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丽要出门买菜,说:“米要泡一下才好吃,你一会儿记得插上电源。”
丈夫徐爱国盯着手机,不作声。
陈美丽换鞋,又说了一遍。
徐爱国回头大吼,“你插了电再去!吵死了!”
陈美丽默不作声,只能去厨房插上电源。关上门走了。
陈美丽走进电梯,按下一楼。
电梯门关上之际,传来一个男人的疾呼,“等等!”
陈美丽连忙拿下开电梯的按钮。
“谢谢大妹子!”
进来一个比陈美丽高半个脑袋的老头,穿着白大褂,拿着蒲扇,身子骨还很硬朗,估摸着年纪和她相差不大。
“下楼遛弯吗?”
老头先说话,面容慈爱,目光和善,就跟冬天的小火炉似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陈美丽笑着回答,“不是,去买菜呢,”
“楼下不就有超市?怎么去那么早?”
陈美丽本要回答徐爱国嫌弃超市的菜不新鲜,非要求她去菜市场,但是电梯突然晃动打断了她的话。
“没事,没事,”老头安抚陈美丽,“电梯偶尔会这样,是正常的,只要还能慢慢滑下去就没问题。”
咔哒一声,电梯停住,里面的灯光闪烁两下熄灭了。
“啊!”陈美丽惊恐喊出声,“怎么了?电梯怎么停住了?”
老头声音也颤抖,说:“你别慌,快打电话报警,我按求救键。”
老头不敢走动,只能努力伸出手去按,对讲机即刻传出回应。
“我们已经收到通知,援救工作人员正在赶过去的路上,老先生,老太太,你们别害怕,保持镇定。”
陈美丽吓哭了,老头看不下,说起俏皮话,“我叫曾国林,你怎么称呼?”
“陈美丽,”
“人如其名啊,美丽,我们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出去以后,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你别瞎说了,能不能出去还是一回事呢,”
“肯定能出去,”曾国林拍了一下陈美丽的手,说:“算命的说,我一辈子无妻无子,所以福大命大,你跟我在一起,我不死,你肯定也死不了。”
陈美丽放松了点,好奇的问,“你妻子去世了?”
曾国林顺势将他的故事告诉了陈美丽。
故事说完,消防员打开了电梯口,他们处在夹层里,人要从头顶的口子里出去。
消防员喊,“老先生,我们放下安全带,你先扶老太太上来,”
“好!你们扔下来!”
曾国林捡起安全带给还在发蒙的陈美丽穿上,蹲下来,说:“美丽,你踩在我的肩膀上,我送你上去,”
陈美丽像个木偶,完全听曾国林的话。
曾国林的肩膀踏实,陈美丽踩上去如同踩在巨石上,被稳稳托起,她惊慌失措的心瞬间稳定下来,但遂即又陷入了羞涩的慌乱。
出来后,小区物业经理要送他们去医院,曾国林说:“我没事,你送她去吧,”
陈美丽摇头,“我、我也没事,就是吓到了,回家休息就好。”
见状,经理将他们逐一送回家,说着改天一定登门探望。
回到家,陈美丽傻坐着。
徐爱国在旁边叨叨个不停。
“你看看你,我说什么你也不听,被困住了吧,”
“还说什么没事,去医院做个免费的身体检查,省一笔钱不好吗?非要好面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多难听,”
陈美丽擦去手背上的吐沫星子,没看一眼徐爱国,回房间躺下了。
徐爱国在门外大喊,“菜买了吗?!你就去睡觉!我喝西北风啊?!”
喊着还拍门,一副陈美丽不答应,他就要纠缠的模样。
陈美丽始终没搭理,直到儿女赶来,屋里才清净。
自从那次以后,陈美丽每次出门都很忐忑,坐电梯时忐忑,遇见曾国林时更加忐忑。
走进电梯,她正想着那天的事情,想念的人出现在眼前。
“哟,又去买菜啊,”曾国林提着个塑料编织的篮子,自然地打招呼,“一起啊,我也买菜。”
“你买什么菜?”陈美丽问,“孩子们来看你吗?”
曾国林在山区当了一辈子教书匠,起早贪黑,落得一身病,他救助的孩子个个都有成就,出钱给他买了一套房子,让他在城里休养,图去医院方便。
“嗯,”曾国林露出自豪的神情,说:“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说要请我吃饭压惊,我怕他们浪费钱,索性做一桌子好菜等着他们,我厨艺不错,要不要尝尝,”
陈美丽面露娇羞,笑颜如花,“我去凑什么热闹,不去,不好意思去,”
“怕什么,”曾国林说:“我们两个怎么也是过命的交情。”
“怕你给我下毒,”
陈美丽说完,先出了电梯。
曾国林追上去,“瞧你说的,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徐爱国站在阳台上,望着有说有笑的两个人,顿时窝火,将手里的烟按在地上,碾压成沫。随后有点燃两根烟换着抽。
陈美丽最讨厌他抽烟,他偏要抽,不仅要抽,还要将烟灰撒到家里每一个角落!
