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旭,前些天听你大伯说,你现在发达了,已经成立两个公司,你真能咱们老汤家长脸,能不能在公司里,给你堂弟安排一个工作,他不挑剔,当个部门主管就行。”电话那头传来三叔的声音。
我开着免提,手机放在茶几上,听三叔说的这番话,我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回想起当年我去三叔家里借钱,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非但不借给我钱,还把我一顿训斥“家里经济条件差,就不要逞能去上大学,我是你叔,不是你爸,没有义务供你念大学。”
三叔的话,我至今记忆犹新,当时,从三叔家里出来以后,我发誓,他家我不会再踏进一步,同时,也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亲情淡薄如纸,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如果你没本事,任何人都看不起你。
1997年的夏天,太阳像一个大火球,炙晒着大地,似乎要把一切植物都点燃。
我坐在大巴车上,手里攥着入取通知书,心里有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激动。
寒窗苦读十年,如今终于考上理想学府,若是母亲知道了,她肯定会喜极而泣。
坐了两个小时大巴,终于看见村口的那两棵歪脖榆树,我叫司机停下来,之后我步行几分钟来到家门口。
母亲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抬头看到我回来了,赶紧站起来将湿漉漉的双手往身上抹了一把,来到我身边,试探性问我“怎么样,考上没?”
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我忍不住哭了“妈,我考上了大学。”
话音刚落,我凑到母亲面前,与她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母亲眼里也泛起了泪花,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还记得高考结束那天,我坐着大巴车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连晚饭都没有吃,特别上火,因为有两道大题没有答对,生怕考不上自己最想去的大学。
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过得不开心,要是出门,谁问我考哪里去了,我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如今通知书终于到手了,压在我心里的那块石头也随之落地了。
为了庆祝我考上大学,母亲将家里那只老母鸡杀了,给我炖上熬汤喝,说要好好给我补一补。
我回到小房间里,怀着激动的心情把录取通知书打开,将上面的文字逐字逐句的念了好几遍。
我看完想把录取通知书再放回去,突然发现里边有一张小卡片。
我把小卡片拿出来,上面写的是入学通知,还有需要准备的学费加住宿费,一共是3500元。
3500元对于我们这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知道,一家人的全年收入还不到5000元,这么多钱,要去哪里弄。
开饭前,母亲来到我房间,觉察出我心不在焉问我怎么回事,我指了指桌上的小卡片,母亲打开后,脸上刚刚还是一副喜悦的样子,现在也突然拉长了,一句话没有说。
吃着母亲做的饭菜,我一点都没有吃出来香味,因为我心里正犯愁去哪里凑够这3500元的费用。
隔天,母亲回了一趟娘家,向大舅借来了500元现金,这时候还差3000元。
吃过晚饭,我想起三叔最近几年一直跑长途运输,家里肯定积攒了不少钱,我要去他家试一试。
我家住在村最南边,他家住在村子的西北角,我厚着脸皮来到三叔家,看到他们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嘻嘻哈哈拉家常,我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三叔,三婶,你们这是吃过晚饭了。”
三叔看到我边说边走进院子,招呼我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永旭,你来家里有事儿?”三叔和我父亲虽然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但是自从几年前父亲去世以后,我们两家几乎断了来往,所以我突然来到三叔家,他觉得我肯定是有事找他。
“三叔,我考上大学了。”
“这是好事儿呀,为啥垂头丧气呢!”三叔盯着我看。
“考上是考上了,但是高昂的学费家里真的拿不出来,我想向你借3000元的学费,你看行吗?”
