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被抄家之后,太子不顾众议将我领回东宫。
此后,他多次拒绝了皇帝的赐婚,给予了我太子妃的权利和地位。
所有人都说我就是未来的太子妃。
我也这样期待着,越来越爱着这个人。
可是及笄那年,他将我送给了烈王。
贴着我的耳边说道:“务必死在他的府中。”
1
及笄那天,太子亲自为我戴上朱钗,挽上一头青丝,温柔的对着我说道:「我们家亦初及笄了,以后就是大姑娘了,该议亲了。」
他声音如此温润,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我低着头,整张脸绯红一片,那一身水绿色的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抬眸看着他的脸庞有些期待的问道:「太子殿下是已经为亦初寻好郎君了吗?」
女儿家的心思是藏不住的,从他把我带回东宫那天,我便动了心。
如今的太子早已经褪去以往的稚嫩,那一张脸上已经初现帝王之姿,他看着我的眼睛,淡淡的笑着,手里拿着白荷的簪子轻轻的帮我戴在发端。
看着我穿着他最喜爱的素色衣衫,眼神驻留。
我很喜欢他看着我的眼睛,跟小时候截然不同,有着一股凌厉,最重要的是,我总能从他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仿佛那一刻我与他才是最近的距离。
他见我如此便笑道:「亦初在看什么?」
我突地一下红了脸,别过身嘟嘟囔囔的说道:「没,我没看什么。」
「亦初……」
他唤着我的名字……
我的心悸动了一刻,心里像是有某种预期一般。
此时此刻,我在等着。
等他开口,说要娶我。
他那一双眼温柔的倒影着我的脸,映着我的笑容,和浅浅的梨涡。
我看着他微微低垂的眉眼,淡淡的笑着。
他轻轻的抬起了我的下巴,「亦初,帮我做一件事好吗?」
我点头……
做什么都好,做你的妻子,或者与你白头偕老。
「嫁给烈王……」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眉眼没有任何波动,手指还在我的脸上轻轻滑动。
我怔住,突然整个人向后退去。
泪水有些控制不住,喉咙酸涩嘶哑,我紧紧的握着拳,压低声音问道:「太子说的可是真的?」他那双眼从温柔转变成为凌厉,淡淡的茶色瞳色也变得有些幽深。
他慢慢的点头。
「太子让我嫁,我便嫁,只是要看看烈王殿下同意不同意,娶一个跟他相反阵营处处与他为难的罪臣嫡女吧!」
太子笑了,那个笑很是刺痛我,好像这些年我都是一个笑话一样。
2
那天太子走了。
他一身浅色衣衫,没有任何迟疑的离开了我的院子。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突然心口一阵酸涩,我坐在院中,看着他亲手为我种下的柳树,为我引来的活水养着一池塘的莲花。
还有那院中唯一的蔷薇,是我在别人院中看见,回来便说喜欢,他直接去人家院中移植回来的。
看着看着,那泪水始终是没有忍住,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打湿了他刚刚送我的那水绿色裙子。
「姑娘!」
从外面采买回来的彩衣高兴的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是不是跟你说了婚约的事情?」
她牵着我的手,低头看着我的时候,那滴泪水正好落在了她的手上。
这么多年,也只有我父亲被斩首那天,我哭成这样过,除此之外再无落泪的时候,因此,我如此,让她很是担忧。
她挽着自己的袖口,叉着腰,看着太子院中那些莺莺燕燕,「那个不知好歹的欺负我们家姑娘了,你们不知道我们姑娘是太子的心尖尖吗?你们知道欺负我们家姑娘下场是什么吗?」
她趾高气扬的说着。
而这一份底气都是曾经太子对我无限的宠溺和放纵赋予的。
彩衣拿着帕子擦着我的脸,「姑娘,奴婢帮你骂她们,你说是那个不知好歹说你的不是了?」
我摇头。
她突然很惊喜的说道:「不会是太子说要娶您当太子妃了吧?您这是喜极而泣!」
我被气笑了,一边哭一边笑,算是彻底给彩衣看迷茫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你快跟彩衣说说。」
我擦着眼泪小声说道:「我要嫁人了。」
彩衣惊喜的看着我,等着我说出太子的名字。
可是她等了我好久,我缓缓说道:「嫁给烈王。」
听见这两个字,彩衣一下踉跄的摔到了地上。
3
这到也不怪她。
毕竟那是烈王浔越…
十几岁便随军出征,战功赫赫,如今唯一能威胁太子的位置的王爷。
而我跟他……
从他启蒙开始,我的父亲就是他的老师,他和那是还不是太子的浔阳便是我们府上的常客,只是那时我跟他就不对付。
他的性子是极跳跃的,经常会反驳我父亲的观点,相对于那时安静的浔阳来说,他显得极其叛逆,我父亲总是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然后就让他去罚跪,府上那可槐树下总有一个跪的笔直的身影……便是他。