“这么多年,你没想过找个老伴?”陈美丽说:“现在孩子们也长大了,不要你操心,时间空虚,一天天,一个人不知道干什么。”
听着是在对曾国林说,实际上说的是她自己,徐爱国年轻时出轨,她打算离婚,但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忍下了这口气,一开始,徐爱国出于愧疚还会依顺,久而久之反而不耐烦了。
为了孩子,陈美丽默默忍受,一手将孩子拉扯大,可现在孩子不需要她,她反而失去了主心骨,每天重复着买菜做饭的日子。
“那有那么容易,”曾国林低头,苦笑,“难如登天,单身的不喜欢,喜欢的不单身,就像年轻一样,哪儿都不合适,”
陈美丽的心就像被大手揉了一把,她低头跟着曾国林,说:“是你眼光太高了吧,慢慢找吧,会有合适的。”
曾国林叹气,说:“不找了,省事。过几天,我就要回村里了,大城市不适合我,回去养鸡喂鸭,种种菜,日子反而快乐。”
陈美丽问,“什么时候回来?”
曾国林说:“不会回来了,美丽,好好照顾自己,下次见面就是我入你的梦了。”
站在家门口,陈美丽忘记要开门,直到腿脚发酸才如同梦醒一样。
她推开门被冲鼻的烟味逼退一步,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徐爱国和地上的烟灰,拎着东西去了厨房。
陈美丽没有念叨,徐爱国火气喷薄,跟着她走进去,在门口,阴阳怪调的说:“为了报复我,你要做贱自己,我没什么意见,但是你不能不为孩子们想想,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好就选边上的,如果传出来,让孩子们怎么见人?”
陈美丽不说话。
徐爱国更加气了,赌气说:“做人要体面一点,你要真的喜欢他,那就离婚,离婚再去找他好歹能有个名分。”
陈美丽放下手里的菜,说:“那就离婚吧。”
徐爱国傻眼了,瞪着陈美丽,说:“你疯了是不是?还真的以为谁会娶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女人!”
陈美丽说:“我伺候了你半辈子,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既然你看不惯我,不相信我,没必要这样羞辱我。离婚。”
“好!好!离婚!”徐爱国以为陈美丽是在赌气,不愿意落下风,立刻拿出手机,“我给孩子打电话,立刻就去离婚!今晚离!现在离!让你去找你的相好!”
两个孩子赶到家,徐爱国义愤填膺,扯着嗓子将陈美丽说的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又补充说:“我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现在她说懒得伺候了?我赚钱养家,养的是白眼狼吗?”
陈美丽不甘示弱,将家里的开销一笔一笔算清楚,那些账是刻在她血液里的。
“我也赚钱养家,除了赚钱养家,我还要照顾孩子起居,洗衣做饭,这些事情,一干就是几十年。换不了你一点体谅,说我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既然这样那就离婚!没什么好说的!”
“你、好!离婚就离婚!”
儿子拉着徐爱国,“爸,你别冲动,”
女儿扶着陈美丽,“妈,你闹了,一把年纪了,离婚干嘛?”
“是啊,妈,”儿子也说:“你把事情说清楚,和我爸道个歉,一家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陈美丽望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如同看见陌生人对她指指点点。
女儿继续说:“你们住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现在你走出这个门,谁还要你?爸脾气不好,但是半辈子都过来了,你又为什么揪着这一点不放呢。”
儿子补充说:“这件事情是你有错在先,妈,别逞强了,离开爸爸和我们,你活不下去,到时候,我们还落得一个不孝的名头,一把年纪离婚,说出去让人笑话。”
徐爱国怒气消减,神气起来,说:“听见了吧,是你错了,只要以后你别和那个姓曾的往来,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必须断干净!”
陈美丽轻轻推开女儿的手,说:“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看着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三个人,说:“你们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坐下来休息吧,我去做饭。”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都笑起来。
吃完饭,陈美丽将厨房收拾干净,听着他们在客厅闲聊的笑声,也跟着笑了一下。
深夜,孩子们回家了,徐爱国睡下了,陈美丽独自出了门。
第二天,徐爱国起床洗漱,桌上只放着干净的茶杯,他嫌弃的说:“这个陈美丽怎么没做早餐,又干什么去了,”
随后,他在房子里大喊,“陈美丽!陈美丽!我的早餐呢?!你干什么去了!”
一直等到中午,徐爱国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他找不到陈美丽,给孩子们打电话,
两个孩子赶到,心中感觉不妙,立刻去敲曾国林的门,里面探出一个年轻人。
徐爱国问,“陈美丽和曾国林呢?”
年轻人一脸昏惑,“你们说什么呢,我昨晚才搬过来,不认识他们。”
女儿连忙道歉。
“爸,肯定是搞错了,”儿子说:“我们再找找。”
他们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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