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归处是敦煌》作者:樊锦诗
今天我要讲的这本书,叫作《我心归处是敦煌》。这是著名的敦煌学者、被誉为“敦煌女儿”的樊锦诗的个人自述。在这本书里,有关文化、有关选择、有关坚守、也有关信仰。
说起樊锦诗,就一定要说到敦煌莫高窟
2020年的夏季,很多人都记住了考古女孩钟芳荣。这个考取了湖南省文科第四名的留守女孩,本来可以任性报考北大的各种热门专业,可她却偏偏选择了“考古”这个略显冷门的专业,以至于很多网友都说,好不容易寒门出贵子,为什么要选一个既“没钱途”,也“没前途”的专业呢?
面对网友的担心,钟芳蓉的回答得很淡然,她称自己从小就喜欢历史和文物,并且受到樊锦诗先生的影响,所以选择考古专业。听完钟芳荣的解释,很多人疑惑,樊锦诗是谁?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魅力,可以影响到一个小姑娘的人生选择呢?
说起樊锦诗,就一定要说到敦煌莫高窟。
你也许没有听过樊锦诗的名字,但你一定听说过敦煌莫高窟。而樊锦诗,就是那个把一生都献给了敦煌莫高窟的人。
2019年度感动中国曾这样评价她:“舍半生,给茫茫大漠。从未名湖到莫高窟,守住前辈的火,开辟明天的路。半个世纪的风沙,不是谁都经得起吹打。一腔爱,一洞画,一场文化苦旅,从青春到白发。心归处,是敦煌。”
樊锦诗从事敦煌文物工作60余年,为敦煌石窟的保护、管理和研究做出了巨大贡献,特别是她提出了“数字敦煌”概念,希望利用数字化技术,永久地存储莫高窟内的文化遗产。2020年,微信小程序“云游敦煌”上线,大漠深处的文化瑰宝,终于飞入了寻常百姓家。这一切,都离不开樊锦诗的努力。
2019年,樊锦诗被授予“文物保护杰出贡献者”国家荣誉称号;2020年,获得“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成就奖”,202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其颁发杰出贡献奖。这一年,樊锦诗还拿出2000万元人民币,设立专项基金,一半赠给了母校北京大学,一半赠给了敦煌研究院。有人可能会疑惑一个学者怎么会这么有钱呢?其实,这些钱是她近年来获得的各类奖金,为了凑够这2000万,樊锦诗甚至拿出了夫妻二人多年的积蓄,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敦煌的事业和发展。
现如今,樊锦诗先生已经86岁了,为敦煌付出一生的她,也因此被人们亲切地称为“敦煌的女儿”。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走进樊锦诗与敦煌的一生情缘。
从上海到北京 从未名湖到莫高窟
1962年,一个女生背着大大的行李,辗转火车、汽车,历经三四天,终于跟随老师到达了敦煌莫高窟,这个她心中无限向往、无限景仰的地方。五彩斑斓的壁画和彩塑,让她深深着迷。虽然只是大学实习的短暂停留,但这次相见,却是樊锦诗与敦煌缘分的开始。这一年,樊锦诗24岁。
24年前,她和双胞胎姐姐一起出生在北京协和医院,父亲以“诗书”为姐妹二人命名,姐姐叫樊锦书,妹妹叫樊锦诗。樊家家境优渥,樊锦诗从小在上海长大,住着干净整洁的公寓,吃着精致的西餐,受着评弹、昆曲等艺术的熏陶。她目睹过上海“十里洋场”的繁华,也见过因战争流离失所的贫苦生活。面对日本对中华民族的入侵,小小的樊锦诗心中,种下了报效国家的梦。
因为早产出生,樊锦诗的体质一直比较弱,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还感染了小儿麻痹症,双腿变得毫无知觉。当时中国的医疗条件很落后,一旦得了小儿麻痹症,轻则瘫痪,重则死亡。一家人四处求救,都没有结果。最终,是姐姐血液里的抗体挽救了樊锦诗的性命,可她的腿还是落下了一点儿毛病,变得没那么利索了。可就是这两条瘦弱的腿,从上海这座大都市走到了北京大学,又从北京走到了大西北,走过荒漠和戈壁,走到了那么远的敦煌。
从毕业实习第一次见到敦煌后,樊锦诗的人生,就和敦煌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了。一年后的毕业分配,由于敦煌研究院紧缺专业人才,北京大学将参与过敦煌实习的樊锦诗和马世长分到了敦煌研究院。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樊锦诗的心中并不好受。因为她体质很差,根本无法适应敦煌的生活。实习时,她便遭遇了严重的水土不服,加上营养也跟不上,她几乎每晚都失眠,白天也经常走不动路。担心她生病,没到三个月,带队老师就让她提前离开了敦煌。三个月的实习已经让她吃不消,更何况到那里长年累月地工作。
