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李光弼接替郭子仪

李光弼与史思明算的上是一对老冤家了，安史之乱爆发后两人各为其主，从河北一直打到太原。百战百胜的史思明在李光弼面前却如卡了壳一般，无论进攻亦或防御总是屡战屡败。史思明登基当了皇帝，李光弼仍是他摆脱不了的梦魇！

大唐九节度在邺城一役中由于缺乏统一指挥，加之受到偶然因素影响大败而归，没有达成擒斩安庆绪的目的。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把仗打成这样，用人不当的肃宗责任最大，由他所任命的观军容使鱼朝恩难逃其咎。

肃宗可能也意识到了过错，没有追究任何人。鱼承恩却跳了出来，在肃宗面前拼命编排郭子仪的不是。

郭子仪收复两京、功高盖主，早就引来疑心病很重的肃宗猜忌，他先是从郭子仪统率的朔方军中分出邠州、宁州等九个州，用以削弱朔方系力量。又于乾元二年（759年）七月，把郭子仪召入朝中，让河东节度使李光弼代理朔方节度使、兵马元帅，剥夺了郭子仪兵权。

消息传到驻防洛阳的朔方军中，将士们舍不得郭大帅走，流着泪挡住宦官使者的路，恳求留下郭子仪。郭子仪欺骗大家：“我只是宴请宫中使者，并不是真的要走。”趁众人放松警惕，他猛然跳上马绝尘而去。

郭子仪前后数次被解去兵权，始终能以平常心对待，从不贪恋权势，这也是他在中唐乱局下能得以善终的原因所在。

李光弼也清楚这副担子不好挑，并不是他的能力不足以胜任，而是其中关系过于复杂，稍有不慎就会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于是主动向肃宗奏请让出元帅一职，肃宗就坡下驴，让儿子赵王李系为兵马元帅，李光弼为副帅。

李光弼从河东带领五百近卫骑兵奔赴洛阳上任，夜晚时分进入朔方军中。他与郭子仪同为一代名将，能力上难分伯仲，但在带兵风格上却大相迥异，素以治军严整著称。他到任没多久，朔方军整个精神面貌为之一变。朔方将士习惯了郭子仪较为宽和的作风，对李光弼又敬又怕。

左厢兵马使张用济屯驻河阳，李光弼用公文通知他前来。张用济很是反感，愤愤不平的抱怨说：“我朔方军又不是叛军，他偏要在夜晚入营，是在怀疑我们吗！”于是与麾下众将商议，想要出动精锐进入洛阳，驱逐李光弼迎回郭子仪。下令全军披甲上马，衔枚静候！

都知兵马使仆固怀恩劝他：“邺城溃败，郭大帅先行离去，朝廷问责主帅，所以罢免了他的职务。现在我们强行驱逐李公迎回郭帅，那就形同造反，怎么可以这样呢！”

右武锋使康元宝也说：“您动用军队强请郭帅，朝廷一定怀疑是郭帅所为，势必牵连到他的家人，郭帅一家百口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他！”张用济这才打消了掩袭洛阳的念头。

李光弼带数千骑兵东行抵达汜水，张用济单骑前往拜谒。李光弼因他没有在既定时间内报到，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出斩首，让部将辛京杲暂时代领他的部众。

仆固怀恩随后赶到，李光弼请他坐下交谈。不久，卫士进来报告：“军门外有五百骑兵。”李光弼脸色大变，仆固怀恩走出营门，叫来带队将领责骂：“告诉你们别来，为什么不听！”李光弼笑笑说：“士卒们跟随主帅，有什么可责怪的！”下令好吃好喝的予以款待。

李光弼通过这种强硬手段，除去了不听号令的张用济，稳住了仆固怀恩，有力震慑了朔方众将，使他们不敢再各行其是。

【02】王思礼报恩重用张光晟

李光弼离开河东，肃宗让潞沁节度使王思礼接替他主政河东。

王思礼当年随哥舒翰守潼关，西原惨败时王思礼坐骑中箭倒毙，有位叫李光晟的骑兵把自己的马让给了王思礼，问他姓名，他没说就走了。王思礼牢牢记住了他的长相，一直在苦苦寻找。

等到了河东，有人诬告代州刺史辛云京。不明真相的王思礼准备收捕辛云京，张光晟恰在辛云京麾下，告诉辛云京：“我曾救过王公，因耻于以此获取奖赏从来没向任何人提及此事。现在您有大难，我去找找王公，想办法替您化解。”

