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平房里，光线透过窗户洒在斑驳的墙壁上，墙角的水渍早已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电视机还是二十年前买的老式款，嗡嗡作响。墙上挂着一张黑白的照片，那是我儿子。
每次抬头看到他的笑脸，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我坐在那张旧沙发上，手里攥着手机，指尖有些发抖。
拆迁款已经到账，100万，数字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回荡。这是我们祖祖辈辈住的老房子，拆迁是好事，日子终于能好过了。
可是，拆迁款该给谁？我早就想好了，要把这笔钱给儿媳妇。她是个好孩子，照顾我几年，辛苦得很。
可就在我准备告诉她这个决定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我女儿小芳打来的。
“小芳。”我接通了电话，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妈，钱到账了吧？你打算怎么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似乎早就知道了消息。
我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小芳，我决定把拆迁款全给你嫂子。”
电话那头顿时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小芳的声音尖锐起来：“什么？你脑子进水了？钱给她不给我？我是你亲闺女啊！”
我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但听到这些话时，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忍不住微微颤抖，手中的手机差点拿不稳。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小芳，”我尽量平静地解释道，“你嫂子这些年不容易，照顾我，还得带孩子，这钱给她是应该的。”
“她不容易？我就容易了？我这么多年在外拼死拼活，你从来没问过我过得怎么样！”小芳的声音越来越尖锐，甚至带上了几分嘲讽，“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可是你亲生女儿！”
我紧皱眉头，心里一阵烦乱。小芳说得没错，她是我亲生女儿，可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不安。
儿啊，你走了，我得替你照顾好这个家，照顾好他们。
“你是我女儿，我当然知道你不容易，”我语气缓和了一些，“可你嫂子更不容易，你弟走了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我不能不管她。”
“你……”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妈，你真是老糊涂了！你要是把钱给她，那以后就别指望我了！”
我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也知道她对我有怨气。
可是，这些年她远嫁外省，回来得少，家里的苦她并没有亲身经历。电话里再多的解释，也无法让她理解我的决定。
“小芳，你冷静点。”我叹了口气，声音有些疲惫，“我已经决定了，钱给你嫂子。”
“好啊，既然你这么偏心，那以后你别指望我给你养老。”
话音一落，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冷哼，接着就是“嘟嘟嘟”的忙音。她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手中的手机滑落到膝盖上。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女儿啊，妈知道你不容易，可你哥哥走了，我不能让你嫂子和孩子们跟着受苦。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阳光明媚，儿媳小云正抱着小孙子从外面走来。
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依然挂着温暖的笑容。看着她的身影，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儿啊，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我叫李秀莲，1957年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那个年代，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吃饭都是问题。
爸爸妈妈都是庄稼人，没什么文化，靠种地勉强维持生活。家里有五个孩子，我是老大。
小学读到四年级，我就被迫辍学了，家里需要我帮忙做家务、带弟弟妹妹。
1978年，我结婚了，丈夫是村里的一个木匠，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他勤快肯干，咱们小日子也算过得去。
婚后，我们有了两个孩子：儿子小刚和女儿小芳。我和丈夫凑合着，把他们俩拉扯大。
小刚从小就懂事，成绩也好，老师们都夸他聪明。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小刚16岁那年，丈夫病倒了，没多久就去世了。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我也一下子失去了依靠。为了这个家，小刚不得不辍学打工，扛起了养家的重担。
小刚真的很懂事，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为了送小芳上大学，他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出去打工挣钱。
那几年，他拼命工作，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只为了供小芳读书。
我知道他累，可他从来没抱怨过一句，总是笑着对我说：“妈，没事，我年轻，扛得住。”
