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株开了灵智的兰花草，爱上了凡人顾怀远。
在一次山洪中为救他性命，我失去了长生不老的能力，往后只得靠汲取他对我的爱意来延续生命。
后来他的白月光回来了，他为白月光毁了我的花园，亲手杀了我的婢女。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可他丝毫不在意。
就连我晕倒在他面前，他也只当我耍装病争宠的手段。
最后我死在了生机盎然的春天，他抱着我的尸首无声地哭道：「芊芊，我错了。」
回归仙位的我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冷笑，轮回六世，终于看到你这个高傲的神为我掉了一滴泪。
1
「夫人，还要再等吗？大人今日怕是不回来了。」
已经过了三更天，桌子上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还是不见顾怀远回来。
「再等等吧，怀远说要回来的，菜凉了再去热一下。」
茗竹摇了摇头转身又去热菜了。
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回来，但是我就想等到最后一刻，只因今日是我的「生辰」。
其实我原本没有生辰，也没有过生辰的意识。
只是顾怀远说，我没有生辰他就少了一个能给我惊喜的日子。
他又说六月初六好这个日子好，一顺百顺，希望我以后的日子都平安顺利。
就这样每年六月初六，他都会变着法子的给我生辰惊喜。
「好漂亮的烟火，太美了……」
门外的婢女兴奋的声音惊动了我。
我披上披风出门，映入眼帘的是升腾绽放的烟火，与白雪相映生辉。
好美，我看着燃放烟火的城东方向，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
疼的我瘫坐在地上，头上冒出了冷汗。
「夫人，您怎么了？」
旁边的婢女们看出了我的不对，急忙拉着我回屋。
我不敢多想，硬逼着自己昏睡过去。
第二日，顾怀远差人送信说昨日有要事，今日下朝再同我解释。
许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还未回家，他的白月光夏海棠却登门道歉。
「烦请夫人赎罪，昨日是民女的生辰，顾大人为民女放烟花时不小心受了些伤，所以昨日才未归家。」
「我何时说迁怒他了，不必多想。」
我尽全力稳住自己得声音，紧紧抓着茗竹的手才不至于摔倒。
原来将我生辰选在六月六，是因为她，每给我庆祝一次生辰，顾怀远就想她一次。
「可我听说，昨日也是夫人的生辰……所以海棠前来请罪。」
「生辰而已，反正那个日子我也并不是多喜欢。」
茗竹领会了我的想法，要将她赶走。
可夏海棠却跪下紧紧抓住我的裙摆，似乎还要说什么。
我并不想过多与她纠缠，将裙子从她手中拽出来。
没用多大力气，可她却倒在我的裙下。
「千错万错都是民女的错，不要影响了大人和夫人的感情。」
她哭的梨花带雨，不知情的都要以为是我欺负她了。
「海棠，发生什么事了？」
「怀远……我没事的，你好好与夫人解释一下。」
她倔强的擦了擦眼泪，装作坚强的模样我见犹怜。
「郁芊，你原是最讲道理的，海棠身体不好，我说过我会和你解释的。」
我头一次在顾怀远眼中看到了失望。
可我做错了什么？我甚至没有说一句重话。
心脏再一次抽痛，和昨夜一样冒出了冷汗。
顾怀远搀扶着她上了马车，在我的注视下亲自将夏海棠送回了家。
昨夜没归家的时候，也一定像这样亲昵吧。
我自嘲般的笑了笑，甚至有些好奇我是不是还能活下去。
2
与顾怀远初遇时，他是个穷书生，我还是长在破庙里一株未化形的兰花草。
没钱住店，他只能住在城南的破庙中等待春闱。
但我经常能看到他摆弄破庙周围的花草。
春日的温度总是变幻莫测，我扛不住寒冷，在即将盛开的时候花苞几乎要被冻死。
是顾怀远冒雨捡拾着木棍给我搭建了一个庇护所。
我活了下来，但他却害了风寒，半夜在破庙中烧的晕了过去。
那一晚我多次尝试，终于成功化形了，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三日， 终于在一个清晨他从我怀中醒了过来。
「姑娘，顾某该死，冒犯了姑娘，我一定会负责的。」
看着他红的比外面花儿还要艳的脸色，我顿时来了兴趣。
「怎么负责？我可还没出嫁。」我佯装哭泣。
他从行李中拿出防身的匕首对我说道：「姑娘杀了我，就当是顾某赎罪了。」
我夺过匕首，比划了一下后嘟囔了句：「傻男人。」
这男人就是傻得很，把身上的钱都给我买了蜜饯。
自己没钱又去客栈边做工，边温习。
回破庙的时候还不忘给我带好吃的，从认识他到春闱，我的腰身粗了一圈。
最后他去贡院时红着脸对我说：「等我考中状元我就娶你，定会为你负责。」
他没食言，春闱放榜他高中状元，圣上见他仪表堂堂要将公主赐婚于他。
可他一口回了圣上，说自己已有了心悦的人，配不上公主。
是的，他口中心悦的人是我。
很奇怪，当时没吃蜜饯，但是感觉就像蜜饯一样甜到心坎里了。
在我们成婚之前，他接到要赈灾抗洪的旨意。
不幸的是，他去了没多久就碰到了山洪，传消息的人来说，他被卷进山洪里尸首都找不到。
我拼尽全力在洪水中寻找，终于找到了他的尸首。
他早已没了呼吸，我将所有的灵力都灌输到他的经脉中，可于事无补。
最后，我不得不将我的灵丹注入到他体内。
他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代价是我失去了永生的能力成为了一个凡人。
没了灵丹，我只能靠着顾怀远心中对我的爱意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他清醒后看到我，哭着说：「芊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赈灾成功后，他给了我一个难忘的成亲礼。