张光晟赶往太原拜见王思礼，还没说话王思礼就已将他认出，惊喜的说：“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吗！”张光晟遂将实情告之，王思礼抓着他的手感激涕零：“当年如果不是你，哪里有我的今天，我找你很久了！”

随即与张光晟同榻而坐结为兄弟，张光晟将辛云京遭人构陷的事说出，王思礼想了想：“他虽有冤情，但罪过也不小，今天我特地为你赦免了他。”

当天王思礼提升张光晟作了河东兵马使，并赠送给他大量钱财田宅。

【03】弃守东都，移防河阳

仆固怀恩在郭子仪麾下出任前锋，勇冠三军，在收复两京中立有大功。七月份，肃宗褒奖他的功勋，加封他为太常卿，进爵大宁郡王。肃宗此举，除了对朴固怀恩的认可，更有让他制衡李光弼的用意。

不久，肃宗授予李光弼幽州长史、河北节度使等职，把经营、平定河北的重任赋予了李光弼。

史思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准备，留下幼子史朝清镇守范阳，下令所属各郡太守分别出兵三千，跟随自己进发河南。

他将兵力分为四路，由将领令狐彰担任助攻，带五千人从黎阳渡河，攻取滑州。

其他三路担任主攻，分由史思明、史朝义、周挚统率，自濮阳、白皋（今河南滑县东北）、胡良（今河南滑县东北）渡过黄河，向汴州（今河南开封）方向攻击前进。

李光弼此时正在黄河边上巡视各营备战，听到这一情报立即赶往汴州，交代汴滑节度使许叔冀：“你能守住汴州十五天，我一定出兵来救。”许叔冀向他郑重承诺，表示自己一定能行。

谁知史思明进至汴州，许叔冀一次作战不利，马上带着濮州刺史董秦，以及董秦所部梁浦、刘从谏、田神功向史思明投降。

看看地图就会知道，汴州一旦沦陷，叛军经郑州就可直取洛阳，沿途再也无险可守。

由此可以看出，当初张镐眼光多么敏锐。朝廷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放到最关键的岗位上，不出问题才有鬼！

史思明任命许叔冀为中书令，让他继续驻防汴州；把董秦妻子安置于长芦（今河北沧州以西）当人质；派将领南德信监督梁浦、刘从谏、田神功攻略江、淮。

董秦、田神功都出自平卢军，他们从辽东渡海，经山东到中原参与平乱，后来与河朔诸强一样成为割据一方的强藩。

田神功不愿跟着叛军穷折腾，没多久便发兵袭杀南德信，率部重新归降大唐。

史思明乘胜进攻郑州，李光弼毫无紧张之情，带领部众不紧不慢的抵达洛阳，找来留守韦陟问道：“叛军乘胜前来，坚守有利于我，速战有利于敌。洛阳无险可守，您是怎么考虑的？”

韦陟提出退守陕州（河南三门峡）、潼关，利用险要地形阻拒叛军。

李光弼说：“两支实力相当的军队相遇，喜进不喜退。如果我们无故放弃五百里土地，叛军气焰势必更为嚣张。不如移防至河阳，向北与泽、潞二州呼应，形势有利就进攻，形势不利则退守，使叛军不敢轻易西进。如同猿猴手臂一般，可进可退，伸缩自如。若是论到朝廷礼仪，我不如您；但是讲起指挥作战，您比不上我。”

韦陟不再吭声以示认可，判官韦损问：“洛阳是我唐东都，城中有天子行宫，侍中为什么要弃守呢？”

李光弼答：“如果想要守住洛阳，那么汜水、崿岭、龙门这些隘口都应派兵固守。你是兵马判官，你觉得这三个地方能守住吗？”