小芳大学毕业后找到了工作，后来远嫁外省。小刚也在28岁那年结了婚，娶了小云。
那几年，我觉得生活终于开始有了盼头，小刚和小云过得和和美美，我也搬去和他们一起住，帮忙带孩子。
可是天不遂人愿。8年前，小刚突发脑溢血，没能抢救回来。他才刚36岁，孙子才七岁啊！
那段日子，我每天都觉得天塌了，可我不能倒下，我还有孙子，还有小云。
小云虽然年轻，还能改嫁，但她坚持留下来，她说这辈子只认小刚一个人。
小芳读书的时候很争气，大学毕业后，她找到了好工作，还嫁了个条件不错的丈夫。
可是她远嫁外省，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一年顶多回来两三次，平时也就是打几个电话。
我知道她忙，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可在我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儿失落。
尤其是我生病的时候，她一次也没回来。每次我住院，都是小云在医院来回跑，端屎端尿，照顾得无微不至。
小芳打电话过来，只是问一句：“妈，身体怎么样了？”
我当时就知道，我这辈子，不能再指望小芳了。
小刚去世后，小云哭得撕心裂肺。我一直以为她会改嫁，可她却说：“妈，我不走，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和孩子。”
我当时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小云是个好孩子，她没有让我失望。
这些年，小云一直带着孩子住在老房子里，我跟她一起过日子。
她每天忙里忙外，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还得照顾我这个老太太。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每次我病了，都是她带我去医院，陪我打针吃药。
有一次，我住院住了半个月，小云几乎天天守在医院里。她自己身体也不好，可从来没说过累。
每次看到她这么辛苦，我就想着，小刚要是还在，看到小云这么不容易，一定会心疼她的。
这次拆迁，给了我们老房子100万的补偿款。其实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一辈子能见到这么大的钱。
钱到账那天，我心里又激动又紧张，这笔钱该怎么用，我想了很久。
小芳远在外省，平时也见不着面。小云这些年一直照顾我，带着孩子没再嫁，我打心眼里心疼她。所以，我决定把这笔钱给她，她值得拥有这笔钱。
可是，自从听说拆迁的事情后，女婿突然开始频繁地打电话回家，还时不时地和小芳一起回来探望我。
这么多年，他们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却隔三差五往家跑，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有一次，女婿私下找到我，旁敲侧击地说：“妈，嫂子还年轻，早晚要改嫁的，您把钱全给她，不是太冒险了吗？她改嫁了，您将来怎么办？”
我听到这话，心里一震，原来他们惦记的是这笔钱。
女婿的话让我对他们的目的产生了怀疑。小云这些年对我那么好，我不能因为他们的话就怀疑她。于是，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拆迁的事情落实后，我和小云商量着搬家的事。她一开始有些犹豫，担心我不适应新环境，但我告诉她：“房子都拆了，咱们也该住好一点儿了。”
她听了之后，点点头，便开始收拾行李。
搬家的日子定下后，我心里突然轻松了不少。这次，我终于可以为自己做个决定，不再顾虑那么多了。
女儿小芳挂了电话后，我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她是我亲生女儿，我知道她有怨言，可是我不能改变我的决定。这些年，她越来越疏远，连我生病的时候都没回来过几次。我还能指望她什么呢？
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芳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她的心早就不在这个家了。
那天下午，我把小云叫到跟前，告诉她：“小云，拆迁款我决定全给你。”
她一愣，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妈，这钱我不能要，您留着养老用吧。”
我摇了摇头，拉住她的手：“小云，你这些年辛苦了，钱你拿着，带孩子好好过日子。妈不缺什么，这钱是该你的，也是小刚留下的。”
小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哽咽着说：“妈，您这么做，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拍拍她的手，心里一阵释然：“小云，妈知道你不容易，咱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那一刻，我们俩抱在一起，泪如雨下。这个家，虽然失去了小刚，但我们还在，我们还要继续撑下去。
搬到新家后，日子过得安稳了许多。新房子宽敞明亮，小孙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我和小云每天忙着照顾孩子，日子虽然平淡，但却充满了温馨。
邻居们都夸小云是个好媳妇，说我有福气。我听了笑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虽然我失去了儿子，但我还有孙子，还有小云。
回想自己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丈夫早逝，儿子离我而去，女儿远嫁他乡。可我知道，人生就是这样，不可能事事如意。
我对小刚在天之灵的交代，就是照顾好他留下的妻儿。小云这些年不容易，我必须对得起她的付出。
至于小芳，我与小刚牺牲一切，供她读完大学，已经尽到义务了。她有学历有丈夫孩子，自己可以养家糊口，以后我也不指望小芳养老，希望小芳可以理解我吧！
晚饭时，小云端上了一盘热气腾腾的菜，孙子在桌边欢快地笑着。我看着这一幕，心里一片安宁。这个家，虽然残缺，但依然温暖。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也知道，有小云在，这个家就不会散。我会尽我所能，陪着他们一起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