除了身体的原因,还有一重现实因素,那就是爱情。樊锦诗的男友彭金章被分配到了武汉大学,距离的阻隔,是否会葬送两个人的爱情呢,樊锦诗的心里没有答案。
此时,上海的父亲也知道了樊锦诗的分配去向,焦灼的父亲亲手给校领导写了一封厚厚的信,希望学校照顾樊锦诗身体,改派工作地方和单位。但这封满是父爱的信,樊锦诗最终没有交给学校。那是祖国最困难的时期,国家需要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就到什么地方去,这是那一代人骨子里纯粹而真心地想法。何况,北大还允诺樊锦诗,三四年后,学校会重新分配新的考古专业毕业生去敦煌,到时候樊锦诗就可以和家人在武汉团聚了。
带着这唯一的希望,樊锦诗踏上了去往敦煌的路途。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一辈子。
生活的贫苦,精神的孤寂,家庭的亏欠
敦煌莫高窟的生活,可以说是艰难困苦的。这里几乎与世隔绝,目之所及,全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去一趟最近的敦煌县城,都需要走大半天的路。在研究院的生活也非常艰苦,职工住的房子是原先的马厩改造的,天花板是拿旧报纸糊的。
冬天的敦煌极冷,晚上睡觉要是炉子没封好,零下二十度的气温,睡着也要给人冻醒。白天,他们还要到冻成冰层的宕泉河上,凿冰取水。在樊锦诗的记忆里,宕泉河的水永远都是苦咸的,这样的水用来洗衣服,也要在衣服上留下一道道的白碱。为了解决吃水的问题,大家也尝试过打井取水,可井水的碱也很大,不适应的人喝完就拉肚子。
这样的土地和水质,就更不要指望有什么新鲜蔬菜了,大家吃得最多的菜,就是土豆片、萝卜片和白菜片。偶尔到了春天,榆树结了榆钱,把榆钱摘下来,撒上盐往锅上一蒸,就成了莫高窟人最稀罕的美食了。
除了生活上的贫苦,精神上的孤寂也是樊锦诗需要克服的障碍。一开始来敦煌时,樊锦诗还安慰自己,三四年后学校就会给自己重新分配。可随之而来的“文革”,让一切都变得未知,那些自顾不暇的校领导,哪里还能想起来荒漠里的樊锦诗。这让樊锦诗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与不安之中。毕竟当时的敦煌和北京、上海相比,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人总是活在比较之中的,年轻的樊锦诗也不能例外。刚到敦煌工作时,她只要回忆起过去的生活,上海的家人,北京的景象,就会感到一种巨大的失落。她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把她遗忘了,北大把她忘了,男友也把她忘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偷偷掉眼泪。这种失落一直缠绕着她,将她拽向忧郁的深渊。为了抗拒这个深渊,樊锦诗强迫自己学会遗忘。她把姐姐送给自己的小镜子藏起来,不再每天照镜子,她也渐渐习惯了没有地板的泥地,习惯了永远扫不干净的沙尘,习惯了半夜老鼠掉到枕头上,爬起来掸掸土,若无其事地继续睡。
除了这些,最让樊锦诗感到失落的,是对家庭的亏欠。她不是一个好女儿,父亲去世时不在身边,母亲和两个弟弟没有工作,可樊锦诗远在他乡,根本照顾不了家里,只能通过给家里寄钱的方式,尽一点孝心。
在个人小家庭方面,她不是一个好妈妈,大儿子出生时,连一件婴儿的衣服都没有,去上班孩子没人带,就只能把他捆在襁褓里。但是孩子大了就捆不住,有一次还从床上滚了下来,滚到了炉子下面的煤渣里,幸运的是孩子没有什么大碍,要是滚到滚烫的炉子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无奈之下,樊锦诗只好把孩子送到河北的姑姑那。老二更是从小就在姑姑那长大,两三年没见过妈妈。因为长年缺位,孩子的教育受到了影响,老大的成绩不好,老二也只读到了大专。
在婚姻中,樊锦诗说自己也不是一个好妻子,和丈夫从结婚开始就两地分居,孩子也是丈夫带大。最终,丈夫还为自己舍弃了创建的武大考古系,远赴敦煌。
此生注定,她是莫高窟的守护人
那听完了这些,我们可能会有这样的疑惑,物质上的贫苦、精神上的孤寂、家庭上的亏欠,在敦煌工作面临的困难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支撑着樊锦诗,让她一辈子都留在了敦煌呢?