说服了众人，李光弼随即函告韦陟，让他带着洛阳官员进入关中。通知河南尹李若幽，率洛阳士民出城躲避，把洛阳变成一座空城。

这一策略高明在哪里呢？如果固守洛阳，战斗中会消耗大量有生力量，且一旦失守对军心士气打击过于沉重，届时叛军乘胜西进，对长安威胁太大。

河阳位于现在的河南孟津一带，毗邻泽州、潞州，沿着黄河两岸筑有北中城、中潭城、南城三座城池，史称“河阳三城”，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敌军如若进攻陕郡、潼关，唐军就可在后方袭击叛军，对叛军形成包夹之势；如果进攻河阳，唐军又可与驻防泽潞的唐军相互呼应。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绝妙策略，当时张用济也是这么向郭子仪提议的，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但是弃守东都确实面临很大的政治风险，既需要主帅具备超强的抗压能力和战略眼光，更需得到上层的支持与认可。让李光弼取代郭子仪，出自事实上的总指挥鱼朝恩。李光弼刚刚上任，他不太好干涉反对。因此，这一策略才能够得以实施。

洛阳全城官员、市民有序撤离，李光弼指挥所部把油、铁等物资悉数运往河阳，他带领五百人殿后。此时，史思明的前锋已经抵达洛阳附近。日暮时分，李光弼命令全军点亮火把缓慢前行，叛军紧随其后却不敢发动进攻。

唐军顺利开进河阳，共计兵力两万余人，粮食十日份。李光弼顾不得休息，连夜分派力量安排守备，一直到所有事项全部就绪。

九月二十七日，史思明进入洛阳，发现是座空城，遍寻之下一无所获，又担心李光弼抄他后路，没敢进入皇宫，而是屯驻在白马寺附近，并让人于河阳南侧筑造月城防范李光弼。

【04】白孝德怒斩刘龙仙

十月初四，史思明进攻河阳，派骁将刘龙仙到城下挑战。

刘龙仙自恃勇猛，随意半躺在马鞍上，指着城楼辱骂李光弼，李光弼沉着脸环顾身后众将：“谁能替我诛杀此贼！”

仆固怀恩第一个请求出战，李光弼说：“阵前对决不是你大将军该做的事！”

有人推荐裨将白孝德，李光弼把他叫来，白孝德痛快答应。问他需要什么，他说只身一人足矣。李光弼不同意，他想了想说：“请给我五十名骑兵观阵支援，同时擂响战鼓，助我杀贼。”李光弼亲切的拍拍他的后背以示嘉许！

白孝德手持两根长矛，策马冲出阵外。仆固怀恩举手庆贺：“此战必胜。”

李光弼奇道：“他还没有交锋，你怎么知道？”

仆固怀恩答：“我见他一派安闲姿态，就知他定会取胜。”

刘龙仙瞧见唐军阵营内仅有一骑冲出，鄙夷之心顿起。待白孝德接近，手执兵器就要动手。却见白孝德摇手示意，那模样似乎不像来交战。刘龙仙猜不清他的动机，勒马观望。

两人距离不足十步时，刘龙仙开口谩骂。白孝德一声不吭，只是冷冷看着他。待到刘龙仙骂完，白孝德怒目圆睁，大声喝道：“恶贼，你知道我是谁吗？”

刘龙仙怔了怔，答道：“不知道。”

“我，白孝德是也。”

刘龙仙哈哈大笑：“你是哪来的猪狗。”

白孝德呼喝着举起长矛，直奔刘龙仙，身后五十名骑兵也纷纷跃马挥刀发起冲锋！

刘龙仙来不及取箭，纵马绕着河堤奔驰。白孝德紧追不舍，一矛将其戳于马下，斩去首级凯旋而归。

白孝德一战成名威震敌胆，他是安西胡人出身，祖先为龟兹王族。此役过后，他屡立战功，官至节度使，加封昌化郡王。

史思明有一千多匹良马，每天让人在河边沙滩上给它们冲洗，用以显摆他战马众多。李光弼想了个损招，找来五百匹母马，把它们所生马驹拴在城中。等叛军出来洗马时，将母马放出城。母马想孩子不停嘶鸣，叛军那些马受到母马诱惑，一个个渡河跑到对岸城下，唐军将这些马全部赶进城去，史思明气的火冒三丈却无可奈何。

【05】李光弼智斗史思明

史思明准备切断李光弼粮道，李光弼亲自率军在粮道必经之地野水渡（今河南济源与孟津之间）树起木栅，构建了一个临时防御点。

傍晚时分，李光弼返还河阳。留下部将雍希颢及一千多人戍防，临走时向他交代：“叛军中的高庭晖、李日越、喻文景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史思明肯定会派他们其中一人前来劫持我。如若他们来犯，你只需坚守营寨，不可与他们交战。等他们归降，你再带他们一同见我。”将士们没明白李光弼到底什么意思，都在私下里取笑。