刚提到钱,三叔脸色就骤变了,坐在那里喝着茶水,一句话不说。
我来借钱,看到三叔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知道自己肯定吃了闭门羹。
十分钟后,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三叔开口说道“家里经济条件差,就不要逞能去上大学,我是你叔,不是你爸,没有义务供你念大学。”
“之前你爸看病时,我家借给你们的钱到现在还没还清呢,怎么有脸还来借,我家又不是提款机。”三婶在一旁帮腔。
被三叔和三婶左一句右一句的数落,当时,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种滋味应该没有人体会过吧。
我耸搭着脑袋从三叔家里出来时,他们家没有一个人出来送送我,我仰天苦笑一下“真是人穷了,走到哪里都不招待见。”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难道就因为凑不够3000元的学费,我要与大学失之交臂吗?想到这里,我真的心有不甘。
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大伯,他家庭条件并不富裕,几年前大娘生病,也借了不少外债,他瞧见我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赶忙询问“大侄子,脸拉这么长,是谁欠你钱了。”
大伯是爷爷当初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与我父亲和三叔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两家人相处的还挺好,家里有事都上前帮忙。
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自己的苦恼说出来,大伯听后沉默了两分钟,紧接着告诉我“你回家吧,大侄子,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大伯火急火燎朝家的方向走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赶紧喊他“大伯,你家里的情况,我了解,不用你。”
两天后,大伯来到我家,手里攥着一个黑色袋子,走进屋里,将黑色袋子放在我面前“这是3000元,你拿去交学费。”
我母亲走过来打开黑色袋子,看到里面装着一沓钱,不可置信的看着大伯“大哥,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钱?”
大伯连忙解释“放心吧,肯定不是偷来的,我家还有活儿,就不坐了,你们快忙着吧!”
大伯进屋里以后, 连口茶都没顾得上喝,又忙三火四地走了。
没过几天,从邻居家得知,大伯前几天把家里仅有的二十山羊卖了,换了钱给我交学费。
大伯家里农田少,大娘身体一直病殃殃的,全家的主要收入就靠这二十只山羊了,现在卖掉了山羊,日子岂不是举步维艰。
当天晚上,母亲带着我去了大伯家里,然后把他拿去的3000元钱还了回去“大哥,你们家的经济条件,我一清二楚,怎么能让你给永旭交学费。”
“老二媳妇,你要是这样做,就是和我见外了,现在老二不在了,我作为他的大哥,帮助你们母子俩,是理所应当的,赶快把钱收起来。”
“是呀,素芬,前些天,你大哥回来,听说永旭考上大学,他高兴的不得了,我们能为孩子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大娘接过话茬。
看着大伯和大娘实心实意让我们把钱收起来,母亲不好意思再推迟,只能把钱再次揣回兜里。临别前,我跪下来给大娘和大伯磕三个响头,告诉他们对我的恩情,我永记在心。
在大伯的资助下,我顺利地上了大学,之后在大学的四年里,我靠勤工俭学挣够了其他三年的学费。兼职挣钱的同时,我没有把学业丢下,每次考试都成绩优异。
大学毕业以后,我来到南方发展,在这里摸爬滚打二十几年,终于在这里站稳脚跟,事业上也小有成就,年收入至少百万以上。
自己成为企业家以后,我立马回到老家回报我的大伯,通过熟人介绍,在县城里给大伯和大娘买了一套100平的房子。
当我把房子钥匙递到大伯手里时,他把我好一顿数落“永旭,大伯对你付出的,从来不奢望你回报我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大伯心里就高兴。”
“大伯,当初若不是你资助我3000元的学费,我不可能顺利的去念大学,你就是我的恩人,没有你当初的帮助,就没有今天的我,所以我如今有能力、有实力回报你了,我必须要回来报恩。”
被我说了一顿,大伯哭了,用粗糙的老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在我的再三坚持之下,大伯和大娘总算同意搬到县城里居住,而且我每个月给他们打3000元的生活费,截止到今天,我已经坚持了六七年。
大伯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他却愿意帮我渡过难关,相比较有血缘的三叔而言,我觉得大伯比他强百倍。
前些天,三叔打电话给我,让我给他家孩子安排工作时,我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挂了他的电话,这样的亲情对我来说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