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月15日下午，在坎坷不平、满是积雪的公路上。一辆警车由齐齐哈尔市向克山县古城镇风驰电掣般地驶去。

车上，原嫩江行署公安局副局长关玉昌、刑侦处处长宁江波、技术处处长王寅生、副处长刘忠志和侦技人员心急如焚，“古城银行被抢了！三人被杀焚尸！”的报案声，不时地在他们耳边回响。

这样骇人听闻、震惊全省的恶性案件，发生在新年伊始，他们感到了自己肩上的重量。从事30多年公安工作的关副局长不时地看着手表，从那焦灼的神情看出他恨不得插翅飞到古城。司机小傅完全理解这心情，油门加大了，车速加快了，车轮辗起的阵阵雪雾使沉静清晰的公路变得迷迷蒙蒙……

晚上8时许，关玉昌一行九人，与专程赶赴现场的省公安厅副处级侦查员邹和彬、副处级法医师黄文衡、大案侦查科副科长黄贵福，同早就投入战斗的克山县公安局局长王显志、副局长薛长仁等十四名干警会师古城。他们不顾零下37℃的严寒，甩掉了皮大衣，连夜进行现场勘查。

一道道光束，划破了夜空。发案现场灯火通明，照相机不停地拍照着。随着录像机镜头的转动，一幕幕惨状赫然入目，记录下罪犯烧不掉的罪恶：

银行营业室走廊的西侧地面上，有两片殷红的血泊，一旁留有结了冰、沾着血的棉帽子和一条浸满血迹的枕巾……

营业室内的地面上积存着一片片血迹、水渍；一张办公桌上遗留了一片血泊，桌下地面上有滴落血迹；办公桌、立柜被撬坏了26把锁，纸片满地都是，狼籍不堪，留上了多处三角刮刀、克丝钳子、螺丝刀、铁棍等多种工具的痕迹；一张用人造革包的椅子上，留下一只家制布鞋的印迹，长27.5厘米；金柜的折页被钢锯锯断了，地面上留下一截两厘米长的锯条，1.59万元现金被抢走……

营业室西侧的锅炉房里，三具被烧焦的尸体参差不齐地叠落在一起，尸体上残存的棉絮余烟未尽，一股汽油夹杂着肉体烧焦的气味令人窒息……

棚顶上悬挂着的灯泡被打碎了；地面上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遗留1/4大小的10元票面的残币……

尸检和现场勘查持续了16个小时。

现场勘查之后，汇集在古城镇的省、地、县三级公安机关的侦察技术人员召开案情分析会，对案情进行了缜密细致的分析：

法医尸检验明，三名死者均被钝器物打击头部造成严重颅骨损伤致死，又焚尸灭迹。肯定凶手是有预谋、有计划、有准备的。

对死者胃内溶液化验和根据死者生前活动的情况判断，发案时间是在14日晚6时至9时这个区间。罪犯在交接班和趁没锁大门之机作案，说明凶犯熟悉情况，掌握了值班人员的活动规律。从凶犯携带的多种工具和汽油分析，凶手是本地人，但也不排除本地人与外地人合谋作案的可能性。

从移尸没留拖拉痕迹和破坏现场程度分析，凶手很大可能是两个人，最多不超过三人。

凶犯锯金柜折页的技术十分熟练，没有错牙。综合现场遗留的家制布鞋分析，凶手中很可能有工人，又有农民。

现场遗留的残币是怎么回事呢？是凶手之间分赃不均扯掉的？还是与本案无关的巧合？

通过分析，大家的认识逐渐一致了：作案凶犯肯定有本地人，侦察范围应以古城镇和周围的村屯为重点，而不安宁的角落——古城内燃机配件厂则是重点中的重点。

目标看准了，网，很快撒了下去。

1月17日，破案指挥部召开“齐北”铁道沿线的一市六县公安局长联合破案紧急会议。

1月18日，召开全县各乡、镇派出所所长会议，部署侦破任务。

1月22日，地、市公安机关合并之后，市局党委专门听取了案情汇报，派主管刑侦的副局长陈有德、刑侦处副处长周青山等同志前往第一线增员，由省、市、县69名干警组成的专案组成立了。大家十分清醒地认识到，这场战斗是对地、市合并之后的公安机关力量和智慧的严峻考验！

第一网是丰收的一网。他们一案带多案，查获赌鬼、盗贼、地痞流氓226个，犯罪集团20个，71名犯罪集团成员被一网打尽，从中破获一批久侦未破的刑事案件，为群众铲除了祸害。使人振奋的是，几条令人瞩目的“大鱼”很快被公安人员纳入视线：

第一个是前进村李某某。刑满释放分子张秀有、李雪飞、吕美安经常在李家鬼混，张曾经预谋抢劫配件厂的现金员。发案前，有人证实张和吕骑摩托车到过前进村李某某家。他们有没有可能一起作案呢？

第二个是日新村劳教解除人员葛某。此人生死不怕，赌博成瘾。1月21日，伙同三名歹徒在克山县火车站手持螺丝刀殴打无辜群众被抓获，村民说：“抢银行这事跑不了他！”

第三个是配件厂的锅炉工程国良。发案前后他没上班，具备作案时间。有人证实，他的右手破皮出血了，发案后的第二天又和表弟洗过衣服，是不是在毁灭作案痕迹呢？配件厂的三角刮刀、铁锤、板手、螺丝刀等工具，曾经被盗过，是不是他干的呢？