我总是躲在树荫底下吃着糕点看着他,不厌其烦的问他,「疼吗?」
他握着自己被藤条打的手,硬是一句话都不回复,有的时候还会一手掀翻我的糕点。
小的时候他会说我是个小粘人精,等我们年纪都大了,他便捧着一大堆的糕点和蜜饯对着我说:「你直接嫁到宫里来,这些御膳房做的便都是你的。」
那时他与浔阳还都是皇子的身份,加上帝后不和,他的母妃淑妃深得皇恩,而他更是在方方面面都比当时的浔阳出色,因此大多数的人都以为太子之位必定是他的。
可是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那时,我的父亲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又是皇帝的挚友,在立储这件事情上皇帝已经跟我父亲商讨了好几次了。
虽然没人知道两人到底是如何商量的,可是当时的烈王认定了我的父亲不喜欢他,必然选择的是他人。
那日,礼部尚书带着女儿上府中做客,我和浔越便躲了起来。
我听见他突然如此说,便嘀咕了一句,「浔阳乃是嫡长子,自古皇家都是嫡长制,有嫡长子在必然是要立嫡长子为储君。」
他看着我,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随后像是释怀了一般笑了笑,捏着我的脸,说道:「你才多大就会鹦鹉学舌了?」
我嘟囔着嘴,「是书里写的,我照着说的,我没有学舌……」
当然,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写着他对我的话……是极其不信的。
转过头却正巧看见礼部尚书的女儿阿芜躲在角落里看着我们,看见我看见她之后便跑了。
后来,他十几岁的时候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跟皇帝请缨上了战场。
他要走的前一天晚上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府上。
那天恰巧是我的生辰,那时的浔阳和我的父亲为我准备了一桌餐食,我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看着外面,嘴里嘀咕着,「他去打仗了,谁陪我玩呀……」
浔阳夹起一块鸡肉放在了我的碗里,「亦初要是不介意的话,浔阳哥哥可以陪你玩。」
我撇了一眼浔阳,很认真的说道:「但是浔阳哥哥不会爬树,也不会掏鸟窝,更不会下河捞鱼……」
我越说,父亲的脸色就越发的奇怪,好像还有一点生气……
「亦初!」
「爹爹……」我低着头不再说话,心里却想着……但是浔越哥哥掏鸟蛋真的很厉害的。
那天晚上,我的床头多了一窝刚孵化出来的小鸟,而它们的母亲大人就趴在房檐上叫唤了一晚上。
我颤颤惊惊的爬着小梯子把鸟蛋一个个的送回去,结果脚下踩空……没赶上第二天去送浔越出征。
我骑着小马到的时候,只看得见他的背影。
我爬上了城楼高喊着,「浔越哥哥!」
他突然回头,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冲着我笑了笑,我挥动着手,却莫名的心悸,年纪尚小还形容不出来那种难受,他走后足足数月我才缓过来。
从浔越走后,浔阳变成了我的玩伴。
起初我很讨厌他,因为他跟浔越不一样,浔越总是陪着我做坏事,然后被抓之后一个人顶包,而浔阳……我的坏事才做到一半,他就带着我去见了父亲。
他跑不快,也跳不高,更爬不上树,有的时候还会因为一点小事哭鼻子,那些日子我天天都在等浔越的书信,想要跟他好好说上一说。
可是,我越不喜欢他,他就越喜欢粘着我。
带我去逛灯会,见我喜欢那个灯笼,他就是爬不高也硬要爬上去给我摘下来,还学会了掏鸟窝,虽然每一次掏,都会从树上摔下来,但是他就是坚持不懈。
我们渐渐地接触的多了,倒是也没有很反感。
可那时我足足三个月没有收到浔越的来信,想要去问父亲,可又记得浔越说父亲不喜欢他,怕父亲觉得烦。
急的晚上偷偷地爬到屋顶哭。
结果那天哭着哭着,就看见我父亲在他的院子里哭,穿着官服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封信件,哭地比我要吓人几分。
那天之后,父亲带着几个几朝元老日日跪在皇帝门前不知道去求什么,天天求,夜夜求,最后那天父亲回来的时候满身疲惫的看着我,「亦初,父亲有些累了,先去休息。」
结果他重病一场,险些没有救过来。
浔阳听闻,居然衣不解带的在我父亲的身边伺候了足足半月,也因此群臣和百姓对浔阳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
他一边照顾我父亲一边跟我说,「浔越所带领的军队深陷敌军埋伏之中,已经数月没有消息,恐怕……凶多吉少。」
我给浔越写了好几封书信都送不出去,最后只能拜托给了浔阳。
