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与谢青棠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后来她却与另一个人如胶似漆。
我被残忍虐杀那天,她正陪着心上人赏雪。
直到她的心上人因少了我的血入药而旧疾复发时,她才想起我的存在。
遍寻我不得,谢青棠派人放出话再见到我势必让我生不如死,方能向她心上人赔罪。
可我尸体被发现那天,她抱着我的尸体,恸哭一夜。
1
我被虐杀那天,上京城正下着初雪。
我和谢青棠的初遇也在一个初雪夜。
相传一起看过初雪的人会永远在一起。
幼时的谢青棠听说了,双手叉着腰板着小脸,义正言辞地要求我以后每年都要陪她一起赏初雪。
末了,还补充了句也只能陪她看。
我笑着点头应好。
可那天我去寻她,想陪她赏初雪。
她看到我,却一下蹙紧了眉,眉眼之间是藏不住的厌烦。
「萧煜之,你烦不烦?谁要陪你一起看初雪?你要识相点,就早点自己向陛下请旨解除我们俩的婚约,少来我跟前凑,让人看了就生厌。」
裴少卿不知何时来了,眼中暗嘲,唇边笑意不明,无声地观赏着这闹剧。
谢青棠注意到他眼睛一亮,一路小跑过去,娇笑着挽住他的手。
「倒是我打扰了,不知道青棠已经邀请了萧公子一起看初雪。」
裴少卿默默低下头,神情落寞。
「怎么可能!我只会和少卿一起看初雪!」
谢青棠一下子急了起来,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扭头朝一旁候着的侍从吩咐道。
「还站着做什么?还不把萧煜之给我赶出府去!」
二人携手离去时,裴少卿回过头来看着我狼狈的模样,笑容轻蔑,挑衅似的无声念着他的名字。
「裴少卿。」
心头倏然蹿起火苗,我几乎是想厉声质问他,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如以往的每次一样发不出声音。
那些侍从早已被裴少卿收买,将我打得奄奄一息后才将我丢出府。
再后来,就是我被人带走虐杀。
我死后,我的灵魂莫名其妙地跟在谢青棠身边。
我看着两人一起在院中赏雪。
看着以前只喜欢黏着我的谢青棠,与另一个男人亲密无间。
裴少卿将谢青棠搂入怀中,下巴磨在她发顶上蹭着,声音带着几分蛊惑。
「青棠,三年孝期已过,我可以娶你了。」
「真的吗?」
谢青棠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脸上的神色既兴奋又羞涩,脸庞都因激动而变得红润。
可是很快,她又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踌躇起来。
「可是……我与萧煜之还有婚约,他定然是不愿解除婚约的。」
裴少卿唇边笑意一僵,眼底飞快掠过一抹烦躁,很快又挂上那抹令人心安的温和笑容。
「那我用当初先皇许我的一个承诺,换你婚嫁自由如何?」
我听到这,气得几乎要大骂出声。
什么先皇许他的承诺。
那明明是我的。
谢青棠却没有先前那么高兴了,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含糊其辞。
「算了吧,你当初以命救我才得到父皇一个承诺,如此珍贵,还是别浪费了。」
裴少卿眼神暗了暗,没有再说什么。
那天之后,似乎是出于补偿心理,谢青棠更加黏着裴少卿。
二人几乎整天成双入对,形影不离。
在上京城中一时又是佳话流传。
看啊,没有我,谢青棠过得更舒心了。
这么多天,她甚至没想起过我。
也许自己这么多年因为担心这个裴少卿对她不利,而一直坚持守在她身边,就是个错误决定吧。
毕竟这个裴少卿,不说其他方面,对谢青棠也确实说得上好。
可能到底还是不甘吧。
我眼神稍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2
这天,裴少卿府上的侍从来报裴少卿体内毒素复发,现已晕了过去。
谢青棠蹭一下就站了起来。
她白皙的面容顿时阴沉下来,眼神冷冽,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怒火在燃烧。
「怎么会复发?!太医院那群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底下跪着的侍从瑟瑟发抖,急忙回道。
「以往有萧公子的血入药方能稳定病情,但是这些天……萧公子不见踪迹,太医们也束手无策。」
提及我,谢青棠的脸上有了细微的情绪变化。
早些年我曾掉入万蛇窟中,侥幸捡回一命,此后血液对解多种毒素都有奇效。
而裴少卿早些年为救谢青棠,身重奇毒,每每发作便是焚筋裂骨之痛。
太医们用我的血给裴少卿入药,谢青棠是知道的,当然也是她点头的。
看着手腕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我垂下眼帘,一瞬间觉得有些荒谬。
错了,一切都错了。
不待我再想,谢青棠冷硬的声音便已传来。
「找不到便继续找。他向来看不惯少卿,必是我上次让人赶他出府,他记恨在了少卿身上,故意藏起来,好让少卿遭受毒素折磨,真是恶毒至极。」
说到后面,她已经是咬牙切齿。
仿佛只要我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会立马让我受到和裴少卿同等甚至更严重的痛苦
谢青棠这边吩咐完加大人手继续寻找我的踪迹,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忠勇侯府。
我跟着她一起来到这座已经变得陌生的府邸。
我飘在空中,沉默地看着谢青棠在病榻前忙前忙后。
曾经谢青棠见我受伤强忍着眼泪为我包扎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却早已物是人非。
不,应该是物是人非。
我扭头环视了一圈已经变得陌生的府邸,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我低头哑笑,眼中泛起点点泪光。
「怎么会找不到!一群废物!」
看着床上即使昏迷也因疼痛而皱紧眉头的裴少卿,再听侍从回禀的消息,谢青棠又气又急,声音骤然拔高了几个分贝。
她的脸上布满了阴云,眼中的怒火犹如烈焰燃烧,一下打翻手边的花瓶,声音透着咬牙切齿的恨。
「萧煜之——」
裴酌被这动静吵醒,难以抑制地咳了两声。
「少卿!」
谢青棠立马起身走到里间,小心地将他扶起靠在床头,一阵嘘寒问暖。
我哀戚地看着满面担忧的谢青棠,声音几近叹息。
「可是青棠啊……我才是裴少卿。」
无人能听到的话语轻轻散在风中。
谢青棠向裴少卿解释了一番他毒发的原因,又再三保证会尽快找到我为他治病。
裴少卿的脸色却变得奇怪,抿了抿干涩的唇,有些古怪地开口。
「所以这么多年,萧公子一直为我放血入药?」
谢青棠为不给裴少卿带来心理负担,严禁任何人向他透露我以血入药一事。
是以他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少卿,你别多想,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萧煜之那边,我有请太医好好为他养身体,也给了他很多赏赐做补偿。」
我嗤笑。
虽然有谢青棠的吩咐,但自己如今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普通百姓,太医又能上心到哪去?