史思明听说李光弼驻屯野水渡，立刻叫来李日越，对他说：“李光弼长于据城防守，现在他出现在野外，一定会成为我们的俘虏。你带上一队骑兵趁夜突袭把他抓来，如果抓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

李日越点齐五百骑兵连夜进发，于第二日清晨来到唐军营寨前。但见木栅内唐军隐蔽在壕沟里唱歌取乐，一派安闲模样。李日越感到奇怪，高声问：“李司空在吗？”众人答：“昨天夜里就走了。”

再问：“你们有多少人？”

众答：“一千人。”

问：“谁是将领？”

答：“雍希颢。”

李日越沉默良久，以五百骑兵去冲击驻有一千人的要点，胜算并不大。且李光弼不在，即便攻下也毫无意义。如果就这样回去，一定会被史思明处死，还不如投降算了。打定了主意，率部向雍希颢请降。

雍希颢吃惊之下带着李日越去见李光弼，李光弼亲切慰问，将其当作心腹委以重任。高庭晖听闻此事，也赶来降于李光弼。

【06】二战河阳，唐军大捷

史思明先是让唐军骗走了两千匹马，后又失去两员猛将，对李光弼恨的咬牙切齿，调集兵力再度攻打河阳。

李光弼对郑陈节度使李抱玉说：“将军可否替我守住南城两天。”李抱玉问：“两天过后怎么办？”李光弼答：“如果那时救兵没到，听任你弃城撤离。”李抱玉答应下来。

叛军向南城发起疯狂进攻，眼见城池即将陷落，李抱玉欺骗叛军：“你们别打了，我的粮食已经吃光，明天一早开城投降。”叛军大喜，停下来休整等待。

李抱玉连夜修缮好了被损毁的城防工事，第二天主动向叛军叫阵，被激怒的叛军发起了更为猛烈的进攻。李抱玉出奇兵绕到叛军后方袭击，叛军死伤众多。

被迫降于史思明的平卢军将领董秦，于夜间带领自己五百部众，拔掉木栅突出重围投奔李光弼。被朝廷任命为陕西、神策两军兵马使，赐名李忠臣。

李光弼亲自领军驻守中潭城，叛军攻南城不下，随即转攻中潭。中潭城外树有一层木栅，木栅外还有一道宽两丈、深两丈的壕沟。李光弼派荔非元礼于城外工事中布防，自己在城东北竖起一面红色旗帜观望指挥。

叛军仗恃人多，直接逼近城池，开始填埋壕沟。不一会儿就从三个方向填出了八条通路，李光弼在城上看的真切，责问荔非元礼为什么不阻拦。荔非元礼答：“叛军为我填平进攻通路，阻拦他们做什么！”

待叛军接近防御工事，荔非元礼打开栅栏，率敢死队突击叛军，将叛军击退了数百步。荔非元礼料想叛军阵形坚固，不易一击摧毁，带着人又退回工事，准备等叛军懈怠再行出击。

李光弼见唐军后撤，大怒之下派使者去叫荔非元礼，准备斩了他。荔非元礼答：“没见我在作战吗，叫我干嘛！”

过了很久，荔非元礼率众呼喊着冲出工事，奋勇杀向叛军，将叛军击退。

叛将周挚收兵赶往北城，李光弼立即率众进入北城布防。他登城瞭望一番，对左右将领说：“敌军兵力虽多，但吵闹嚣张阵形不整，没什么可怕。我保证不出中午，为诸位击破他们。”

众将率部出城与叛军对决，两军激烈交锋，临近中午仍胜负未分。李光弼召回众将重新安排部署，让猛将郝廷玉、论惟贞冲击叛军最为坚固的西北、东南两个方位，交代众人：“你们看着我的旗帜，我旗帜不动，任你们择机进攻；我旗帜三摇，你们一起发动进攻，有后退者斩！”

说完取出短刀插入靴中：“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我是国家三公，不能死于敌手。万一作战不利，诸位在前方殉国，我在这里自尽，与你们生死与共。”众将高声应诺，慨然奔赴战场。

一会儿，郝廷玉跑了回来。李光弼吃惊的说：“廷玉败退，我军危矣！”随即令左右去斩了郝廷玉。郝廷玉高声解释：“我的马中箭，不是故意退却。”李光弼长吁了一口气，让他换马再战。