是常书鸿、段文杰等前辈们的精神感召,让她留了下来。常书鸿是敦煌文物研究所的第一任所长,也被誉为敦煌的“守护神”。他留学法国,是著名的艺术家,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就在法国声名鹊起,过着上流社会的优渥生活。但他的人生轨迹,因为一次意外被彻底改变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法国看到大量从敦煌盗来的绘画雕刻,震撼的同时又深感惭愧。看到祖国的艺术瑰宝任人掠夺破坏,常书鸿毅然踏上了归国的旅程。
当年,常书鸿面对的莫高窟,已经五百年无人管理,几乎是一片废墟,可他毫不畏惧,不仅没有走,反而把家在重庆的妻子、儿女全都接来了莫高窟,全家在此落户。因为生活太过贫苦,妻子突然不辞而别,常书鸿骑马去追也没追回来。遭遇家庭离散之痛的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带着两个孩子,继续坚持在莫高窟工作,直至生命的终点。
而后,段文杰接过了常书鸿的大旗,继续敦煌的事业。段文杰和妻儿也是长期两地分居,他们一家在分别十一年之后,才在敦煌团聚。段文杰学的是国画,是敦煌壁画临摹工作的主心骨。期间,他还因为时代原因,遭受了很多不公平待遇,白天进洞临摹,晚上参加体力劳动,他搬过石头,扫过厕所,甚至还下放农村养过猪、养过鸭。在极不公正的境遇之下,段文杰始终没有倒下,仍坚持自己热爱的临摹。他说自己只要进了洞,就会全然忘记了烦恼,内心一片平静。接任所长后,他带领大家拿出了一批有分量的研究成果,改变了“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外国”的状况。
为了保护莫高窟这座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文化遗产,多少像常书鸿、段文杰一样的莫高窟人,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如今同样的使命也落在了樊锦诗身上,这或许就是莫高窟人的宿命。
是丈夫的牺牲支持,给了樊锦诗前行的动力。刚刚来到敦煌莫高窟时,樊锦诗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出发敦煌之前,她正和北大的同学彭金章谈恋爱。当时两个人约定,三四年后,等学校将樊锦诗调离敦煌,两个人一定再团聚。可现实却是,樊锦诗被长久地遗忘在了敦煌,可彭金章不离不弃。两个人婚后十九年一直处于分居状态,连两个孩子,都是彭金章自己一个人带大的。
彭金章是武汉大学考古学专业的创办人,在武大的事业也是风生水起,尽管盼望着和妻子团聚,但看到妻子对敦煌的不舍,他牺牲了自己的事业,主动提出调来敦煌。
在年过半百的年纪里,他在敦煌从零起步,每天像民工一样,浑身上下一身土,一天到晚待在石窟里。他主持考古发掘,发现了莫高窟北区的石窟,对敦煌莫高窟的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丈夫的支持,也让樊锦诗彻底放下了心中对家庭、对子女的牵挂,得以安心待在敦煌。因此,樊锦诗总是说,我的先生很了不起,他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没有他的成全,就不会有后来的樊锦诗。大概,这就是爱的最好的告白吧。