这么些年下来,我的身体早已亏空,大病小病接连不断。
这些事情只要谢青棠稍微注意便能知晓,但她从来不会对我的事情上心。
裴少卿沉默,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从忠勇侯府出来后,谢青棠面色顿时冷了下来,眼神凌厉。
「派人放出话去,本公主重金悬赏萧煜之的踪迹,寻到萧煜之者,本公主还可另许一个承诺。记住,要活的。」
想到裴少卿刚刚痛苦不堪的模样,谢青棠语气更是冷厉。
「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眼前的她又渐渐与记忆里的某一幕重合。
当年自己为救她命悬一线,她也是这般面色冷凝,厉声呵斥着一众跪着的太医。
「本公主说了,裴少卿必须活。他要是死了,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陌生的旧景伤人,不复的回忆更令人难以喘息。
我无法控制地咬紧牙关,万般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声轻笑。
3
谢青棠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一路辅佐他登上皇位,与陛下情感深厚,又手握实权。
无论是为了赏金还是为了谢青棠的一个承诺,上京城中无数人都争先寻找我的踪影,只怕将上京城翻了个遍。
却依旧毫无踪影。
接连多日没有好消息,谢青棠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也是,毕竟裴少卿还在受毒素折磨呢。
谢青棠生辰这天,她起了个大早,叫人细细地为自己打扮了一番。
她没理会周遭一众侍从的问好,守在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开席的时辰越来越近,各大世家的人都一一带礼前来参宴。
见谢青棠站在门口,他们还有些受宠若惊。
却见谢青棠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他们,又落到了门外。
众人跟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见了正被仆从搀扶着下马车的裴少卿。
「青棠。」
裴少卿脸上犹带病色,但嘴角噙着分明的笑意。
「怎的站在这里等我,冻到了怎么办?」
「啊?」
谢青棠一下没反应过来,眼神飘忽一瞬,有些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我这不是担心你,毕竟太医说你体内的毒素不定时就会复发。」
「那快进去吧。」
谢青棠犹豫几息,还是跟着裴少卿一起入了席。
直到皇帝也来了,谢青棠的视线还是时不时飘向门外,眉头不自觉微蹙。
裴少卿和皇帝都已经来了,谢青棠还在等谁?
总不能是自己吧。
我暗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皇上,当初先皇曾许臣一个承诺,今日臣斗胆,请皇上解除萧煜之与青棠公主之间的婚约。」
裴少卿突然起身,向皇帝行了个大礼,诚恳地请求道。
「啪!」
谢青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措惊得没抓稳酒杯,酒杯一下摔落在地。
「少卿!」
谢青棠蹙眉,看向他的目光第一次带上责备。
各大世家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敢说话。
皇帝对我们几人的事心知肚明,观察着自家皇姐的脸色,斟酌道。
「裴爱卿,他们二人的婚约是母后订下的。母后故去前留有遗言,这婚约只能由萧煜之解除。」
说着,他目光似不经意地掠过面色略有好转的谢青棠。
「所以,朕还真无法做主。」
先皇后……
那个唯二知道自己才是裴少卿的人。
却也无能为力。
这个婚约已是她能力范围之内的最大努力。
谢青棠眉头皱得死紧,向皇上颔首致意后,拉着裴少卿离开了宴席。
「少卿,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裴少卿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不免有些心慌。
「青棠……」
我看着僵持着的两人,感觉越发看不懂这局势发展。
「公主!萧煜之找到……」
谢青棠府上的婢女着急来禀,第一次见到两人这氛围,她的声音不自觉弱了下去,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谢青棠不耐地看向侍女,语气不善。
「他人在哪?为什么不来见我?」
「萧公子他、他死了……」
4
婢女惶恐地尽力伏低身体,不敢面对谢青棠接下来的怒火。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