当晚我对他说：「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不爱我我会死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只是笑着宠溺道：「我会永远爱你，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那日起我成了全城女人羡慕的对象。
世人说，顾怀远爱惨了我，冒着杀头的风险为了我拒了圣上赐婚。
又因我一句喜欢兰花草，就将整个顾府的花园都种满了各种各样名贵的兰花。
当时我也以为是这样，可现在我竟有些……不确定了。
3
我大可以欺骗自己顾怀远还深爱着我，可我的身体不会骗人。
自从见了夏海棠之后，我的身体总是时不时的出现不舒服。
时而头痛，时而胃痛。
而且我好像也渐渐地接受顾怀远的心已经游离了。
这一日，顾怀远破天荒地来到了我的房间。
「家主恕罪，奴婢不知今日家主回来，没有准备家主的晚膳。」
「无妨，你先退下吧。」
茗竹出去后，偌大的房间只有我二人相顾无言。
「芊芊，海棠是从小与我长大的，她夫君去世了，她娘要将她卖给年逾花甲的富商做小妾，你是最良善的，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低头扒拉着米粒缓缓道：「我该如何救？」
「我打算纳她为妾，只有这样她娘才能放过她。」
「不过你放心，我最爱的人还是你。」
他的声音像往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一块大石头。
炸的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海棠如今拖着病体，我不忍看着她被搓磨。」
不忍看她被搓磨，就甘愿让我成为全城人的笑柄吗？
「好，随你。」
他开心的抱着我亲了又亲，此刻我却突然觉得有些倒胃口。
顾怀远的速度很快，虽说是纳妾，排场却不比与我成亲时小。
「顾大人这是移情别恋了？怎么纳个妾室这么大的排场？」
「你有所不知吧，这夏海棠原本同顾大人就订过亲，顾家没落了，夏家才棒打鸳鸯，如今看见顾大人发达了，又腆着脸嫁过来。」
「哎，你看顾大人这眼神，往后顾夫人可有罪受了。」
我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往来宾客对我的怜悯，嘲笑，幸灾乐祸。
茗竹发了疯似的拿着扫把驱赶着那群贵夫人，仿佛这样就能让我和顾怀远的关系回到原点。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拉住茗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茗竹，别生气了，我不在乎这些仪式的。」
可我怎会真的不在乎，我难受的要喘不过气来。
她心疼得抱着我哭着道：「大人平日里是最舍不得夫人受一点委屈的，可如今这样做岂不是让夫人在全城人面前跌了面子吗。」
我想抬起手来替茗竹擦去泪水，可竟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又虚弱了几分。
远远地向正厅望去，看到顾怀远手中拿着一对绣着鸳鸯戏水花样的荷包。
满脸笑意的对夏海棠笑道：「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看的荷包。」
我下意识紧紧攥着怀中绣着我与顾怀远名字的荷包，思绪飘到了当初与顾怀远成亲不久的夜晚。
我女红不好，尤其学不会刺绣。
手指都被扎成筛子了，还是绣不出一对完整的鸳鸯。
顾怀远舍不得我受罪，就骗说他不喜欢这破鸟。
由此，我在成婚大典上送的东西就是这一对绣着我俩名字的荷包。
此刻我才明白原来并不是不喜欢鸳鸯，而是当时不舍我受罪。
现在这荷包恐怕已经入不了眼了罢，那刺眼的红字像极了虫子被拍死后留下的血印，令人厌烦。
4
夏海棠嫁过来半月，多次想给我请安，都被我以身体不适回绝了。
可这天我在花园看兰花时遇到了她，纵使我再不喜欢她，也免不了寒暄一番。
「夫人，兰花有什么好看的，只能开一季，不像海棠四季都能开，你说呢？」
夏海棠见我不语，捂嘴轻笑道：「夫人可知怀远有一个珍藏的海棠璎珞，他自始至终最爱的都是海棠，兰花只是图个新鲜罢了，做不得真。」
顾怀远确实有个珍藏的海棠璎珞，那是我在一个梨花木小盒子里发现的。
他曾对我说这是十分重要的故人所赠。
由此看来，夏海棠在他心中的分量极重。
茗竹听出来了这弦外之音，气鼓鼓的瞥了她一眼。
「我听说海棠又叫做断肠花，不吉利，不比兰花是四君子之一，文人墨客都钟爱。」
「你的规矩呢？主子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夏海棠听到这话立刻变了嘴脸，巴掌落在了茗竹脸上。
茗竹虽是我的婢女，但我一直将她当妹妹看待。
她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我定要替她讨回公道。
「夏姨娘，你是以什么身份教训我的婢女？茗竹，去教教夏姨娘我们顾府的规矩。」
茗竹意会了我的意思，上前还了两个耳光。
「你个贱婢，还敢动手打我。」
说罢她举起手来就要还手，我抓住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夏姨娘，既然你不懂规矩那我就让茗竹在这里教你，跪够两个时辰再回去，顺便好好欣赏一下兰花绽放的美景。」
碍于身份差距，她不得不跪着认罚。
可我没想到就是因为此事，我在顾府中最珍爱的兰芊园被毁了。
乌云笼罩着天空，黑压压的，突然一声惊雷惊醒了正在午休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