是割舍不下的敦煌情结,给了樊锦诗坚持的动力。樊锦诗说过:“敦煌是我生命的重要构成,我也是它的一部分。”虽然数次有过离开莫高窟的念头,虽然四下无人的黑夜她默默流过很多眼泪,但是只要一走进石窟,樊锦诗就感觉,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在最孤寂的日子里,樊锦诗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余下的人生究竟要用来做什么?留下,还是离开敦煌?可在敦煌待得时间越长,她就越觉得敦煌了不起,越觉得有许多工作要做。对敦煌的热爱,从心底开始蔓延,成为了樊锦诗的内在信念。她觉得自己已经是敦煌这颗大树上的枝条了,离开敦煌,就像从树上砍断枝条一样,是一种锥心之痛。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离不开敦煌,敦煌也需要她,此生注定,她就是莫高窟的守护人了。
于是,她将自己活成了一个莫高窟人,每天和当地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进洞调查、记录、研究。1998年,近六十岁的樊锦诗从前任院长段文杰手中接过敦煌研究院的重担,成为敦煌莫高窟新一代的守护人。在临近退休的年纪,她又重新起跑,为敦煌莫高窟的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在她的坚持下,敦煌莫高窟躲过了当时旅游开发的风潮,避免了被捆绑上市、过度商业化的厄运。在她的倡导和推动下,《甘肃省敦煌莫高窟保护条例》和《敦煌莫高窟保护总体规划》先后公布实施。
与此同时,一大批先进的技术和理念被运用到敦煌遗产的保护当中,特别是“数字敦煌”项目的提出,让敦煌莫高窟的洞窟、壁画借助现代影像和数字技术,永久地被保存下来。敦煌永生,逐渐成为现实,敦煌保护和文化传承,也终于找到了最优解。她还主持出版了《敦煌石窟全集》的第一卷,对敦煌石窟考古进行了系统的整理,使得石窟考古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不仅如此,因为自己淋过雨,她还努力地为研究院新来的年轻人撑起伞,努力给他们创造更加好的生活条件,让更多的人才能够留下来,共同为莫高窟的事业做出贡献。听闻一位能干的博士生面临住房困难,樊锦诗低价将自己的房子卖给对方,她毫不在乎金钱得失,所思所想,都是多给敦煌留下一位人才。
她有很多面,但不变的对敦煌的爱
好,讲到这里,《我心归处是敦煌》这本书的内容我们就介绍的差不多了。掩卷而思,眼前浮现出很多个樊锦诗的影像。
她是瘦弱的,以孱弱的双脚,从大都市走向了遥远的戈壁荒漠,且一走就是半个多世纪;她又是坚韧的,在敦煌莫高窟要被划归旅游部门管理的时候,近八十岁的她殚精竭虑、多方奔走,铁着脸和省里据理力争,最终将莫高窟的保护管理权留在了敦煌研究院,避免了敦煌被过度商业化。
她是无情的,毅然拒绝专业不对口的儿子接班到敦煌研究院工作;她又是善良的,为了解决人才的后顾之忧低价出售了自己的房屋。
她是朴实的,半辈子朴素度日,面朝黄土地坚守着莫高窟的事业,在繁华都市长大的她,后来都很少照镜子;她又是时髦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提出以信息技术保护文化遗产的想法,引入计算机保护文物,开启“数字敦煌”项目……
她有很多面,但唯一不变的,是她对敦煌的坚守、付出和热爱。如今,在距地球4亿多千米的地方,一颗以她名字命名的小行星“樊锦诗星”,正在浩瀚的天宇中静静运转、静静闪光。这是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对樊锦诗的致敬。而这样的星光,也照亮着青年学子们的前行路。
前不久的毕业季,我们欣喜地看到,那个报考北大考古系的钟芳蓉,已经成功入职敦煌研究院。在“敦煌女儿”樊锦诗的感召下,越来越多优秀的人开始奔赴敦煌,继续这项伟大的事业,新一代的敦煌守护人正在昂首前行,而这又何尝不是樊锦诗精神的一种传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