仆固怀恩与儿子仆固玚稍稍退却了几步，猛然见到后方使者提刀奔驰而来，立时不要命的向前冲击。

眼见叛军气势已衰，李光弼猛的挥动旗帜，下达总攻号令。唐军将士齐声呐喊，从战场各个角落向叛军发起冲锋，喊杀声震天动地。叛军溃败四散，被斩首千余级，掉入河中淹死上千人，周挚仅带数名骑兵逃走。

【07】史思明调整进攻方向

河阳大捷，让史思明不敢再轻易招惹李光弼，派大将李归仁出动五千铁骑，向西进攻陕州（今河南三门峡）。

驻防陕州的唐军来自河西（后改名镇西）神策军，这支军队由名将哥舒翰一手缔造，长年与吐蕃厮杀，论起战斗力足可与范阳铁骑、朔方劲旅抗衡。统率他们的将领，是兵马使卫伯玉与刚刚归降的李忠臣。

卫伯玉率数百骑兵在礓子阪（今河南三门峡以南）以少击多，大败李归仁，缴获战马六百匹，因功升任镇西、神策军节度使。李忠臣也在洛阳以西的永宁、莎栅之间，多次击败李归仁。

在李光弼的指挥下，战场形势从一开始的不利状态，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演进。

上元元年（760年）二月，唐军发动反攻。李光弼进攻怀州，在沁水大败史思明，斩首三千余级。

三月二十九日，李光弼在怀州（今河南焦作西南）城下击败安太清；四月初二，又在河阳西侧河滩上击败史思明，斩首千余级。

在洛阳城外徘徊很久的史思明最终进入东都，洛阳第二次沦入叛军之手。

有人劝肃宗，当前天下没有平定，不应把郭子仪这样的猛人闲置起来不用。肃宗想想也是，下诏令郭子仪统领各路兵马直取范阳平定河北，与李光弼合力剿灭史思明。谁知诏书已经下达十天，郭子仪正在筹划准备之机，遭到鱼承恩劝阻，肃宗竟收回成命。

鱼承恩、李辅国两大宦官把肃宗搞的毫无脾气，只能令人扼腕叹惜！

十一月初八，李光弼在经过百余天的奋战后，终于攻陷怀州，生擒叛将安太清。

史思明向西打不进卫伯玉驻守的陕州，向北又敌不过占据河阳的李光弼，只能调整进攻方向。将兵力分成四路，由田承嗣进攻淮西（今河南驻马店一带），王同芝攻打陈州（今河南许昌），许敬江东击衮郓（今山东西南），薛鄂进军曹州（今山东曹县）。

他这样做用意有以下两点：一是避开唐军主力，在唐军防御薄弱地带打开缺口，向江淮发展；二是通过战略方向的调整转变，把唐军主力吸引至东、南一带，伺机进攻长安。

不得不说，史思明极具战略眼光，如果不是后来内部生乱，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08】宦官干政，洛阳惨败

上元二年（761年）二月，有人对鱼承恩说：“洛阳叛军都是燕人，长期在外难免思乡，现在已然上下离心。趁此机会进攻，一定可以取胜。”

鱼承恩深以为然，多次找肃宗劝谏。肃宗对宦官的话向来缺乏免疫力，下令让李光弼攻取洛阳。李光弼上奏解释，认为叛军实力依然很强，此时不能轻易发兵。

仆固怀恩因李光弼治军严整，几次三番不给自己面子，对李光弼产生了怨恨之心，转而附和鱼承恩。于是，肃宗反复催促李光弼出兵。李光弼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留下李抱玉驻守河阳，与仆固怀恩、鱼承恩、卫伯玉合兵一处攻向洛阳。

二月二十三日，唐军于邙山完成集结。李光弼下令各军依托险要地形布阵，仆固怀恩偏要把所部军队配置在平缓地段，李光弼劝他：“依托险要地势，可进可守。如果在平原列阵，一旦失利将全军覆没，千万不可轻视史思明。”

仆固怀恩自打有了鱼承恩撑腰，不再把李光弼的话放在心里拒绝听从。史思明趁唐军立足未稳，发兵进逼。唐军果然大败，死伤数千人。李光弼、仆固怀恩渡河退保闻喜，鱼承恩、卫伯玉逃回陕州，李抱玉也弃城撤离。

