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过长假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
当《九义人》中蔺如兰(胡意旋饰)一出场,便是以一个不畏强权的女性形象来为好友,为身边不公之事勇敢发声——但她在这个故事中拿到的并不是复仇爽文的剧本,而是且只会是一个“点灯人”的身份。
当一部作品打出“致敬林奕含”的名号时,我们丝毫不怀疑该作品描绘下的某种值得讽刺的“自洽”,毕竟社会千百年以来,历史的车辙周而复始,对于女性的轻蔑和枷锁也从未改变。
1.剥下师生恋那虚伪的皮
故事发生在一个叫“烟雨绣楼”的地方。绣楼就类似于如今的技校,专门教导学生即绣娘们刺绣的技艺。因绣楼主人吴廉(乔振宇饰)的作品都是用来上贡朝廷,绣楼得以名声在外,无数家庭都把自家的女儿送到绣楼学习。
这原本是古时女孩子为数不多的梦:身边都是女性同胞,一起学门手艺,绣楼安排的闺房宿舍也都是一人一间——就连绣楼的主人,她们的名师也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对于情窦初开的如兰而言,自己的导师帅气、多金、技艺精湛,甚至对自己还格外偏爱,正是自己梦中情人的样子。如兰幻想着一场美妙的师生恋,虽然暂时见不得光,但如兰深信这一起“两情相悦”只需要时间来铺垫和行上正轨。
但,所有的师生恋归根到底不过是“将性和爱置于权利和义务的关系之下,与拥有和被拥有的关系挂钩”,都是位于权力高位的男性用彼此的地位不对等来荼害女性。很快,如兰就发现绣楼里的大部分女生都被吴廉玷污过,包括自己的闺蜜孟苑(吴倩饰)。
剧中最让人后背发冷的情节,莫过于绣楼内怪异的“床单规则”。吴廉把绣楼中的女子用床单进行分类:刚入绣楼完璧之身的绣娘,都是提供的丝绸床单,侵害后就会换上廉价的麻布床单,床单上还有一朵寓意再明确不过的落梅。
从床单的区分可知,在吴廉的眼里,绣楼中的女子只分两种,自己没到手的和被自己已经用过的。麻布上的一朵花,是物品,更是对那些被自己用过的绣娘一种名节和人格的轻视。床单由丝绸换成麻布,也似乎标注着这些破处的女子如同物品用过之后被折价一样,已经没有了原来的价值。
甚至当吴廉和其他公子哥聊起这些事,在这些自诩习得四书五经的男性嘴里,女性分为“熟瓜”和“青瓜”,“都是妓女罢了”。
柳三娘(汤晶媚饰)就曾经向如兰梳理过吴廉的PUA手段:
先是以老师的身份对绣娘们的成绩进行贬低,让她们自卑甚至自弃;然后进行一对一教导,让绣娘们对他产生感激和依赖之情,再在这个过程中进行肢体接触;让绣娘们误以为吴廉对她青眼有加,逐渐接受吴廉的性要求。
在把这些女性骗上床后,吴廉会当众夸赞表扬受侵害的绣娘,让对方觉得自己得到了吴廉的认可和回报,从而关系更进一步。
最后就是换上麻布床单,把她们用完即弃。如果闹起争执,随便两句颠倒黑白就能让对方觉得是自己勾引在先。
2.伤痛不应该是归属
在明白这些真相后,如兰和禽兽对质过,也告过衙门,但最后也只落得以死明志的结局——试问有多少这类作品里,受侵害的女性反而只能以死以伤来控诉着不公?
但这种结局,却没一个观众觉得是不合理的——因为除了法律难以给到性侵禽兽们应得的审判,某种根深蒂固的封建礼教还会先行一步给予受害女性各种各样的压迫。
如果没有那些荡妇羞辱,没有那些贞操绑架,蔺如兰们不用死,林奕含们更不会死。
鲁迅曾经用铁皮屋的比喻来形容封建思想,在这个故事里,蔺如兰用生命掀起了铁皮屋顶,剩下的就是需要有人去呐喊。这也是《九义人》中的“义人”由来。
如兰冤死后,原本和她情同姐妹却向现实屈服低头的孟苑才彻底看清了这个世界,苦心孤诣长达七年向吴廉复仇。剧中也是以单数集来讲述如兰的过往,双数集展现孟苑集结的义人们的复仇的故事。
这七年里,孟苑从一个讲究明哲保身的理性女子,化身为机关算尽的大女主;刘薪(李佳航饰)从见钱眼开的衙门捕头变成蓬头垢脸的市井之人;早已看清绣楼黑幕的柳三娘,虽逃至风尘之地但也勇于发声......她们的义,都是因为如兰的死,如一盏明灯点亮了她们原本归于死寂的内心,正如小说里说过的那句话:“譬如一灯,只一灯之明。若肯转燃,则百千万亿无量无数灯,其明盖不可喻矣。”
3.步步血泪的复仇不是爽文
在这场为了如兰的复仇大戏里,最让人感动的莫过于孟苑和柳三娘,因为她们原本就已经觉醒了自身的女性意识,前者学绣是为了不嫁人也能有手艺养活自己,后者逃离绣楼后也只讲究为自己而活。
但她们都因为如兰而站了出来——对比之下,第一集里因为吴廉而坠井自杀的绣娘丁茹,亲生父母也不过是把自家女儿的名节看得比真相还重要。愚昧的他们,对抗封建社会的方法只剩下祈祷女儿下辈子做个不被社会压迫的男性。
但说起《九义人》的复仇情节,虽然吴廉得到了惩罚,但不管对孟菀还是蔺如兰都算不上是爽文。
义人们的复仇是如兰燃尽了自己才得以使火炬举起,而孟菀为了将吴廉绳之以法,也付出了无法生育的代价。即便她们最终让吴廉付出了代价,她们所在的社会系统中仍充斥着对她们的羞辱和白眼,她们并没有因此过上更好的生活,也无法保障她们以后不会受到类似的侵害。
火炬是一种希望,但如果四周仍旧漆黑一片,火炬终究会在燃尽自身后被黑暗所吞没。
女性身上的枷锁,更不该只由女性自己来艰难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