经过周密调查核实之后，李和葛都被排除。通过传讯程国良，查明他的右手是和工人打闹碰破的。洗衣服的时间没有澄清。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巨款音讯杳无。就在这艰难的时刻，副厅长马士民代表省厅党组向在古城破案的全体干警打来了电话，要求大家深入发动群众，广泛开辟线索来源，尽快铲除隐藏较深的恶魔！同时提出了具体的破案措施。

侦查人员在凶手制造的迷雾中，又编织了新的罗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第二网撒下之后，一条重要线索被我们的侦查人员捕捉到了。这线索像把破案的钥匙，打开了侦破人员的心门之锁……

2月3日天刚蒙蒙亮，市局刑侦处大案科侦查员纪辉行在床上辗转反侧，轻声嘀咕道：“均乐村发现了残币，银行被抢的钱有没有残币呢？

“残币！怎么回事？”大案科侦查员张闰像猎人捕捉到了猎物似的追问道。古城镇派出所民警侯清林说：“是有人在均乐村供销部用破钱买大米。”

残币的情况引起了关副局长和周青山的深思。现场的残币和在均乐村发现的，有无关系呢？于是，追查残币的战斗开始了。

“被抢现金中是有残币，共530元，有1元票面的，还有二角和一角票面的。”银行现金员张淑华肯定地说。

“有什么特征吗？”

“有。”小张肯定地回答：“有不少钱我用银行用纸粘过，还有我的笔迹呢！”

“一追到底！”关副局长顿时眉头舒展，双目放光。周青山、张闰、侯青林和大案科副科长唐志东立即驱车前往均乐村。

夜幕降临。周青山一行四人，几经周折，在均乐村供销部营业员郑士用的协助下，在民主村找到了用残币买大米的小孩姜洪武，这钱原来是本村王海林买姜家猪肉时给的。

村干部说：“王海林50多岁，同20岁的儿子王祥在一起生活。”

王祥又是配件厂锅炉工程国良的表弟……

他们立即传讯王祥父子。受讯的王氏父子慌了手脚，他们一会儿说是借的，一会说是卖糖葫芦攒的，一会儿又说是卖甜菜钱，破绽百出。

2月4日凌晨2时许，经批准，开始对王祥的住处进行秘密搜查。搜出500元残币，其中36张有女现金员张淑华的笔迹。

拂晓，关副局长、周青山、薛长仁等同志，根据所获确凿的证据，制定了缜密的作战方案，决定兵分11路，以审讯程国良、王祥、王海林和搜查程、王两家为主攻方向，全线出击，迅速破案。

这是一场闪电战。

“报告，从王玉祥家搜出现金4000多元！”

“报告，程国良在被窝里被擒！”

“报告，从程国良家中搜出10000来元的现金！”

“报告……”

一个个捷报，不时地通过对讲机迅速传到指挥部；犯罪分子交代埋藏赃款和作案凶器的地点，又通过对讲机传到第一线……

这里，我们看到一双双“明察秋毫，见微知著”的眼睛。一颗颗对人民、对国家高度负责的火红的心，我们怎能不为有这样的公安战士而感到自豪呢？

审讯室短兵相接的审讯仍在继续。

好悬漏网的程国良，故作镇静，大概以为王祥和他是“老铁”，便在事实面前死不认账。但他却冒出一句他不想说的话来：“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这案全国也挂号。”

王祥像只窃鼠，没有得到公安人员的许诺，便从审讯桌上抓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哭了起来：“我完了……”

罪恶是烧不掉的。他们终于暴露出狰狞的面目：

程、王二犯早在去年10月份就想做一笔“大买卖”——“抢银行！”

程国良说：咱干这玩意，让他们一辈子也破不了案。”

此后，他们多次窜到银行，但都没有下手。后来在配件厂作案七次，从工厂金柜内盗出现金600元。1月3日夜，又盗出铁锤、三角刮刀、克丝钳子……抢银行的恶念越来越膨胀了。

14日中午，程国良对王祥说：“今天晚间咱们高低把钱抠出来！”于是，晚5点30分，他们携带八磅铁锤、三角刮刀、克丝钳、螺丝刀、钢锯等作案工具，拎着6、7斤重的一桶汽油，溜到办事处伺机作案。

当他们看吴风春从营业室出来，走进锅炉房时，就跟了进去。王祥以找水为由，同吴搭话，程国良趁吴没明白怎么回事的当儿，照着吴、头部就是一锤，吴当即被打死。打碎了灯泡，二犯又闯进营业室。坐在桌前看当日结算表的王长福，见有生人便问：“你们干什么？”王祥蹭到水缸旁，支吾着：“找点水喝……”程偷偷摸摸地绕到王长福身后，飞起一锤打在头部，王长福当即趴在桌子上，鲜血四溅。

之后，他们闩门，撬开所有的办公桌和立柜，也没找到金柜的钥匙。一小时过后，听到有人敲门，程让王祥去开门，自己顺手拎起一把人造革包皮的椅子，藏在走廊的门后，站在椅子上准备下手。王祥打开门，张风山走了进来，还在张懵懵懂懂时，程说了声：“对不起！”就一锤击中张的头部。他们生怕张不死，又补一锤，找来枕巾，堵住张的嘴。

程王二犯找不到金柜钥匙，就用钢锯锯断了金柜折页，把盗出的1.59万余元现金送到院外的一棵大树下。然后，又返回现场。用水冲刷血迹和足迹。怕汽油不够用，就把王长福、张风山的两具尸体抬到锅炉房，同吴风春一起焚尸。

点燃尸体后，从大树下把钱拿走，把铁锤扔到铁道旁边，消失在夜色中。

不久后，程国良和王祥被押赴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