后来前线传来了浔越大胜归来的消息,与此同时……浔阳也被皇帝册封为了太子。
我还记得浔越来找我时,他黑色的盔甲都还为来得及脱下,就冲到了府上,紧紧的抱住了我。
他身上满是血腥味,抱着我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
「亦初,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差一点……」
可那时,浔阳正推着我父亲在院中闲逛,我们四人面面相觑之中,浔越冷声一笑,「我先去给父皇回信,先走了。」
后来,我听闻,那些日子我父亲是逼着皇帝立储,担心前线战事吃紧,皇帝身体抱恙,怕朝中无人坐镇,会乱朝纲和社稷。
我问我父亲是这样吗?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因为谁都想不到浔越真的会冲破埋伏夺回城池。
从那天起,浔越就再也没踏上过我们府上的门。
在朝堂之上,也彻底跟我父亲对立。
那一年疫病突发,太子浔阳领命前往疫区,我父亲随同,可疫区的病情反倒没有压制住,还引起了民愤,当时还是浔越带兵将村庄围堵禁止传播,才延缓了疫病。
因此浔越这一派便借此机会弹劾太子,朝堂上关于太子能力不行,不足以为储君的喊声越来越重。
我父亲数夜难眠,他深知太子没有治国的能力,耳根子更是软的不行,但是却始终没有提起过废黜太子的想法,这并不符合我父亲这种刚正不阿的性格,我便以为是当年太子衣不解带照顾他,他不忍心。
于是,那天宫宴我主动找到了浔越。
「亦初你要知道,这些大臣说的也并无错处,难道要因为嫡长,便要真正贤能的人退居二位吗?」
浔越捏着我的胳膊,想要我说我的看法,如今我也不是孩童的年纪,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浔阳为嫡为长,按道理他确实应该继承大统,而你确实能力出众,有君王之象,可为何不能辅助你的兄长成为一代贤臣,非要兄弟阋墙,闹得不欢而散呐?」
浔越听闻我的话甩开了我的手独自离开。
我追上去,可是剩下的话他却没听见……
「太子无能最清楚的人便是他的父亲,可是皇帝事到如今都没有松口……到底是谁在拥立浔阳,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从花园走出的时候,阿芜怯生生的喊了我一声姐姐,然后便离开了。
而后便听说淑妃经常邀请阿芜进宫,她和浔越更是出双入对,所有人都说怕是阿芜就是烈王妃的人选了。
我没有理会也没有当真,直到浔阳上门告知我,浔越和阿芜订了婚。
那时,我记得浔阳看着我,突然问了一句,「亦初……浔越要跟别人订婚了,你……就看着吗?」
「我会去看的,但是不送礼,没有银子了。」我说完莫名的心痛了一下,但是并未在意,可浔阳却有些许的失落。
大婚那天,我远远的看了那么一眼,只看见浔越的脸上带着几分杀意,而阿芜的眼底也没有多少欢喜。
但他们婚后确实异常的幸福算得上是整个上京之中最为恩爱的一对,以至于后来烈王妃突然暴毙,浔越接近癫狂了数月,更是用尽残忍的手段折磨那些跟烈王妃有半分相似就送上门的人。
而那时上京就有人传言,说我跟烈王妃如此相似,烈王会不会求娶我…
想到这里,我突然说道:「我想见见烈王。」
4
「啊?」彩衣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但是也没有多问,找了一个时间就偷偷去了烈王府,将我想要跟烈王见一面的想法告知了烈王。
那天碧水湖畔,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水波荡漾,心里却有无数的心绪到处乱撞。
「不知沈姑娘找本王有何贵干?」
他出现的时候穿着的是一身玄衣,手里还拿着一小盒的糕点,看着我的时候虽然依旧威严,但是看得出来眉眼间的笑意。
他比当年要看着成熟了许多,眉眼之间已经没有稚气,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杀伐之气。
我看着他思索了片刻说道:「殿下不应该求得这个婚事的,对您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我的话可能是太过直白,烈王看着我呆愣了片刻,突然笑了。
他笑的很好看,比这倒影在湖中的月牙还要好看,我不知不觉地多看了一眼。
可是耳边却传来一句,「若是我就喜欢做这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呐?」
「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变!」我的语气显然有些生气,可他却像是看着小时候的我一般看着我。
「对,就是没变,你最是知道我的,我既然决定的事情,就不可能轻易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