凭什么打我！”
“姨婆都叫你道歉了！赶紧给我道歉！”
“不然我就在地上不起来！”
说着他在地上三百六十度翻滚，小粗腿不停在空中乱踢。
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
这套房子不算大，我的卧室里客厅也不过几步路的时间。
闹这么大声客厅里的人不可能看都不看一眼。
我冷眼看着怒气冲冲的婆婆。
“你瞪我干啥！让你道歉！”
“这么大人了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你也不害臊！”
我面无表情地抱着妙妙，就这么和婆婆对峙着。
婆婆等得焦急，试图来抢我怀里的妙妙。
闪避的过程中，余光看见地上残留的坚果袋子。
和躺在地上挠背的轩轩。
我灵机一动，扯着嗓子大喊。
“哎呀妈！你怎么给轩轩吃坚果啊！你不知道他过敏吗！”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哐当”一声出现在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