李光弼用了近两年时间收复的河阳、怀州再度落入叛军手中，费尽心思赢得的有利局面也毁于一旦。唐军惨败的消息传到朝廷，肃宗大为恐慌，增派兵力助防陕州。

战后，李光弼主动担责，请求解去职务。朝廷保留了他宰相待遇，改任他为河中节度使（今山西永济）。而应当承担责任的鱼承恩、仆固怀恩却无人过问。

【09】史思明命丧亲子之手

史思明虽然谋略出众，但猜忌残忍，性喜杀人。部下稍有过失，动辄诛灭全族，人人朝不保夕。史朝义是他长子，经常随他征战四方，为人谦虚谨慎，爱护士卒，在叛军中很得人心。

这么优秀的儿子，史思明偏偏看不上，把满腔父爱倾注在小儿子史朝清身上。因担心史朝清受伤，常安排史朝清留驻范阳大本营，还多次想杀掉史朝义，立史朝清为太子。

史思明攻破李光弼，准备乘胜西取关中，派史朝义为前锋，从北路袭击陕州。史思明亲率大军，自南路跟进。

三月初九，史朝义进至礓子岭（河南三门峡以南），被卫伯玉所败。多次进攻，均无果而终。史思明认为史朝义怯懦避战，准备按军法处死史朝义及其部下将领。

三月十三日，又让史朝义修筑三座仓库储存军粮，限期一天完成。史朝义刚把仓库建好，还没来得及往墙上抹泥，史思明到了，嫌工程进展缓慢，指着史朝义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臭骂，还安排身边人骑在马上监督史朝义。工程竣工，史思明仍不满的指责：“你等着，攻克陕州我一定杀了你个贼东西。”史朝义惶恐不知所措。

晚上，史思明住在鹿桥驿站，派心腹曹将军护卫。史朝义留宿逆旅，部下将领骆悦、蔡文景劝他：“我们和您恐怕都没几天活头了，自古就有废立的事，请您叫来曹将军商议。”

史朝义低头不语，骆悦焦急的说：“您如果不同意，我们今天就投降李唐，您一样难以保全。”

史朝义只得流泪哭泣着说：“你们去做，但千万不要惊扰到我父皇！”

骆悦以史朝义名义召来曹将军，告诉了他们的谋划，曹将军看他们个个眼露杀气，担心牵累自己，只好同意。

当晚，骆悦在曹将军陪同下，带三百披甲士卒抵达驿站。守护的卫士感到奇怪，但因有曹将军在，没人敢吭声。骆悦等人径直来到史思明寝室，恰好史思明入厕，骆悦连杀数名内卫，追问史思明下落，内卫只得指给骆悦。

由于动静太大，惊动了史思明。史思明翻越矮墙骑马逃离，被骆悦带来的士卒一箭射中臂膀，跌落下来做了俘虏。

史思明大声说：“是谁作乱？”

骆悦答：“奉史王之命。”

史思明连忙恳求：“是我早上说错了话，然而你们现在杀我太早，为什么不等我攻克长安再杀！”

骆悦等人不理他，将他捆绑起来，囚禁在柳泉驿。回来向史朝义报告。

叛军大将周挚、许叔冀率后军屯驻福昌（今洛阳市宜阳县西）。骆悦派人将此事通告两人，周挚惊倒在地。史朝义率军返回，周挚、许叔冀出迎，骆悦因周挚忠于史思明，将他收捕杀掉。进至柳泉（河北宜阳境）时，担心人心不一，勒死了史思明，用毡子裹着他的尸体驮回洛阳，一代枭雄就此毙命！

史朝义登基称帝，秘密派人到范阳，命令张通儒杀掉史朝清及其母亲辛氏，以及与自己不和的数十名官员。范阳乱作一团，叛军在城中互相攻击，死了数千人才平定下来。史朝义任命将领李怀仙为范阳尹、燕京留守。

此时的洛阳饱受战火摧残，数百里内全部沦为废墟，而史朝义所部节度使全是安禄山旧部，与他父亲史思明平辈。史朝义征召，竟没人前来帮他。

史思明在洛阳击败唐军，面临着可西进、可东出、可南下的大好局面，谁知却与当初攻陷两京时的安禄山一样，内部生乱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杀，没能逃过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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